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明眼人都看出來小皇帝在為難楊成平,可他自己不能這樣覺得。
果然,楊成平雖黑著臉,卻下了位行了跪拜大禮,雙手將酒杯舉過頭頂一飲而盡:“謝陛下!”
連楚荊挑眉,輕輕瞥了下嘴角又笑起來,衣袖一揮:“定北侯請起!”
說完,他深深嘆口氣,看著楊成平欲言又止,似乎有些痛心般搖搖頭,:“可惜了,可惜……”
他話沒說完,臺下大臣卻都知道了小皇帝要說的是什么。
跪在地上的楊成平倏地一滯,復又俯下身去,一個響頭磕在地上,抬起頭來聲音有些蒼啞。
“老臣只是心中有惑,我那逆子,與孫家女兒只是幾面之緣,如何會專門跑到攝政王府中,還行那茍且之事?”
句里行間已不算客氣,含沙映射著這都是皇帝刻意構陷。
這話一出,連樂師歌女都暗自一驚,紛紛在劉進忠的揮手下退了下去,殿內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連楚荊卻不生氣,慢悠悠放下杯子,剛要說話,劉進忠卻先開了口。
“還請定北侯慎言,那等腌臜事,說出來都怕污了陛下的眼,原是咱家撞見的,如何?!”
劉進忠越說越激動,忍不住上前一步。
連楚荊揮揮手,對方才佝著腰退了兩步,一雙眼卻還是死死盯著臺下的楊成平。
“前些日子攝政王遭人算計,朕原先是要去慰問的……”說著他似乎有些為難般看向趙景玄。
“朕也想知道,楊豐為何要去攝政王府上,又為何會和孫琴韻出現在皇叔的床上,莫非……”
言外之意,就是這一切都是趙景玄的設計。
連楚荊幾乎是想也不想,便將他賣了,趙景玄也不生氣,轉瞬便明白連楚荊想做什么。
當初楊家雖反對連楚荊登基,然而后來大勢已定,楊家卻是最先投靠趙景玄一邊的。
被盟友算計,才是最為可恨,連楚荊這一番動作,就是要離間兩人的關系。
趙景玄勾起嘴角,看來他要的,不僅是楊家的勢力,小皇帝的本事,是越來越大了。
皇帝點到為止,而楊豐為何會出現在攝政王府,幾人心知肚明,無非是盟友之間的謀劃。
連楚荊知道卻不點破,已經是最大的恩典,楊成平也不敢再繼續追問下去。
但他心中卻隱隱有了些希冀,不免猜測起皇帝的心思來。
“楊家居功至偉,楊豐年紀尚小,做出些荒唐事來,也無可厚非……”
連楚荊裝作心痛地搖搖頭,又說道:“罷了,今日重陽佳節,難得諸卿同慶,大理寺諸卿也難得清閑,便不說這事了!”
說話間,樂師又重新演奏起來,歌女們搖曳著身姿,又翩翩起舞而來。
燈光煌煌,一切如常。
只有楊成平聽完這話,緊鎖的眉頭慢慢舒展開,眉目里都是欣喜,朝著主位上的皇帝又行了個大禮:“謝陛下!”
酒過三巡,殿內大多數人都有些醉了,連楚荊搖搖晃晃地舉起杯子,卻不慎打翻在地上。
一旁的劉進忠見狀,連忙將杯子撿起,扶著皇帝站起。
“陛下醉了,咱家扶陛下去休息吧!”
連楚荊有些意猶未盡般點點頭,步伐已然有些不穩,對著臺下眾人:“諸卿盡興。”
然而劉進忠扶著連楚荊沒走幾步,自殿內走出不遠,連楚荊便揮開劉進忠的手,步伐穩健地坐上了龍攆。
黑玉般的眼眸在月下微微發亮,如玉面皮上微微泛著幾分紅暈,襯得連楚荊愈發容貌昳麗。
他嘴角微微勾起:“好戲,要開場了!”
龍攆搖搖晃晃走在路上,卻沒回皇帝寢殿,而是換了頂不起眼的轎子,自東華門出了宮。
轎子慢慢停下,連楚荊剛打算掀開轎門,卻有一只大手先一步掀開了轎門。
他不慌不忙地坐回去,這樣大膽放肆而不會被身邊人攔下的,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果然,下一秒趙景玄便擠了進來,手里還拎著一只食盒:“看戲怎能不來點點心呢?”
連楚荊懶得看他,側過臉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陛下面對別的大臣,都溫潤仁厚,怎的見了皇臣,反倒總是板著臉呢?”
他沒搭理對方,趙景玄卻蹬鼻子上臉,倏地覆至他耳邊:“陛下還是在榻上時,更動人些。”
連楚荊面上一紅,也顧不上禮儀,抬腿便踢向對方,又順勢將其壓倒在轎上。
外面的小太監們看著劇烈晃動的轎子有些焦急地喊了兩聲,眼看就要掀開轎門,連楚荊才喘著粗氣喊到:
“朕無事,你們退下!”
被壓著的趙景玄依舊不老實,微微動了動,語氣曖昧:“陛下無事但陛下這樣壓著臣,臣似乎有些事……”
連楚荊皺起眉,一個巴掌便甩了上去:“再這樣時不時發情,朕便廢了你!”
眼里猩紅未褪,打完之后,連楚荊自己也有些愣住。
自從自己登基以來,身邊多少只眼睛,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這個半路冒出來的便宜皇帝。
因此這些年來,他始終裝著做眾人心中的仁君。
可雄鷹從來就不是家雀。
歲月為他帶上了枷鎖,時間久了,他都忘記自己有多久未曾這樣失去理智了。
似乎只有在趙景玄面前,他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心系天下的皇帝。
趙景玄看著失了分寸的連楚荊,舔舔被打疼的牙根,轉而笑起來:“廢了臣,陛下舍得嗎?”
連楚荊看著這張欠揍的臉許久,板著臉沉默了一會兒后,竟忍不住笑了。
絲絲酥麻自身側傳來,趙景玄面色一僵,暗道不好。
他動了動手臂,卻幾乎失了知覺,竟是對方神不知鬼不覺地下了迷藥。
下一秒,下方一陣劇痛傳來,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連楚荊這時候才從對方身上下去,淡淡地看著疼得齜牙咧嘴的他:“這就要看攝政王表現了!”
趙景玄漸漸從迷藥的勁兒中緩過神來,倒在轎子上喘氣,目光癡迷地看著他:“沒下死手,陛下果然還是舍不得臣!”
連楚荊:“……”
“陛下!”
轎外傳來林遠刻意壓低的聲音。
連楚荊耳朵一動卻沒應,瞪了眼額頭沁出薄汗的趙景玄,才伸手掀開轎門,走了出去。
“陛下,如您所料,人都來了!”
林遠一身玄色飛魚服幾乎湮沒在黑暗中,不遠處隱約是一陣腳步聲。
連楚荊點點頭,看著遠方勾起嘴角,揮揮手讓對方下去,才又屏退四周,轉身回了轎中。
他有些嫌棄地將趙景玄往旁邊擠了擠,坐了下來。
“陛下深夜不回宮,卻來到這大理寺后門,是要做什么?”
迷藥量不大,趙景玄此時已經完全恢復,也不再去逗對方。
只是端坐著,將食盒里的點心都擺出來,遞到了連楚荊面前。
連楚荊斜睨了一眼,有些眷戀地收回眼:“攝政王都跟過來了,還問朕作甚?”
說完又看了一眼,似乎在猶豫……
最終還是拿起一塊綠豆糕放進嘴里。
一口抿下去,甜香清新的味道瞬間遍布唇齒,他滿足地哼了一聲,伸手又拿起一塊,像是怕有人和他搶似的。
“攝政王怎么知道,朕最愛的就是綠豆糕?”
說著,他看著玉指上殘留的渣滓,伸出靈巧的粉舌來。
小巧柔軟的舌含著珠圓玉潤的指,舌尖輕輕一吮,便勾了下去,在玉刻般的手指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狹窄的轎廂中響起一聲口水吞咽聲,連楚荊忍不住挑眉,卻沒給對方一個多余的眼神。
趙景玄吐出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看著連楚荊不斷上下的喉結,答非所問:
“陛下今日特地設宴,將大理寺眾卿調離,就是要大理寺疏于防范。
而方才陛下在宴會上所說,則暗示要放楊豐一馬,引楊將軍出手劫獄……”
他看著一口一塊綠豆糕,嘴里鼓鼓囊囊如小倉鼠般的連楚荊,忍不住笑了一下,繼續道:
“陛下現在又守在這里,就一定不是想賣個人情給楊將軍,而是借此機會,摸清并鏟除楊家在京都各地的勢力,架空楊家。”
連楚荊在口中又放進一塊綠豆糕,慢慢將其咽下去,臉上難得浮現真切的笑意來,一雙鳳眼笑吟吟地看著趙景玄。
連楚荊天生一副好皮囊,平日里即使是笑也是端著架子不發自內心。
此時笑起來,清冷貴氣中多了幾分甜甜的稚嫩,如搖曳的空谷幽蘭。
小小的轎廂中,似乎也彌漫著清甜的香氣,讓趙景玄不由得呼吸一滯。
纖長白皙的手指在趙景玄面前輕輕晃了兩下,微涼的手指壓在趙景玄的唇上,讓他忍不住繃緊了身子,就又聽連楚荊說道。
“對也不對……攝政王只管待在這兒,好好看戲便是。”
而后,對方還沾著綠豆清香的手指便猛地抽走。
趙景玄回過神來一把拉住對方,咬牙切齒道:“陛下將臣撩撥成這樣,還想走?”
連楚荊俯下身來,輕輕在趙景玄耳郭處舔了一下,呵氣如蘭:“攝政王肖想朕,恐怕也不是一兩年了……”
他眼神往下看了看,嗤笑一聲:“朕還以為攝政王有多能忍,不過爾爾……”
不過爾爾,連楚荊的眼神輕飄飄落下來,搔得趙景玄心尖發癢,忍不住伸出手去,卻只觸到了對方龍袍一角。
他有些悵然地看著落下的轎門,呼出一口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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