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指婚-中
老侯爺臨危受命,帶著大兒子,留下無能紈绔的小兒子,召集了家丁隨從,匆忙趕赴福建,高高豎起勇毅侯府水師戰旗,有條不紊的收拾殘兵。
老侯爺并不在陸地上與水匪交戰,只命兵士嚴守入海的幾條要道,這些水匪的根都在海外或是在海島之上,搶掠夠了,早早晚晚都會入海。
老侯爺身先士卒,世子和家丁隨從們護衛在老侯爺身邊,家丁隨從不計生死,三場血戰后,水匪被全殲。
世子周勇在戰船上身中數十只羽箭而屹立不倒,死后尸身僵硬而不閉眼。
老侯爺最后帶著兒子的棺材進京,自己也身負重傷,一直纏綿病榻。
周家威望仍在,周家血性仍在,卻被帝王拘在京都這跑不開船、拉不了弓的泥濘地界上,寸步難行。
平治帝和他最為信任的蔣皇后商量,周家要賞,但是又不能賞的讓他們功高震主。
皇后一直以來都很能為皇上解憂,無論前朝還是后宮,從來沒有讓皇上失望過。
“皇上,周家雖暫時剿滅了水匪,可也花光了咱們大炎國的庫銀和糧草,此一戰,傷亡太大,主將都應向天下人請罪才是,您以仁孝治天下,不追究周老侯爺的主將無能之責,已是恩寬了。”
蔣皇后和皇上絲毫不提方寬之錯。
平治帝想了想,也覺得皇后說的有道理,但是此一戰勇毅侯府傷亡慘重,周遠只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周勇承爵的折子他已經批復了,沒想到周勇卻死在了福建。
他雖然不想封賞周遠,可這天下還是要靠這些武將去替他平定。
他不能太寒了這些武將的心,否則再有戰事,怕無人肯上戰場殺敵了。
皇后看出了皇上的猶豫,又善解人意的說:“皇上,要不您看這樣可否?此一戰侯府世子周勇戰死,您著禮部趕緊選出上好的追封,封上高一點的虛職,讓周家一門能夠將葬禮辦的風風光光。”
皇上點頭,這事禮部已經上了折子,他已經準了。
“皇上,您還可下旨將周勇的嫡長子封為世子,子承父業,勇毅侯府軍魂不斷,這也是您對周家的信任啊。”
“軍魂不斷,哼,水師只聽他周遠一人調遣,方寬經營多年,卻還是處處掣肘。”皇上冷冷的哼了一聲,語氣中有著不耐煩。
“方大人是六皇子的舅舅,皇親國戚,空降的欽差,自是比不上周家幾代人在軍中的經營。”蔣皇后聽皇上提起方寬,心里不高興,索性端起茶碗,細細的用茶蓋撇去茶沫。
“太子主管兵部,若是太子能干些,何至于逼得朕起復狼子野心的周遠。”皇上想起太子一年比一年健壯的樣子,心里又是一陣膩歪。
父強子壯,太子已經初具羽翼,他若不能長生,恐怕這江山都會落到這些兒子手上,他辛苦治理大炎國,也只是白白做了嫁衣裳。
蔣皇后心疼兒子作為太子的艱難處境,能干是索命的利劍,不能干也是催命的鋼刀,因此只好勉強自己給皇上出謀劃策,替兵部摘掉督戰不力、籌劃不當的帽子。
皇上的困境,在于不得不封賞勇毅侯府,但是又不能封賞太過,這封賞既要看著好看,又不能給勇毅侯府增添實際的助力。
蔣皇后一想,心里就有了主意。
“皇上,宮里現在沒有定親的只有八公主、九公主和十公主,九公主和十公主太小,今年才六歲,不如把適婚的八公主指給勇毅侯府,讓侯府和皇室做了親戚,這可是實實在在的恩寵了!”
皇上都想不起皇后說的這幾個公主都是誰,更不知道適婚不適婚。
不過皇后的這一番話,卻解了他如今的困境。
皇上賜婚,自古以來都是臣子的榮耀,勇毅侯府已經是世襲罔替的侯爵之家,無論如何都不能在給實權了。
與皇家聯姻,這是臣子的福分,這代表著與皇上做了姻親,勇毅侯府由侯爵之家已經躋身進入了皇親國戚之流。
名聲好聽,但是沒有什么大的作用。
皇上處理完了煩心事,甩甩袖子站了起來,留下一句“一應事宜,皇后酌情安排”就繼續修仙問道去了。
皇后起身恭送皇上御駕,嘴角的嘲笑都懶得隱藏。
沒人關心八公主幾歲,反正皇宮里的孩子都活不過十六歲,死之前為皇家做點貢獻,還能死的痛快點。
長樂和哥哥在阿娘的庇護下,在冷宮一般的綠柳殿低三下四、老鼠一般的卑微的活著,日常幫著得臉的大宮女、女官和受寵的嬪妃做一些針線活,換一些吃食藥物,她和哥哥才勉勉強強活到了十二歲。
長樂實在不愿意去想在宮里的日子,太黑暗,太壓抑,那座宮殿就是一座地獄,是吃人不見骨頭的魔窟。
言峰和長樂的母親,在言峰和長樂出宮前,宮女出身的柳答應用她自己和皇后做了一樁買賣。
柳答應以死來陷害吳貴妃,讓吳貴妃一系損失慘重,吳貴妃生的皇長子也在御前失了顏面,皇后的獨子,早早被立為太子的三皇子言巒才得以風頭漸超大皇子。
柳答應拼了一死,為女兒謀了一條生路:被皇后嫁去深受皇上猜忌的勇毅侯府。
她也為兒子謀了一條生路:生母不潔,與皇長子有染,皇十二子言峰逐出皇宮,自謀生路,永不許再入宮。
當然明發旨意上是說,皇十二子已經長大,要自力更生,早日為國分憂。
畢竟皇長子與后宮嬪妃□□是皇家丑事,他的同胞妹妹才嫁入剿匪有功的侯府,不能在這個時候打侯府的臉。
長樂是在嫁入侯府一個月后才知道母親的死訊的,才想明白為什么她和哥哥可以囫圇個的從那座牢籠里掙脫出來。
阿娘用她自己最寶貴的一條命,給了她的一雙兒女一條生路。
柳答應原名柳瑩瑩,大興商戶柳家獨女,家里略有些積蓄,有祖傳的幾畝果林,果子又甜又大,被同村的惡霸伙同大興縣令把果林霸占,并打死了去府衙喊冤的柳瑩瑩父母,柳瑩瑩自愿賣身入宮,將家里所有積蓄給了哥哥,讓哥哥遠走高飛,不要在回來了。
柳答應不認字,但是算盤打的很好,在漆黑的夜里,在陰暗的宮殿角落,柳答應用溫暖的聲音教兩個孩子怎么打算盤。
算盤的清脆敲擊聲音,是長樂和哥哥言峰蒼白童年里唯一的亮色。
言峰和周昌盛率領大軍攻破宮城那天,長樂命石磊將蔣皇后深囚在水牢中,每天喂她一碗雪霜,再用人參給她吊命,三天喂她吃一次解毒丸,讓她感同身受一下她每天都在受的痛苦。
可惜他們的爹平治帝已經丹毒入骨、七竅流血而死,不然可以一天割一刀,兩天放一碗血,三天讓毒蛇咬一咬,第四天再把他放進一間滿是喂過強烈□□的公狗的房間里,讓他也過一過地獄般的日子。
可惜,平治帝死的太早了。
長樂在昏昏沉沉之中,在半夢半醒之間,看見了飛速而過的人影,看見了很多張面目模糊的臉孔。
耳邊似乎還有琉璃虔誠的誦經聲。
在恍恍惚惚中,長樂似乎被抱在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里。
鼻尖的味道有些熟悉,似乎是小時候夢里經常能嗅到的氣味。
她的手又被輕輕的握住,這觸感太熟悉,這是哥哥言峰的手。
長樂睜不開眼,她依稀知道她現在是在阿娘的懷里,依稀是哥哥握著她的手。
可阿娘早早就死了,哥哥也死了,她好不容易尋到的舅舅也死了。
只剩下她孤單單一個人,在這冰冷的世上。
“小囡囡,明明醒了,卻還是裝睡,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呢。”阿娘輕輕摸著她的臉,小聲的說著。
“一眨眼,我的囡囡居然也這么大了呢。”
“阿娘一直不敢走,阿娘就在這等著我的囡囡呢。”
“阿峰來了后,阿峰就陪著阿娘,我們一起等著我們的小囡囡。”
長樂感覺自己的臉被阿娘親了一下,似乎有水滴落在她的臉上。
她努力想要睜眼,卻睜不開像是被黏住了的眼皮。
她想要往阿娘的懷抱里鉆去,想在聞聞阿娘身上的味道。
長樂感覺自己被摟的更緊了一些。
“阿娘知道我的小囡囡受了很多的苦,阿娘恨不得能替你受苦,但是阿娘沒有辦法,就只能守在這,等在這。”
“別哭,別哭,囡囡,你聽阿娘說,這次的機會千載難逢,天道如此,命里如此,你受了這許多的苦,這天下無辜蒼生也受了這許多的苦,他們費盡心血,逆轉了因果,也就只能把你一人送回過去。”
“囡囡,往事如煙,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你切莫在執著不放了!這一次重來,你記著,不要自苦了。”
“該哭的時候就要哭,該大笑的時候就要大笑,該罵人的時候,就要罵人,該打人的時候,更是不要手軟。”
“我的囡囡,就是太心軟了。”
長樂感覺阿娘又再一次的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阿娘,我累了,我不想在一個人孤單單的活著了。”長樂想要將話說出口,嘴唇卻張不開。
“阿娘知道你累你苦,但是,有許許多多的人,希望你能重活一次,替你自己,也替他們,盡力的安排出一個更好的生活呢。”
“我的小囡囡,還沒有完全長大,還沒有生兒育女,還沒有替阿娘替阿峰看看這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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