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這個凡人還挺有意思的嘛第章 第章 第章 )
昨晚風旋云緊、霹靂大作, 數名奉昭王旨意在湖邊看守的宮人半夜注意到墜雷,轟隆隆,劇烈的仿佛要劈開大地, 他們沒敢太靠近。
有個人打著膽子出門看了一眼,隔著雨簾,依稀瞧見那座精美絕倫的琉璃竹屋陷入沖天大火之中。
大雨中, 還是在湖心上, 一座屋子竟然燒了起來。
傾雨毫無預兆地停了, 湖上騰起濃如縐紗的白霧, 他們在岸邊, 看不清湖心的東西, 下午霧散了,才發現,那憑空出現的琉璃竹屋已然不翼而飛。
澹臺蓮州一身濕漉漉地回到紫微宮, 已有宮人發現了他不在, 正如無頭蒼蠅一樣四處找他——這是服侍蓮州公子唯一的缺點:他太神出鬼沒了!!
其實澹臺蓮州先前每日要出宮游玩, 他母后就不大樂意,想要給他安排上起碼十個八個扈從。
澹臺蓮州不要,挑起劍,道是能在他手下過三招他就帶上,最后一群扈從沒人有那本事, 是以還是讓他獨來獨往去了。
紫微宮的侍女們都是王后親手安排的, 立即去稟告了住在隔壁的王后。
王后半夜被驚醒, 想起當年一覺醒來, 孩子不知所蹤的回憶,又想到上次來過的那個仙人, 頓時心慌起來。
那個叫作“岑云諫”的仙人看上去還算和藹有禮,實則骨子里還是瞧不起他們的凡人。她明白,她看眼神就能看出來。
在她的小駒兒被帶走以前,她曾以為是天之嬌女,擁有權勢力量。
在那以后,她明白過來,在仙人眼里,凡人就是凡人,不分高低貴賤。
縱使她是一國公主、一國王后之尊,在仙人眼中,亦與牲畜,與草芥無異。她近身的人以為她的心灰意冷是因為丈夫昭王的欺瞞,實則,只有她自己內心清楚,這何嘗不是她對自己身為凡人、無能為力的一種排解。
仙人對凡人想怎樣就怎樣,他們能帶走小駒兒一次,就能帶走第二次。
她花了十三年都沒能從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來,要是失而復得孩子要是又丟了一次……只是聽說這個消息,她已汍瀾流淚。
王后慌張趕到紫薇宮,才到沒多久,門外的宮人大喊:“王子回來了!王子回來了!”
澹臺蓮州提著把劍回來了,他渾身濕透,好不狼藉,腳步卻很輕快瀟灑,抬著頭,見到母后出現在門邊,臉上揚起個笑來:“母后,你怎么來了?”
王后眼角還紅著,先是松了口氣,接著變了臉,沒好氣地罵他:“你這頑駒,大半夜跑出去淋了一身雨,也不怕寒邪侵體!”
罵歸罵,卻特意繞開他跑去哪、為什么出去這些問題。
她重新鎮定下來,又是讓人準備沐浴的熱水,又是讓人熬煮驅寒的姜湯,一屋子的人井然有序地行動起來。
王后若有所指地問他:“還走嗎?”
澹臺蓮州洗了熱水澡,灌了濃濃一碗姜湯,覺得神清氣爽,舒服多了。
他把還在養傷的小白狼給揪起來,快活地說:
“岑云諫還想讓我主動回金絲籠中?怎么可能?”
“我現在那么逍遙,為什么要回去?”
“你說為什么這些仙人都這樣傲慢呢?他是覺得天下所有人都向往成仙?我偏不想!”
“我想,高傲如他,接下去肯定不會再來了。”
“你說,大家好歹相好了一場,好聚好散不行嗎?非得鬧得這樣不體面。”
“跟他說了理由也不聽。他這人就是這樣,總是單方面做我的決定,也不問過我的意見。”
澹臺蓮州說一句“趴下”,他就不得不臭著臉原地趴下了。
“用你的牙做成的瑯琊劍真是把好劍,被雷劈了也沒事,我看著,仿佛還帶上了點金光。你說,這算不算意外被重煉了一遍?”
“小白?小白?不許裝睡!聽我說完再睡!”
結果,他說著說著,自己先睡著了,痛快睡一大覺,一個夢也沒做。
一直睡到第二天雞鳴天亮。
用早膳時,昭仁王跑來找他。
原昨天就想來了,但是被王后阻攔,不許影響兒子休息,憋了一整天。
與王后不同,他憂心忡忡,知道仙人設立的竹屋不見了,思來想去,覺得跟澹臺蓮州必定脫不了干系。他還特地帶上自己的新花的帛畫,準備給澹臺蓮州更換一下屏風擺設。
才走到門口,正好撞上澹臺蓮州領著他那只白狼要出門。
昭仁王趕忙迎上去:“兒啊,遛狗去嗎?”
被不知道多少次叫成“狗”的小白狼對他呲了下牙,昭仁王不敢走近,怕了一下,才面帶笑容地說:“乖兒,你看,為父給你送了一幅新畫過來,你拿著賞玩。”
澹臺蓮州淺笑:“謝謝父王。”
“我正打算去看香香。父王有何要事?”
“無甚要事。”昭仁王道,“為父與你一起去。”
他忽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一路悄悄觀察著他的大兒子,看上去云淡風輕,沒有一點陰霾。
那也許、應當、大概……沒得罪仙人吧?
凡人哪敢啊?
得出這個結論以后。
昭仁王覺得心里安穩多了,立馬高興了起來。
……
香香跟蘭藥一起住在王宮西北角的一處宮殿,這里有個石砌的水池,香香下水以后剛好沒過身體一半。不過,這會兒大清早的,香香還在吃早飯,只見她用鼻子把果子一卷,塞進嘴巴里,便吧唧吧唧地吃了起來。
自打住進王宮以后,她過上了神仙日子,吃喝不愁,還有好多人陪她玩。
今天早上,宮女們也為她準備了一大盤水果,她愛吃的很。
但是她抬頭一見到澹臺蓮州的身影,好吃的也不要了,揚起鼻子,嗚呼叫喚著,快活地小跑過去。她這個身形,跑起步來,把地面震了起來。
昭仁王嚇得趕緊讓兩旁的人扶住自己。
澹臺蓮州笑說:“慢點。”
香香這才慢下來,走到他身邊,用鼻子蹭蹭他。
蘭藥剛才在窗下念書,聽見動靜,也跑了出來,歡喜地道:“蓮州哥哥!”
再發現昭仁王,不大熟練地行了個禮:“見過王上。”
要不是父王杵在身邊,澹臺蓮州早就放開來去跟香香玩了,沒的還得客氣地問一句:“兒臣可否去與小象玩耍?”
昭仁王道:“去吧去吧。”
澹臺蓮州與香香玩那個她最喜歡的游戲:他負責吹笛子,香香負責搖耳朵、晃鼻子地跳舞。
昭仁王是第一回見,很是新奇,讓人搬了張凳子擺在廊下,津津有味地欣賞起來。過沒多久,一個內侍走到他身邊,附在他耳邊問:“二王子、三王子都過來了,正在門外,說是想來拜見您。”
這么孝順啊?昭仁王大手一揮:“讓他們進來吧。”
兩個孩子結伴而來。
二王子今年十一歲,長得瘦而高,細眉細眼;三王子十歲,身形微胖,一張圓圓團子臉。
兩人先是規矩地給父王行了禮,道過早安。
昭仁王把兩個孩子召到近前,問了兩句吃過早飯沒有,見兩個孩子扭扭捏捏,眼神不住地往小象身上飄,可算是明白了——這哪是來看他們父王的?這是想來找小白象玩呢!
昭仁王成其美地說:“去與你們王兄問安。”
澹臺蓮州自然已經看到他們了,見他們怯生生走到跟前,放下笛子,主動說:“你們好。”
二王子與三王子因為在一起,彼此鼓舞起點勇氣,齊聲道:“王兄好。”
光是跟這位優秀的兄長說上話,就已經足夠讓他們感到滿足了,兩個小孩激動得小臉蛋一下子變得紅撲撲的。
自澹臺蓮州回來以后,他們雖見過兩次面,可是都沒說上幾句話。
他們眼眸晶亮地仰望著澹臺蓮州,充滿了羨慕和崇拜,腳尖兒已經不由自主地朝向了小白象,出賣了他們的意圖。
澹臺蓮州并不討厭兩個孩子,問:“你們是想跟小象玩嗎?”
三王子先勇敢地點點頭,不敢吱聲的二王子才跟著點了下頭。
澹臺蓮州溫溫柔柔地說:“那我帶你們跟她玩一會兒,有些危險,要聽話,我不讓做的事情就別做。”倆孩子用力點頭。
對于兩個弟弟,澹臺蓮州并不討厭,也不算喜歡。
他挺不理解的是,看上去父王很喜歡母后,可是又能納了好幾個妃子,與他們生下別的孩子。
他見過那兩位愛妃,并非出于私心,只從客觀來說,左看右看,他都覺得從相貌、氣質與才華來說,都遠不如他的母后。
父王有過母后,怎么能瞧得上不如她的女人?
母后不甚在意地與他說:“你父王找別的女人,倒不是覺得那些女人比我好。對他來說,女人就像是玩具,跟好不好沒關系,沒玩過的他就想玩玩看。”
然后話題轉到他身上:“你歲數也不小了,既然跟之前的分了,什么時候再找一個?”
澹臺蓮州極是認真地說:“我想自己找。我跟父王不一樣的,母后,我想找一個相愛的人相伴一生。”
他們都覺得,他作為王室之子,傳宗接代、繁衍生息是他的責任。
然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既親身體驗過被人當作掌心玩物的滋味,又怎會這樣去對待別人?假如哪天他要再與誰成親,那必然是因為真心地想要珍惜對方。
不過,他現在完全沒有想要再去與誰相愛的想法。
并不是因為遭遇了一次被拋棄而心有余悸,就是純粹地不興念想,好似心中愛這一塊已經空掉了,不知何時才能補上。
很快,澹臺蓮州帶著兩個弟弟玩了起來。
一片明朗的笑聲中,一個細微的鳥叫聲被混雜著鉆進蘭藥的耳朵,本能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沒聽清,迷惑地抬頭望過去。
屋檐上站著一排小鳥,正在合著澹臺蓮州的笛音蹦蹦跳跳,唧唧啾啾。
她皺起眉,心想,是我聽錯了嗎?
她好像聽見有其中有只鳥兒在說:哈哈,這個凡人還挺有意思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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