北月國——

        風雪的夜幕中，身穿單薄的少女抱著一團白球坐在雪頂上。

        她抱著子澤就這么默默坐在風雪中，還記得多年前她和子伊在這里望著漫天的極光，說好下次一定會再回北月國。

        這是這一次，他們兩個人確實來了。

        只不過兩人之間隔著生與死。

        “子伊一定會恨死我吧……”

        她低聲訴說著。

        鈴嵐走了，子澤走了，就連老師也不在了。

        與其讓她接受這一切不如讓她就死在七年前，“子澤，是我害了子伊，他的眼睛也是因為我。”

        不過你別擔心，子伊的眼睛一定會好起來。

        一邊說著，一邊她覺得自己的視線又模糊了不少。

        “我怎么又哭了，為什么我睡了這么久，變得這么愛哭了……”

        她抹去的眼淚很快結成冰珠。

        “他很快就會找到這里來吧，我該怎么面對他，我該做出怎么樣的決定……”

        寒風蕭瑟，她坐在雪山上自言自語著。

        她輕輕將雪球埋入了雪中，北月國的雪終年不融，起碼在這里子澤的身體能得到完善的保存。

        最后一捧白雪，掩蓋了最后的面容，斷送了最后的回憶。

        “你來了……”

        她沒有轉過頭，只是默默站起身來說了一句。

        身穿貂衣的他靜靜地站在她身后，留意到她被凍得黑紫的雙腳，他剛想上前一步，卻被她止住。

        “不準過來！”

        她低垂下眼眸，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她抬起頭望著他。

        “陌小路，你殺了我吧……”

        寒風中，她的笑容支離破碎，如同下一陣風雪吹來她就會被吹散。

        “姐姐，我們回去吧。”

        他瞬間出現在她的面前，一下子將她拉進自己的懷抱中，攔腰將她抱起，炎吟并沒有掙扎，反而格外的安靜。

        她就像個布娃娃一樣，被他呵護在懷里。

        他只看見了她的順從，卻沒有看見她無光的瞳眸，她眼里的光已經全部消散了。

        半年后——

        鐵鏈捆綁在她的腳腕上，她狼狽不堪地摔坐在地上，這已經是她這些天來不知道多少次暗殺他了，無一都是以失敗告終。

        宮殿上，他薄唇輕笑。

        宮殿下，她憤怒難平。

        陌小路踢開了她腳邊的匕首，霸道地將她扛在肩上，在角落里偷看的筱兒不敢吱聲，只能默默地看著。

        “陌小路！”

        她憤恨地捶打著他的背后，卻根本無濟于事。

        是啊，吃了納丹的他，這七年來掠奪了不少靈力，他僅憑一己之力就拿下了古兜帝國的掌握權，并修改了整個國度。

        現在的他在這片大陸上根本無人能及，現在的他是新的毒國之王。

        房門被推開，他將她丟在了床上，柔軟的床被她深深陷入了進去。

        “姐姐，你怎么還是這么固執地想要殺了我？”

        這半年前，她被帶回毒殿，一心想要求死，陌小路為了激起她生的欲望，故意用藥竹和子澤的死來刺激她。

        與其讓她想死，不如讓她想讓他死。

        他手指一抬，房門便被關閉，他傾身將她壓在身下。“陌小路，你混蛋！”

        “姐姐，如果你真的殺死了我，你接下來打算做什么？”

        他問的很認真，不似平常輕浮。

        “你死了，隨后我也會自殺！”

        聽完她這么說，他故意假裝思考了一會，“那么姐姐就努力殺了我吧？”

        他的語氣立馬恢復成了往日的調侃，氣得炎吟使出渾身的力氣，重重地打在他的身上。

        “姐姐，過幾天我們就如其舉辦婚禮。”

        他把紅衣拿了出來，覆蓋在她的身上，炎吟看著眼前已經接近癡狂的他，內心一陣寒涼。

        為什么他可以毫無負擔地說出這樣的話，明明子澤和老師的死都和他有關，明明他手里有那么多的人命……

        “陌小路，我是不可能和你成婚的，你要這樣瘋到什么時候！”

        她想起身，卻被他狠狠按住。

        “姐姐，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罷，反正我已經做了那么多罪不可赦的事情，我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被他這番話氣到的炎吟推開了他。

        “陌小路！！！”

        他走了出去，房門再次被關閉，又是這樣……每次她就像個金絲雀被他關在這里。

        幾個時辰后，被鎖住的房門被悄然打開。

        筱兒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她看到床上休憩的人影悄悄走了過去。

        她猶豫再三不知道是否應該叫醒她。

        “漂亮姐姐~”

        她輕聲喊著她。

        從夢魘中驚醒的炎吟猛然睜開眼，便看到和小路一樣擁有蛇瞳的少女，她青色的長發梳理成麻花，一朵橘色的小花點綴其上。

        眼前的少女憨態可掬，她肉嘟嘟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紅暈。

        “漂亮姐姐，你醒了？！”

        看到她醒來，她反而有些慌亂，急急忙忙地從衣袖里掏出一袋果糖，遞到她的面前。

        炎吟看著這個少女，她被關了這么久，還未曾見過她。

        “漂亮姐姐，我叫筱兒，我這次來是背著王偷偷找你的，有些事我覺得我還是要和你說。”

        ……

        當晚，炎吟獨自一人坐在床鋪上，她將自己縮成一團，回想起筱兒白天和自己的對話。

        蛇沼谷的覆滅，七年來他不眠不休地壓迫自己。

        姐姐，你可能不知道這七年來，但凡是有一絲有關你的消息，王都不顧危險就去。

        也因此，那些一直想要王性命的人，借此下圈套。

        明明知道那是一個又一個的圈套，但王生怕會錯過哪怕是一點希望。

        他一直在找你。

        但是——自從王開始動用納丹的力量后，雖然靈力暴增但王的心性也受到了之前靈者的影響，過多的靈力擾亂了他的心智。

        漂亮姐姐，我知道王做了很多錯事，如果可以我想代替王受罰。

        請你好好陪在他的身邊可以嗎？

        ……

        一夜無眠，陽光透過鏤窗照射進來，溫暖舒心。

        可是她站在陽光下，卻感受不到任何的溫度，她看向自己的手，那曾經被他咬過的地方。

        她沒有想到歷代的蛇王也有自己的軟肋，逆鱗雖然堅不可破，但只有被蛇王相許一生的人才能拔出。

        在他那一晚咬自己的時候，他就已經下定了決心。

        “漂亮姐姐！”房外的驚呼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筱兒在門外用力地敲打著房門，她不顧下人的阻攔，硬生生地扯斷了鐵鎖。

        炎吟看著神色慌張的她，連忙問發生了什么事。

        豆大的淚珠從她的臉上掉落，“王他又失控了……”

        她拉著她走到了殿內的最下層，穿透骨髓的涼意直逼入身體。

        淡淡寒霧中，一個人的身影正搖搖晃晃著站在黑水之中，筱兒剛想上前卻被她制止。

        即使已經感應不到靈力，但她仍然可以看出各色靈力已經溢出了他的體內，靈力與身體是水與容器般的存在。

        就算納丹可以奪取他人的靈力，但本就不屬于本身的力量，身體的容納是無法改變的。

        頃刻間，肆意張狂的毒靈為了壓制住各色靈力，已經幾乎失去了控制。

        迎面突來的毒刃飛向了筱兒，好在千鈞一發之際她將筱兒拉了過來，不然后果不敢想象。

        “王的失控已經愈來愈頻繁，我怕再這樣下去，他終有一天會撐不下去。”

        每到這時候，王就會把自己關在冰室里，直到自己耗散了全部才會走出。

        炎吟看著黑水中沉溺的人，再這樣下去他被反噬是遲早的事情。

        一味地追求強大，卻根本不在意自己身體是否能接受。

        “你先出去吧。”

        她緩緩走向他，因為咬痕的原因，毒靈不會傷及于她。

        筱兒不放心想跟上去，卻被迎面坍塌而下的冰錐擋住，“漂亮姐姐！”

        正處于癲狂中的陌小路看著緩緩走來的她，嗤笑一聲，這么多年來，每次他發病就會看到她的身影。

        就算知道那是幻覺，他也心甘情愿被騙。

        撕破的衣服變得零碎，他身上的傷口全部暴露在她的眼里。

        堅實的肌肉上那扭曲的傷疤，格外刺目。

        “姐姐……”他喊著她。

        七年了，她的容貌沒有發生一絲變化，仿佛時間都在眷念她，不肯在她身上留下一點痕跡。

        時間卻偏偏厭棄他，現在的他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現在的他虛弱至極，背上的逆鱗散發的綠澤，正吸引著她的視線。

        “姐姐……”他一步步走向她。

        忽然間，他將她抱住。

        “姐姐……不要再丟下我了。”

        稚嫩的語氣像個孩子般，恍然間她想起了當時楓葉下的少年，干凈的笑容。

        她的手觸碰到了那片逆鱗，沒有被毒靈所傷，只要她愿意，現在的她就可以拔下他的鱗片。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她的手在顫抖……

        “姐姐……只要你愿意就拔下吧……”

        他低聲在她的耳邊訴說，好似早就已經看穿了她的想法。

        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瞳眸，看不清他此刻是何表情。

        她的手緩緩垂下，原來她恨得不是誰，從始至終她恨得只有她自己罷了。

        頓時，他將她推開，躁動的靈力已經不受控制，他盡量在克制自己不去傷害她。

        從他抱住她的那刻起，他便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幻影。

        “姐姐……離我遠點！”

        他的理智已經在退散，知道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喪失意識。

        可她并沒有逃跑，反而靜靜地站在原地。

        “小路……。”

        她看著正陷入痛苦的他，知道早就成這一切的都是自己。

        在一聲狂嘯下，被眾靈控制的他像個瘋子將她壓在冰面上，尖銳的獠牙顯現，他低垂下臉埋入她的脖頸。

        “姐姐，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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