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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爾琛在和薄靈春成婚這件事上最惹羨慕的就是他倆上頭再沒有長輩了,幾乎就是兩個可憐的小孤兒相依為命,因此也就能夠自由的當家作主。

        現在薄靈春躺在醫(yī)院里,爾琛就成了那個唯一能作主的人。

        意識到這點之后再回薄公館,忽然發(fā)現處處雕梁畫棟比從前美上了許多,連帶著公館前的那條河道也更加波光粼粼。爾琛單手插兜,腳步輕緩地沿著河堤往家里走,這一路上他心里閃過了很多念頭,最后籠統(tǒng)的概括一下也無非是薄靈春死或者活的兩種情況。

        他心里其實是希望薄靈春能平安活下來的,但如果這次薄靈春最終未能脫險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他不想做個心腸歹毒的人,但事已至此由不得他不去想薄靈春死后的生活。

        他想要自由,想要建功立業(yè),想把曾經屬于自己卻又因為omega性別而被奪走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拿回來。憑什么他只能扮演一個“妻子”的角色,從此除了孕育后代繁衍子嗣之外再沒什么可圈可點的事跡。

        他自信能比大多數alpha都要優(yōu)秀,費盡力氣吃了無數的苦頭才爬到第三軍總指揮官的位置上,要他心甘情愿地放棄這一切實在是絕無可能。

        爾琛眼中今天的天氣依然秋高氣爽,但他的嘴唇已經抿成一條薄薄的細線,極力地阻止自己透漏出任何情緒。

        人一旦敞開了回憶的閥子,曾經就如流水一樣源源不斷地涌上心頭。

        及至走到薄公館正門口,抬起左腿邁步上到臺階時,爾琛想到了那次他從戰(zhàn)艦上跌落,正是瘸著這條腿殺出的重圍。冬日的戰(zhàn)場大雪彌漫,他甚至能聞到自己傷口處的腐爛味道。

        然而若非不是那一仗旗開得勝,帝國的邊境不知道要被割裂幾座城池才能換個安穩(wěn)。

        進了門,是條看起來長得沒有盡頭的寬敞走廊,一路的名畫古玩和雕塑擺件堆積出一種繁復的夸張美感,欣賞的人應當愛極了,不欣賞的人——譬如爾琛——卻可能只是覺得一切呆滯到死板的程度。

        走廊的兩側錯落著幾間接待廳,有兩位剛剛打掃完的傭人領著懸浮的清潔機器從其中一間走出,在經過爾琛時向他彎腰問了聲好。爾琛點頭回應,順勢看到她們身后有一臺兩人高的老式絕版機甲佇立在向陽一側的落地窗前。

        薄靈春說過這臺機甲的名字叫做“青木狼”,是他的外祖父當年駕駛過的,從未打過一場敗仗。

        爾琛走到青木狼跟前,一只手搭在它的機械臂上,想念起了自己的那臺“長劍。”

        長劍是皇帝下令專門為他打造的,任職總指揮官的當天他在市中心進行了盛大的試駕儀式,全國的視線聚焦在他一個人身上,那是他第一次知道風光無限的滋味。

        從那樣的頂峰跌至谷底,竟然僅僅只是因為他是一個omega。

        ——無論這個omega為帝國流了多少鮮血,無論這個omega為帝國帶來多少的榮光。

        爾琛很明白,只要薄靈春死了,他就有可能合法地擁有薄家的一切,錢財、權勢,再也用不著重頭爬起,拿命來換一個隨時都能被抹掉的職位。

        爾琛為自己生出這樣的想法感到不齒,可所有人都在等著薄靈春一死之后瓜分薄氏的家底,他何必只是因為這一點什么都換不來的道德感就坐以待斃,把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再次拱手讓人。

        想到這里,爾琛開始在心底為薄靈春祈福,由衷地希望他能有驚無險的渡過這次難關。

        而剛一祈完福,爾琛便聯系到了薄靈春的律師,打算跟他說一說遺囑方面的問題。

        薄靈春的這位律師姓高,五十來歲,是個說話做事滴水不漏的人。親自來到薄公館把爾琛接去了律師所,繼而將薄靈春名下公證過的財產一應詢問過爾琛知不知情。

        然而梳理完財產,他并沒有直接拿出薄靈春的遺囑,只是很發(fā)愁地嘆了口氣:“可惜您還沒有孩子。”

        爾琛手腕上戴了只表,不動聲色地低下頭轉了幾圈轉盤聽它咔噠咔噠的聲音:“要看遺囑也得有孩子不成?”

        高律師搖了搖頭:“沒有孩子,您這份遺囑看不看的也沒什么意思。”

        爾琛笑了起來:“那您還讓我過來這一趟?我自己可憑空生不出孩子來。”

        高律師看著爾琛沒有說話,就這么視線交鋒了片刻,他忽然摘下眼鏡擦了擦說道:“這是先生之前的意思,得讓您知道他立了遺囑這件事,否則按您的脾氣恐怕會讓家里的財產都落到其他不想干的人手里——這倒都是些小事,他主要還是放心不下您,沒錢的日子可不好過啊。”

        爾琛心里一暖,輕輕哼了一聲:“我還不至于不爭氣到這個份上,他的家業(yè)我自然要給他守好。”

        高律師說:“先生記掛您,什么事情都習慣往壞處多想一想,這樣才能把后路都給您備好了。”

        “但是——”高律師又說:“無論如何,您只要是想繼承遺產就得給薄家留下一個孩子。眼下的情況,如果先生沒能挺過來……您大概只剩兩條路可以選了。”

        薄靈春給爾琛指的兩條所謂明路都有幾分荒謬的可笑,導致爾琛壓抑著怒火從律師所出來,有那么一瞬間仿佛錯覺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而只是一個容器了。

        因為他對薄靈春有感情,所以才尤其的感受到不被尊重。也許薄靈春只是愛一個能生孩子的人,無論是誰,無論男女,只要能生孩子。

        他甚至懷疑自己當初做錯了決定,不該為了逃避軍事法庭的制裁而選擇與薄靈春結婚。

        若不結婚,大不了就是一死了之。

        結了婚,好像逼不得已的事情就多了起來,他開始左右權衡,步步退讓,現在似乎連孩子也要非生不可了。

        不,爾琛心里決不愿意結婚生子,否則他大好的理想和前途就要止步于此了。

        薄靈春指出的那兩條路,爾琛一條也不想選。但這并不妨礙他準備借著薄靈春的勢力另搏出一片天地的打算,否則單憑一個已經被問罪過的omega,顯然是自己熬不出頭的。

        爾琛直至深夜才人困馬乏地回到家中,但他的精神依然亢奮,似乎已經預見到未來的種種惡戰(zhàn)。對此,他不僅不怕,反而幾乎是望眼欲穿。

        如此亢奮的精神讓爾琛在握住門把手的時候敏銳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他后退了半步,下意識反手去后腰摸槍。

        摸了個空之后,爾琛瞇了瞇眼睛,拿不準屋內到底是什么埋伏。能穿過公館外面的層層警報和巡邏徑直進到室內來,要么是有極大的神通,要么就是有內賊。薄靈春才剛剛受傷,什么妖魔鬼怪便都出來了。

        與此同時,關喬正在屋內盯著爾琛。那扇門就如同透明的一樣,他把爾琛看進眼里,簡直是如饑似渴的心情。

        他能看見爾琛穿了件米白色的亞麻風衣,窄窄系著腰,露出一個亮眼的湖藍色襯衫領子,從上到下都是一個干干凈凈的打扮。

        爾琛總能為關喬帶來寧靜,他簡素的打扮和身上淺淺的皂角香氣能輕而易舉的把關喬帶回最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在起風的高樓天臺上,有最藍的天空和最蓬松的白云,陽光明亮而不晃眼,吹揚衣角的力度既不輕也不重,總之,一切就是這樣的剛剛好。

        關喬想靜靜的多看一會兒,在天臺無所事事地躺著,可是他看到爾琛轉身要走了。

        他明白此時此刻爾琛正應該離開,他什么道理、什么利弊、什么虛實真相,任務不任務的都算明白,可他就是突然前所未有的惶恐起來。

        他沒辦法讓爾琛走。

        急匆匆地打開門,爾琛被嚇了一跳,從他的角度看屋里的關喬,走廊的幽黃燈光打在后者臉上投出半扇陰沉沉的表情。

        關喬看起來像剛從水里爬出來的水鬼,濕淋淋的,臉上一點人色都沒有,眼神也呆滯到了一種類似絕望的空洞境地。

        關喬極力的想要控制自己以至于肌肉過分緊張地打起了哆嗦,看在爾琛眼中以為他冷得厲害:“你還好嗎?”

        關喬遲緩地點了下頭,伸手抓住爾琛的手臂后又不自主的搖了搖頭:“進來。”

        爾琛莫名被抓得一個激靈,并不想聽關喬的話就此進到屋里去。他心中冥冥有一股預感,知道如果自己跟著進去了就會走一條再沒有退路的歧路。水鬼抓了人,是想這人跟著一起去做鬼的。

        可是關卡瞧著實在太過可憐了,他才像個無依無靠的小孤兒,天大地大沒有他的歸處,再不管他,他恐怕都要活不下去了。

        爾琛做不到對關喬見死不救,他希望關喬能好起來,好到能像先前陪他一起出門閑逛時那樣活靈活現的。

        被軍事法庭問罪后,落井下石的多如牛毛,真心實意陪他的人卻向來很少,薄靈春或許也有這份心,可總是一副忙得昏頭轉向不得已抽出空閑來陪的姿態(tài),一次兩次的,他便寧愿承受被“禁錮”的寂寞也不想再麻煩薄靈春了。

        如此想著,爾琛懷抱著一絲報恩的心和關喬進到了屋里。

        打開燈后第一眼,爾琛確認屋內再沒有其他什么危險的玄機之后淺舒了一口氣。接著,他聽見關喬問:“你去醫(yī)院看他了是嗎?”

        爾琛剛想說自己從律師所回來,可立即又想到了那份被轉述的遺囑內容,他對關喬便多了一種古怪的、難以言明的情緒,想說的話在嘴里顛三倒四琢磨了一會兒,最后沉默下去只是點了點頭。

        關喬見狀又問:“他、他怎么樣了?”

        爾琛說:“還沒有脫離危險期……齊醫(yī)生說主要是頭部的傷勢比較嚴重,嗯……不太樂觀。”

        關喬仍是一張面無表情的冷臉,但是聽了這話之后嘴角飛快的抽動了一下,好像向上挑與向下垂的肌肉在同時發(fā)著力對抗,結果造成了一個無比詭異的動態(tài)。

        爾琛仔細看著他的表情,問他:“你哭過了?”

        關喬垂著頭,沒有說話。

        爾琛只好安慰道:“他吉人自有天相,會扛過去的。”

        關喬繼續(xù)拿一個生著旋兒的發(fā)頂來應對爾琛,看不清臉,但兩只耳朵正照在燈下連絨毛都清晰可見。

        爾琛恍惚看見了一雙低垂失落的小狗耳朵,因為失去了主人正惶惶不安著。

        他忽然羨慕起了薄靈春,有這樣一個忠心耿耿的管家。

        就在這時,關喬突然抬頭盯上了爾琛:“那你為他哭過嗎?”

        那是一道狼一樣的視線,盯得爾琛愕然:“什么?”

        關喬說:“他心里看重你,你起碼該為他哭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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