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回
村長招呼一撥人去把怪物的尸體給抬回來,另一撥人去宰雞殺豬,煮肉摘菜,一定要好好置辦一桌來招待恩人。
村民們的盛情難卻,澹臺蓮州決定在這個村子里留宿一晚。
酒宴擺在村長家。
村長代表全村村民向他道謝:“多虧有了恩公仗義相助!恩公的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
澹臺蓮州問:“既然附近有吃人的妖怪,你們怎么不搬遷村子呢?”
村長嘆氣說:“能搬到哪去呢?哪里沒有妖怪,假如舉村搬遷,說不定沒找到新的好地方就先餓死了。起碼這里還有幾塊地可以種點東西,旁邊還有一條河,可以吃水。”
村長向他深深揖身,奉上裝滿錢的褡褳,道:“我們村子以前湊過錢,請過幾位俠客、壯士來除妖,結果每個人都是有去無回。”
在昆侖劍宗多年,久不見人間錢幣,澹臺蓮州腆于收受。他看了一下,里面裝滿了銅錢,只有少數碎銀,錢看上去都很久,顯然村民為了酬謝他是把老本都翻出來了。
他七歲就上山,當時還是個孩子,十幾年過去大抵物是人非,時移世易,也不知道人間現在是什么行情,但他直覺這錢絕對給得多了。
澹臺蓮州只肯收一半,村長一定要全部給他,道:“這是我們全村上下所有村民一起湊出來的。我們村子里誰跟那妖怪沒有弒親之仇?就是滿副身家都給您也總覺得不足以報答您的恩情。您若只收一半,就是我們只還了半村的恩情。就求您全部收下吧。”
“聽說您是要去昭國國都,明日我給您套一輛牛車,再尋個人做車夫送您去如何?”
“告訴我最近的城怎么走就行了,我腳程快,不用車。”澹臺蓮州連聲道謝,感于村民的淳樸熱情,思量片刻,道:“我暫時不忙著走了。如今世道亂,就是殺了這一個妖怪,等我走了,怕有別的妖怪再來。”
“不如這樣,明日你領我去林子里,告訴我你們最遠大致到林子何處,我在那里為你們布置一個八卦迷蹤陣,妖怪靠近陣法就會迷路,輕易不可能進到你們的村子里來。”
村長感激涕零,不知言表。
澹臺蓮州扶起想要下跪的村長,手收回袖子里以后捏一把,手心全是汗。
他曾經到死都是仙山上人人鄙夷的廢人,仙君掌心的一只小家雀,何其卑微。
他從未有過任何作為,兩輩子在一起都沒有為這人世間有過一點貢獻,更別說像這樣受那么多人的感激。
一時間胸口暖漲。
原來,他還可以做到這些。
他在昆侖的這么多年也不算虛度。
澹臺蓮州腆然說:“我第一次為人布陣,也不知能不能成……而且布陣非我一人能行,到時還得村內的壯丁與我一起去種樹運石。”
村長一口答應下來:“您有什么需要,盡管與我說,我們都盡量給您辦到,您無妨放手一試。”
說做就做。
第二天,村民們就按照澹臺蓮州的要求開始為了布陣做準備。
全村人一起出動,每天天還未亮就開始勞動,等到月亮出來才回家。
精壯的漢子累得倒頭就睡,村婦們每天為他們漿洗衣裳、烹谷做飯,一定要讓大家吃飽,有力氣干活。尤其是到了澹臺蓮州這里,必須為他備上一碗滿滿的肉,生怕怠慢了他。
澹臺蓮州在山上辟谷久了,為保一口清氣,嚼蘭吃果,對葷腥之物淺嘗而止,把肉都分給了孩子們吃。
村民們干勁滿滿,跟他說:“以前是沒法子……若是有法子,誰能忍心送人去死?”
“只要有法子,我們就愿意試一試。”
澹臺蓮州就像是橫空出世的指明燈,為他們照亮了一個活命的方向。
無論行不行,起碼他們再次奮力一試,死得不算窩囊。
全村一百多人,在澹臺蓮州的指揮下井井有條、齊心協力地布陣,他原本還擔心不知要布置多久,覺得起碼要兩三個月,沒想到不過半個月就布置了大半,估摸著再工作小半個月就可以竣工。
有空的時候,他更是親力親為,好歹他是在昆侖修煉過的,沒有法力,也把身體淬煉得不同尋常,一把神力,能舉千斤石,引得村民連連驚嘆。
這日。
澹臺蓮州尋得了一塊堅石,被他劈成了石碑,用劍在上面刻下每個參與建陣的村民的名字。
旁人用鐵錐都只能在上面留下個淺淺印子的石頭在他的劍尖下仿佛豆腐,如揮毫書墨似的整齊記錄下了一個個姓名,連孩子們的名字也被記了上去。
村民們都興奮地問他自己的名字是哪個,澹臺蓮州和氣地一一回答,有那等性格膽怯、不敢問詢的人,他也沒有漏掉,而是主動與其分說。
讀到最后,他們問:“那恩公的名字是哪個?”
澹臺蓮州無論如何也不肯說:“我的名字不足掛齒。”
正這時,不遠處響起一個陌生的男聲:“聽聞這個村子來了一位得道高人,沒想到高人不但儀表堂堂、龍章鳳姿,更是這樣品行高潔,令人欽佩。”
澹臺蓮州轉頭望去,一個作儒生打扮的白發白須的老者立于幾步之外,不知是何時來的。
老者見他回頭,更是向他斂衽躬身,舉止恭敬。
一看就是個有學問的人。
他還想等進了城以后再找個讀書人仔細問問當年天下形勢,沒想到竟然有人自己送上門了,他也回了一禮,問:“老人家好,您是何人?”
老者笑吟吟地拱手:“在下姓裴,因為住在黎東山,自號黎東居士,您請稱我為裴黎東就好了。”
澹臺蓮州隱去姓氏,回禮:“我叫蓮州。”
澹臺蓮州猜測著說:“倘若您是想知道這個迷蹤陣法,我傾囊相授。”
“多謝。”老者拱手道謝,真的走上前來,與他議論了一番,澹臺蓮州先是用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老者說容易忘掉,他要是有紙的話,他可以詳細地畫下來。
裴黎東反而不解地問:“這樣精妙的陣法賣給一國之君或者大城城主,一定能得到數不盡的金銀珠寶,為什么要用在這樣的小地方呢?不覺得大材小用嗎?”
澹臺蓮州笑笑,說:“都是救助人命,哪能說是大材小用?”
“假如一國之君或者大城城主來問我,我也會告訴他們。”
裴黎東又問:“我聽說公子是第一次來這個村子,這樣上百個人,你是如何指揮自如的?”
澹臺蓮州說:“我沒有指揮他們。只是他們信服于我,我不過是給他們各人分配好適合的工作,和每人工作的時間,讓他們知道自己該干什么,該在什么時候干活。”
裴黎東聽完,敬重道:“公子大才也。”
澹臺蓮州搖頭笑道:“他們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村莊和孩子而自發地井然有序地工作。這陣是他們自己造的,將來也要他們自己維護。我不過出了主意,起個由頭。若是沒有他們建造,就只是個念頭罷了。”
“汗是他們流的,力氣是他們出的。”
“并非全是我的功勞。我可不能妄自居功。”
數日后,八卦迷蹤陣竣工。
澹臺蓮州離開村子的那天,全村上下的男女老幼都來送他。
大家笑著哭著送了他十里路才舍得離開。
又過了五六日。
一位糧商來到清泉村,說是有位客人花錢訂了糧食,讓他送過來。
村長意有所感,連忙問買了多少錢的糧食。
果不其然,恰好與他送給恩公的謝金一模一樣。
-
修真界。
天山。
論道的第一關的題目是一個幻境法陣。
由上一任仙君破陣后而立,法陣極為兇險,十去九不回,就是唯一的回來的那個,不是殘廢就是瘋癲,更別說破陣。
在各仙門精英弟子入陣的一個多月后——
原本萬里無云的晴空突然狂風發作,數百里的天空上凝成成片成片的鉛灰云絮,其間電光閃爍,金光燦爛。
幻境入口更是開始扭曲變形,一陣纏繞著雷電的氣旋從中而出。
周邊的修者不禁圍上來,但很快就有人發出慘叫,墜落下去,這是不小心被逸散的雷電給擊中了,還有人則是被怪風吹得東倒西歪,形容不整。
“有人在破陣!”
“終于找到陣眼了嗎?”
“是誰?”
幻境入口的景象愈發猙獰扭曲,像是燒滾的沸水,愈演愈烈,使看者心驚膽戰。
然而,卻也是在一眨眼的瞬間,它又毫無預兆地平靜下來。
與此同時,天上的雷云也消失不見。
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靜下來了……”
“好像變了。”
“仙陣被改了!”
大家都期盼地等著破陣之人的出現,交頭接耳地說:
“但這次破陣為什么會這么激烈呢?上一次據記載沒有這樣啊。”
“誒!快看,有人出來了!”
“啊?這是誰?!”
一位廣袖云袍、清如月華的男子緩步而出。
他回身,并指一揮,將此陣收進了一朵雪白的蓮花之中,蓮花層層合瓣,安靜地臥在湖中心。
待將來不知何時,下位仙君又會從中誕生。
“果然,是昆侖首席弟子岑云諫。”
“除了他還能是誰?”
“不愧是神子。”
聽說前一位仙君破陣也花了三四個月,而他卻只用了一個多月。
不免讓人在心下感嘆。
岑云諫早就為此做足了準備,不驚不喜,淡定自若。
別人都滿身狼狽,他身上纖塵不染,看不出絲毫破綻。
不少道友上前道賀。
岑云諫簡單寒暄一圈,盡了禮數,才款款而離。
回到昆侖的仙船,他還不歇息,而是拆看這陣子他閉關闖陣時從各處送給他的信蝶,掌握天下之事,這些年仙界魔界兩境摩擦不斷,每日都會發生許多事,他不能偃塞不知。
在費了小半日讀了每一封信之后,他才長舒一口氣,合衣打坐養神。
還沒入定。
總有一股輕縈于心的不安在作祟,好像他忘了什么。
岑云諫在心中掂掇片刻,緩緩記起來了——
嗯?怎么沒有澹臺蓮州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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