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驛站外,一輛低調古樸的馬車早已候處多時,李琰容色不改地上了馬車,仿若只是一場尋常的出行。
但是在后世史官眼里,這卻是楚王朝走向盛世的重大節點,年青孤弱的二皇子李琰將在此處與謝相之侄謝子淵接洽,接手其外祖魏國公留下的私軍組織——燕樓,而后一步一步走上權勢巔峰。
不過,時年弱冠的兩人對此事一無所知,這位酆王日后的肱骨之臣此刻將燕樓令牌毫不珍惜地擲向李琰,“收收你那笑吧,一臉騷狐貍樣!
李琰抬手接住令牌,挑了挑眉,對這形容不置可否。
手中令牌由青銅料打造,正面刻著一個燕字,背面是一輪復雜的圖騰,似是非本時代之作,反倒是上古遺物,恰好尋來改成了令牌。
“魏公遺物,”謝子淵不顧車身擺動窗外風雨飄搖,也硬是穩穩當當斟了杯茶,端是一副大家公子范,“這些年一直在謝家保存著,大抵是我嬸子原先許過你小舅舅,倒是沒人懷疑到我三叔這!
就像無人知道,京都世家子弟之首謝子淵與最為清貧無依的二皇子私交甚篤。
“此物究竟有何用處?”謝子淵瞧著李琰擺弄,心生好奇,他只知此物重要之極,需他親自護送,但實則具體何用卻并不清楚。
李琰此時卻一言不發,額間難得冒出了細汗。
這塊令牌確由上古燕國皇族所制,但其內部卻是經魏氏大改造過,彼時魏氏一族如日中天,多少能工巧匠云集其下,與其說魏貴妃內帷料理得當惠及母家榮寵,不如說是魏氏位極人臣致使魏貴妃獨寵六宮。
李琰熟練地尋到令牌側面某一凸起處,又從右側而下,約莫每三毫五毫七毫間隔一頓,再翻循溯。倘若不是正好尋至,但從側面直接觸摸,每三毫一陷的凹槽幾不可查,只會將其當作古物經久失修導致的粗糙。
令牌整體并不多大,李琰很快便推出了真實機關所在,卻沒有直接動手,而是先將令牌置于案幾抵住,再是指尖猛一發力,令牌似是瞬時觸發,竟自行從中開裂,直至上下分為兩瓣,完全損毀一般。
謝子淵原先還預備驚嘆這令牌硬度不俗,要知道李琰常年受人監視,尋常技藝皆是暗地里學習,就論其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凡明面上做點什么,都足夠引起其他皇子緊張,以為對皇位有什么興趣。
然而即便如此,李琰還是備受制掣,不提頂上的魏國公,便是魏貴妃幾個兄弟,便各個是能文能武驚才絕艷的人物,當初被魏氏一族壓著的士子如今皆成各部門長官,又如何不對李琰恨之入骨。
唯一能光明正大練習的也只有指尖功夫。據謝相透露,李琰指尖力度可達萬鈞,可如今一小小青銅牌卻需先抵在案幾之上,謝子淵不明所以。
李琰全然不顧好友驚異,自顧自打開令牌,從中抽出一卷極細極薄的絲帛,倘若穆伊在這里,便會立刻認出絲帛上所繪的乃是行山山脈。
不過此時的謝子淵倒并不在意絲帛,他全然震驚于青銅牌內部竟然是中空,要知道,此塊令牌他從京師一路帶到申州,雖是近乎八百里加急的趕法,但令牌一直是他隨身攜帶。
他身為當今京都世家子弟之首,武功當然不弱,這么一塊貼身而置的令牌其重量幾何、質地分布他再清楚不過?稍谒惹暗挠∠罄铮@分明是一塊實心青銅牌,可眼下好友又確將其一分為二,內部機關空處清晰可見。
謝子淵現在才有些明白,時至今日,魏氏倒臺近二十年之久,李琰在京都近乎神隱的情況下,朝堂之上提起魏氏二皇子仍舊諱莫如深。
如今倒是也托了李琰的福,能見得這番巧奪天工的物件,謝子淵思忖道,伸手想取來仔細看看,“這物件倒也新奇,我先前還以為是里頭是實的!
李琰抬手止住謝子淵,見其疑惑不解,不知從哪取了面銅片,拋面打磨得甚是光滑,尋了個合適位置將窗間泄進來的光打在青銅牌間,謝子淵這時才見得,原來分開兩半請銅牌間還有絲線相連,與其說絲線,不如說是捻的極細的銀線,倘若沒有正好被光照著,直接在暗處觀摩,是萬萬看不出這中間還有線體相連。
李琰順著銀線位置,嚴絲密合地將青銅牌復原了回去,也不知是什么技藝,這一合璧竟然完全看不出原先裂隙,謝子淵不由得嘖嘖稱奇。
“……我小舅舅曾經背著我外祖來找我,給我演示了此令的用法,說是那些不清楚此物的人,即使機緣巧合拆開得到了令中絲帛,無法將令牌合回去,也是無法發揮其真正效益!崩铉谅暤馈
彼時正值魏氏遭受打壓最為嚴重的時刻,宮中宮外幾乎斷絕來往,滴點風聲不漏。李琰是很久以后才知,當時魏嶠幾乎是冒著極大風險來見他,算是為魏氏留下最后的希望。
然而,魏國公其實并不贊成這樣的行為,不久后魏嶠便被逐出魏氏、趕出京都。
照理來說,當時戒嚴的京都并不應該隨意放走一個魏家人,在風頭正緊的關頭,誰人知這是否是有意放逐,為他日卷土重來留下根脈。
畢竟,當時的魏嶠可是與如今的謝子淵一般,文武全才,家世出眾,是京都年青一代風頭無兩的世家子弟,甚至力壓僅此其下的如今的謝相謝文澤。
隨著如今李琰羽翼漸豐,他愈發清楚當初小舅舅給他留下的是什么,傳言魏氏一族有一支私軍,歷時之久堪與大楚建國年份相較,跟隨魏氏先祖曾隨□□皇帝征戰天下,□□皇帝圣仁,不知怎的竟也沒將這支軍隊收攏回去。而后的幾代魏氏子弟也并不出眾,久而久之也很少有人知道這支私軍的存在,大多數知道的,也早以為這支私軍消沒在史塵中。
畢竟,在太平盛世的年份,私軍可不是隨便可養的,魏家軍漸漸成了開國時期的一樁美談。
然而,近代魏氏的重新興盛,幾代魏國公連出良相,卻使得魏家軍的傳言重回人們視線。
直到最近一代魏國公,座下門客三千,家中子侄又各個芝蘭玉樹,嫡生的愛女雖是許給了寒門出的狀元郎,但是還未過門那狀元郎便先亡故了,新皇念著少小時二人的情分,將魏大娘子接進了宮,一來二往竟成了寵冠六宮的貴妃。
粗粗看來,魏國公竟是位極人臣,再想往上走,可就只有皇位了。恰逢魏貴妃新誕小皇子,彼時中宮又無所出,皇子府里唯有一個皇帝在潛邸時與婢女意外所出的大皇子。
皇城之中,魏家軍的傳言愈演愈烈,一時間魏氏風頭無兩卻又危機四起。
可哪一支真正有謀逆之心的家族會受這種傳言制掣,包括帝王在內的所有人都再清楚不過,這是一場對魏氏一族的圍剿。
年幼的李琰比母親看到的要更多,他無比清晰地記得那夜舅舅來尋他,夜涼如水微風正好,其實舅舅什么也沒說,只是在他面前沉默演示了回燕令的用法,直到最后,也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走得頭也不回。
李琰想起舅舅,便不自覺低笑了聲。這些年離魏嶠當時的年歲愈來愈近,他也愈發理解魏嶠當時的糾結。一面是想傳下
回燕令以待有朝一日卷土重來,一面卻又不知是否要讓年幼的外甥獨自背上這些舊日仇怨。
李琰面對好友的驚異,緩緩輕撫著回燕令。京都眾人之所以肆無忌憚地對魏家下手,不就是因為他們清楚魏家軍根本不存在么?上,這回他們要失算了。
馬車緩緩駛入早已置辦好的密宅中。
——
驛站。
穆伊閑來無事從李琰房中順了本棋譜,本是打算品品古人閑敲棋子落燈花的滋味,卻忽聽得走道上一陣騷動。
“殿下,奴家好累,求殿下多疼疼奴家……”
一道秾膩粘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穆伊當即愣了下,眉間微蹙,待反應過來后,手中的白棋已化成了齏粉。
她并不覺得這聲音中的殿下是李琰,然而,不論門外這所謂殿下是誰,都將不是什么好消息。
穆伊心中一沉,但仍是十分冷靜,與往常所有時候一樣,將棋譜用鎮紙鎮好,若無其事出了房間度了幾步。
只見一隊人熙熙攘攘往驛舍里頭走去,為首的是瞧著是一個錦衣玉袍的世家郎君,端著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樣,懷里卻還摟著一粉衣女子。
粉衣女郎時不時便發出一陣嬌笑,穆伊目力好,眼看著那世家郎君是摟得越發緊,難得那粉衣女郎腰身如此之細。
穆伊一時忘了去追究什么殿下,只是看得津津有味,正要可惜驛舍太小,看不了多久,卻發現眼前似被什么擋住霎時一黑,一只微涼的手搭在她肩頭將她帶回屋中。
她第一時刻便認出了手的主人,極為流氓地深吸了一口氣,滿是清冽而好聞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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