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突然上車的王老師，文麗和藍潼都有些懵。

文麗問道：“王老師，一會兒車就要來了，你現在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王老師臉色有一瞬間的尷尬，隨后又挺起大肚子別過頭去說道：“我不去那輛車，你們過去一個人。”

“那輛車怎么了嗎？”

王老師似乎不想提起，只是不耐煩的催促道：“你們快點，馬上就要開車了！”

文麗看了一眼藍潼，藍潼的表情沒有變化，但也沒有想理會王老師的意思。

見此，文麗沉默了下，隨后緩緩起身讓出位置。

“那你坐這里吧。”文麗特意囑咐道：“藍潼，王老師懷孕不方便，你多讓個位置，去旁邊坐吧。”

車上的座位是左右兩排，一排是兩個座位。

藍潼本來和文麗坐在一排，文麗坐在邊上。

現在王老師坐在邊上，還挺著個肚子，文麗這么說是怕車走車停出什么意外，所以才讓藍潼去一邊坐，王老師自己坐兩個位置。

“行吧。”

藍潼也不想挨著王老師坐，便起身自己去了一排。

文麗又安排了一下座位，隨后在車輛準備出發的時候才去了另一輛車。

校車緩緩啟動，行駛出學校，一路朝著市里出發。

……

行走了一會兒，安然無事發生。

學生們嘰嘰喳喳的趴在窗戶上討論著窗外的景色，他們多半都沒出過村子。

藍潼靠在座位上已經有些犯困了，剛閉上眼睛準備瞇一會兒的時候，王老師突然一聲怒斥把藍潼順道喊醒了。

“誰讓你們趴在窗戶上的！都給我老實坐回去！”

車廂里原本活躍的氣氛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藍潼睜開眼睛，看見王老師站在車廂過道里叉著個腰，怒視著車廂后排的小孩子們。

“再亂動就給我滾下去，別去市里了！現在就送你們回去！”

小孩子們老老實實的低著頭不敢說話。

王老師擺出一副嚴師姿態，挺著肚子一步步往后走，雙眼仿佛瞬間變成美杜莎，目光掃過之地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藍潼抬眸，看見前方是一片坑坑洼洼的土路，便保持人道主義的提醒道：“前面路不平，王老師你自己看著點。”

王老師扶住一旁的座椅，態度不冷不熱的回復道：“用不著你操心。”

藍潼便靠回去繼續睡，沒再說什么。

只要她不給自己找麻煩，不給小魚找麻煩就好。

隨便她做什么。

車行至土路上，顛簸不平的晃動起來。

藍潼以為怎么著她都得老實會兒，結果安靜了還沒一會兒，藍潼就聽到一聲極為響亮的耳光聲。

“啪！”

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道弱弱的女聲抽泣。

藍潼有些煩躁的起身，車身還在不停的顫抖，她站的不是很穩，便抓穩了座椅的靠背，往后看去。

王老師一手扶著座椅，一手高高舉起好像抓著什么東西，藍潼看了一眼，正在捂著臉哭泣的那個小女孩不是小魚。

小魚正在一邊兒巴巴看著自己，幼小無助的樣子像個年幼的野獸。

藍潼才要問問王老師又怎么了，坐車就坐車，小孩子們亂動是很正常的，只要不出危險，就算是說說話也沒什么。

只聽王老師道：“坐車就老老實實坐著！手里拿著個破發夾擺弄什么呢？！”

司機看了一眼后視鏡，道：“這位老師，前面路不平，你挺著個肚子就別瞎轉悠了，小孩兒坐車不都這樣嗎？”

原本咋呼的王老師又被司機說了兩句，臉色有點難堪，嘴硬道。

“我這是怕他們給學校丟人，這是校車，代表的是學校的臉，要是讓別人看到他們在車上這么亂，還不是丟學校的人？”

司機撇了撇嘴，見她是個孕婦，也沒再搭理。

王老師反手把發夾扔到了那個正在捂臉哭的小女孩身上，隨后就要往回走。

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王老師終于才消停了。

藍潼打了個哈欠，隨后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

車行一個小時，到達了目的地。

市里的少年宮。

市里也有幾個小學的學生乘著校車來了，車停在同一個停車場，少年宮的占地位置很大，十分的正規。

車一停下，藍潼便醒來組織學生開始下車。

藍潼先下了車，等點完名之后，王老師才慢悠悠的從車上下來。

那邊文麗和張老師已經點完名了，帶著孩子們往這邊走。

荊老師也剛從車上下來往這邊走。

“張老師，你先進會場問問，看看我們學校坐在會場哪里，確定好之后再統一前往會場。”

張老師很樂意接下這份差事，麻溜的去了前面少年宮里。

藍潼站在原地沒動，小魚突然撲進藍潼懷里，溫熱的觸感，讓藍潼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小魚？”

“媽媽，好難受啊。”

藍潼這時才發現小魚的臉色很不好，“你怎么難受？”

小魚道：“我的頭好暈啊。”

文麗在一旁說道：“應該是暈車了，休息一會兒喝點水就好了。”

藍潼給小魚開了瓶水喝，荊老師趁這個時候湊近問道。

“藍潼，作文的事你考慮好了嗎？”

藍潼看了她一眼，不是很想搭理。

“明天再說吧。”

荊老師察覺藍潼的態度，也不好再問，只是在一旁風涼話似的說道。

“聽說這次頒獎所有的得獎者都在，那省里的公子哥應該也來了，到時候會有整個大廳全程的電視直播和金牌作文鑒賞。”

“那就到時候再說。”

張老師問清楚了位置之后便回來帶著同學們去了會場里。

會場很大，周村小學的位置比較靠前，因為有小蓮這么個得獎者。

藍潼看了一眼周圍的人，似乎除了周村小學，其余兩個學校都是市里的，而且各自穿著各自的校服，十分好忍。

所有要頒獎的人都被帶去了后臺，等著頒獎的時候。

張老師和王老師嚴聲厲色的維持著學生們的安靜，學生們雖然好奇，但都不太敢說話，每個人苦著臉老實坐著。

很快，頒獎儀式就開始了。

電視臺的人扛著攝像機在臺下，主持人上臺，眉飛色舞的講解著關于這場作文比賽的精彩性。

藍潼坐在小魚身邊，小魚一直望著臺上，好似目光穿越千百次輪回，想起了塵封已久的那些往事。

藍潼感覺她現在不止身體難受了，心里也很難受。

“現在有請我們這次省里作文比賽的前十名獲獎者！”

十位穿著打扮十分整齊的孩子走上的領獎臺，藍潼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個小男孩，看著他臉上的神色和身上的衣服，藍潼猜，這就是那個抄襲小魚的人。

小蓮也在其中，雖然只是第十名，但也有榮譽證書和保送的名額。

她似乎恢復了不少，但臉上和身上還有很多地方貼著醫用膠布。

市里和省里也來了不少領導，專門為了這場比賽來露臉頒個獎。

“讓我們歡迎xxx省長來為比賽第一名頒發5000元的獎金以及榮譽證書！”

……

“讓我們歡迎xxx省教育局局長為比賽第二名頒發3000元獎金以及榮譽證書！”

……

“讓我們歡迎xxx省教育局副局長為比賽第三名頒發1000元獎金以及榮譽證書！”

果然，就是藍潼看到的那個小男孩拿了三等獎。

“讓我們歡迎各位學生代表為比賽的第四名到第十名頒發榮譽證書！”

領到獎的大家都很高興，只有小蓮站在臺上，一直直勾勾的盯著臺下，藍潼察覺到她的目光與自己擦肩而過。

她在看小魚。

熱烈的掌聲和配樂過后。

臺上主持人道：“讓我們有請xxx省長上臺講兩句！”

省長伴隨掌聲上臺，說了一堆廢話和恭喜的話之后就下去了，教育局局長也是一樣，但副局長說話的時候，卻突然提起了一茬。

“這次作文比賽的小同學們都十分的有水平，但是啊！”他頓了頓，“有些同學為了拿到獎項不擇手段，已經偏離了我們作文比賽的初衷，甚至為了拿獎不惜用抄襲這種不入流的辦法！”

后面的熒幕布上突然投放了兩張照片。

副局長：“左邊這張照片是這次比賽第三名劉啟航同學的作文《青》，右邊是另一位參賽同學的作文，題目為《綠》，大家看一看，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藍潼這也是第一次看到了那篇抄襲的作文。

那篇為《青》作文和小魚寫的《綠》十分的相似，很多語句都是原封不動的抄了上去，只有一些地方改動了，把主題偏向《青》，而不是《綠》。

但，唯獨去掉了一句。

【我看過一雙如翡翠寶石般碧綠透亮的雙眼】

副局長在臺上幾乎忘我的講著。

“我在這之前竟想不到！七歲的孩子竟然能寫出這樣好的作文！也想不到同樣七歲的孩子能做出來抄襲這樣可恥的事情！實在是悲哀！這樣的孩子長大以后還能有什么出息？我們舉辦這個比賽就是為了選拔人才！這樣抄襲的孩子我建議學校立刻開除！”

王老師無聲瞪了小魚一眼，其他同學們的目光也變得嫌棄，似乎是因為流言無腿自飛，不知誰透露了風聲，旁邊學校的老師和學生們也紛紛朝著藍潼和小魚這邊看了過來。

小魚氣的渾身都在發抖，臉色蒼白，藍潼無聲按住小魚的手，道：“還不是時候。”

小魚抬眸，目光中已有淚花閃爍，但還是死死咬唇忍下。

副局長似乎是卯足了勁兒想討好什么人似的，使勁兒賣力的夸著得獎的人，貶低著小魚。

“本來這篇作文是第一名來著，因為劉啟航同學人品穩重謙遜不在意名利，讓位到了第三名，否則今天得第一名的就該是劉啟航同學！”

“抄襲的這位同學也沒抄出精髓，甚至還胡亂加了一句，我看過一雙如翡翠寶石般碧綠透亮的雙眼，大家看一看，這離譜嗎？a國人有綠色的眼睛嗎？”

哄堂大笑，各種笑聲都有。

臺上站的遠遠的小蓮忽然開口道。

“因為抄襲這篇作文的小魚是個b國人！！”

霎時間，場內的笑聲戛然而止。

取之而來的，是一望無際的死寂。

副局長都驚了，“你說什么？”

小蓮大喊道：“我說，因為抄襲這篇作文的藍小魚是個b國戰犯留下的遺孤！！她是b國人！！”

小蓮一嗓子怒喊，b國兩個字回蕩在大廳里。

許是因為這一天的日子太過沉重，民族情緒太過激昂，下一刻，議論聲在此刻猛然爆發！

“什么？b國人？？”

“就在那邊！那個b國人周村小學的席里！”

“天殺的小鬼子！居然還敢在a國出現！她就該被槍斃！吃槍子！”

“哇啊啊啊，小鬼子來了！媽媽我好怕啊——”

“小鬼子就是下賤！一看抄襲這種事就是小鬼子干的！幸好這件事被查出來了！”

面對排山倒海的非議，小魚的眼淚瞬間就出來了，她抱著頭瘋狂搖著腦袋，像是受驚了一樣不停的重復道。

“不是的！不是我！我沒有抄襲！我沒有！我沒有！不是我！”

她像是陷入了沉重的回憶里，瘋狂的哭喊著無法自拔。

藍潼說話她完全不聽，藍潼之后用力把她抱進懷里。

“沒事，別怕，我知道你沒有抄襲。”

小魚渾身顫抖著，呼吸沉重，胸口起伏不平，眼淚滴滴往下掉落。

藍潼拍著小魚的后背，聲聲重復著，小魚終于慢慢的穩定了下來。

不料，這時候臺上的小蓮突然搶過麥克風喊道。

“藍小魚不僅抄襲作文！而且還欺負同學！”

她撕下臉上的醫用膠布，一塊淤青立刻呈現出眾人眼前，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小蓮繼續撕開身上的紗布。

“她帶著別人欺負我！打的我渾身都是傷！因為她！我的腿還被打瘸了一條！”

小蓮看向荊老師，自臺上居高臨下的問道：“荊老師！我就問你能不能開除她！”

這下場內直接炸鍋了！

荊老師簡直想罵娘，面對前方一排領導的目光，荊老師只能咬牙硬著頭皮解釋道。

“這件事……藍小魚同學不肯承認抄襲的事實，所以學校正在做思想工作，一旦確認，我們會立刻開除藍小魚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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