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先生真是情深義重。”程老太太挑眉，評價完這一句，又看向陳雪暮，“你告訴我，為什么邱絮要打你？她為什么會這么恨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事？你仔細想想，想好再告訴我。”

        她對邱絮做什么？她什么都沒做！

        陳雪暮正想坦白地說出口，忽然間，她胸口一緊。

        難道是古坤做了什么……

        陳雪暮不敢轉頭去看古坤，因為她不想讓程老太太知道，她私底下和古坤的那些來往。在這個節骨眼上，暴露的信息越多，就越容易加深誤會。

        “奶奶，就算我和邱絮相處不好，也不足以成為她陷害我的理由。奶奶，我是清白的。”

        “好啊，你說你是清白的，那你證明一下。”程老太太涼涼地一指古坤，“你發誓在煜森好起來之前，再不和這個人來往了，我就信你。”

        陳雪暮怔住。

        除開沈遇，陳雪暮身邊唯一能夠說得上話的人就只剩下古坤。

        一道選擇題冷酷地擺在陳雪暮面前。

        左邊是老公孩子以及程家人的信任，右邊是她和古坤的交情。

        愛人孩子不能割舍，可對她有恩的人她也不愿辜負。

        “奶奶，是不是我做不到和坤哥斷連，就意味著必須背上出軌的黑鍋？”陳雪暮笑得落寞，“看來奶奶還是相信了小人的讒言。別人無事生非來破壞煜森的家庭，奶奶忠奸不辨、是非不分，還要助紂為虐。呵，等煜森醒了，等孩子大了，你們就按你們編造的謊話去說吧。”

        “陳雪暮，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程老太太重重一拍輪椅扶手，“在這個家里，我還活著一天，就注定是你的長輩！你現在是跟長輩說話該有的語氣嗎？！”

        陳雪暮眼神里多了一抹令人看不透的灰色。

        “奶奶做的難道是長輩該做的事嗎？不查真偽、不論究竟就認定我和坤哥之間有問題，就要把我從程家趕出去，就要拆散我們這一家人，這就是長輩該做的事嗎？！”陳雪暮不可遏制地釋放著內心的怒火，氣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程老太太終歸還是程家的大家長，遇到危機時，她第一時間想要去維護的還是程家的尊嚴和自己的權威。

        “陳雪暮，你再也別想踏進煜森那個家的門了。從今往后，那兩個孩子也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早在見程老太太的那刻起，陳雪暮就已經預見到了這個結局。

        哪怕她剛剛服軟，哪怕她放棄尊嚴地選擇了跟古坤斷交，她往后在程家的日子也不會輕松。

        邱絮討厭她，程振偉懷疑她，裂痕已經生成，單憑她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彌補。

        而對于陳雪暮而言，最大的災難是現在程煜森倒在病床上。

        他是她整個世界的核心，像太陽對于太陽系各個行星的意義。

        當這個核心失效，她必須自己堅強起來，成為自己世界的中心。

        “我走，可以。孩子不能交給邱絮照顧。”陳雪暮的手指掐進肉里，她已經麻木，感覺不到痛楚。

        她本來想爭取去見一見程煜森，但在這刻，她覺得也沒有那么重要了。

        你不在的時候，我自己也要堅強。

        離開醫院后，陳雪暮跟古坤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想回去好好睡一覺”。

        古坤說了聲“嗯”，隔了一會兒，忽然十分鄭重地開口說道，“我會幫你把兩個孩子從程家弄出來的。”

        陳雪暮愣了一刻，隨后笑著搖搖頭說，“不用，就讓他們在程家長大吧，本來也是程家生的孩子。”

        “不心疼嗎？”古坤覺得十分詫異。

        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古知樂的媽媽去世之前，難過神傷，每天落淚，就是因為舍不得她的兒子。

        古知樂媽媽臨終前所說的所有話都跟古知樂有關，不是叮囑古坤要好好地把兒子撫養成人，就是叫古坤發毒誓，答應她不管將來兒子長成什么樣子，都要原諒他，永遠地包容她他理解他、信任他、支持他。

        想起這個，古坤就更覺得陳雪暮現在所表現出的一切都是在掩飾。

        孩子本來就是母親身上分割出來的一部分，陳雪暮怎么可能不心痛、怎么可能舍得呢！

        但陳雪暮自己很清楚，她現在心里木然一片，確確實實沒有分割撕裂的痛感。

        陳雪暮心里有一個聲音在安慰她。

        不用害怕，你的孩子永遠是你的孩子，哪怕他們現在不能跟你在一起，也永遠無法割舍掉那一份血肉親情。

        或許還因為她心里還有更難過的事情吧——畢竟程煜森又陷入了生命危險。

        和陰陽相隔的永別相比，她和孩子們日后還有機會相見相認。

        面對古坤有些質問意味的眼神，陳雪暮苦笑：“我現在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么照顧孩子？所以還是讓他們留在陳家吧，他們在那能夠得到更好的生活。”

        “簡直胡鬧。”古坤豎眉教訓她，“孩子只有跟在母親身邊，才能得到最好的愛，其他人會能夠像你這樣的愛他們嗎？”

        陳雪暮回過頭去看古坤，“你不是我，所以你不懂。”

        “是你不懂！你別管了，我一定會把孩子從程家帶出來的！”古坤堅定地說。

        古知樂緊緊抓著古坤的手，眼神里有幾分堅毅的顏色。

        “雪暮姐姐你別怕，等爸爸把小弟弟和小妹妹帶回家，我跟你一起照顧他們！我是男子漢了！”

        這對父子……

        陳雪暮感激他們，卻不認同他們。

        “坤哥，別折騰了。你把孩子帶走，程家人會善罷甘休嗎？我們接下來的日子就是不斷跟他們斗爭，你覺得，這樣一來二去，孩子能過得好嗎？”

        陳雪暮捏著拳頭，視線定定地看著古坤衣服上的扣子，“坤哥，我有太多理想，但一直都因為沒有時間而無法一一去實現。現在，我想趁孩子還小，讓自己強大起來，先清算了舊賬，然后等我足夠強大，我再去接回我的孩子。”

        “這條路很苦，你真的想好了嗎？”

        還能多苦呢，陳雪暮眼中蘊著眼淚，可她堅持不讓眼淚掉下來。

        “沒什么好怕的。”

        為了她和孩子能有自己做主的未來，陳雪暮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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