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要有錢-下
“皇子們爭位，朝政不穩(wěn)，民心渙散，天下亂象頓起，南有海匪，北有蠻夷，還有苗疆那一直隱在暗處的這個新神那個菩薩，這些狼一樣的敵人們，一直對大炎朝虎視眈眈，一旦朝廷內(nèi)亂，失去了對周邊的震懾和防范，這些一直餓著肚子的狼就會成群結(jié)隊的攻入肥肉一般大炎朝，將大炎朝生吞入腹。
“海匪和蠻夷這些年打不干凈也殺不干凈，托老天爺?shù)母猓虾顮敾钪�能震懾住水匪，蠻夷這些年皇子親王們忙著爭位，還沒顧得上咱們大炎朝。”
“可一旦老侯爺有個什么意外，蠻夷那邊又鬧完了爭位，無論是哪一方，湊齊了人馬后大軍壓境，大炎朝已經(jīng)千瘡百孔不堪一擊，這大炎朝的百姓，全部都是待宰的羔羊，傾巢之下，焉有完卵，咱們誰都沒有活路。”長樂雙眼虛空的看著高高的承塵，仿佛又看見了蠻夷攻破了玉門關(guān)，狼煙遍地，京城附近的百姓被洗劫一空，連日的大雨，莊稼顆粒無收，百姓們最后易子而食。
周昌盛腿一軟，整個人癱在了地上。
門外守門的琉璃也嚇得整個人軟在地上。
“所以，咱們不能只看著侯府內(nèi)這一畝三分地，咱們得看著外面，看著天下，想的不能再是怎么在嫡母手下怎么過活，而是在即將到來的亂象下，整個侯府怎么留存！”
周昌盛努力撐著發(fā)軟的腿站起來，他這次坐在床邊了，整個人輕輕的發(fā)抖，他沒想過這些，他以前想的最長遠(yuǎn)的事情就是求求翁翁，讓他去軍營里歷練歷練，到時候他多殺幾個水匪，用命博一份前程出來。
“五哥，你別怕，我說的是我猜的最壞的結(jié)果，咱們現(xiàn)在還有時間呢，你先不要怕。”長樂安撫的拍了拍周昌盛的胳膊。
“歡喜，你說的太嚇人了！”周昌盛只是說長樂的話嚇人，卻沒有說她騙人。
“嗯，是很嚇人，我剛開始聽到這話，也嚇得半死呢。”長樂敷衍著。
“我要好好練武藝，等你身體養(yǎng)好了，咱們就去福建剿水匪，就在福建不回來了。帶著阿娘和阿柔阿福，還有你哥哥。”周昌盛努力的想了想后說道。
“五哥，你的這個想法我同意，京城肯定越來越不安全，越早離開越好，我也是一直這么打算的。”
“但是問題又來了，我問過太醫(yī)，蔣皇后也說過，如果天天燕窩魚翅人參這樣養(yǎng)著，我大概可以活到二十歲，現(xiàn)在我的身子和一個易碎的瓷器沒有什么分別，也許一個小小發(fā)熱，就能要了我的命，更不要說千里跋涉萬里奔波了。”
周昌盛的臉?biāo)⒌囊幌伦影琢恕?
他每個月只有二十兩銀子的月錢，現(xiàn)在也就存下來二百兩銀子。
長樂側(cè)著身子有點累了，示意周昌盛脫掉鞋子，坐在她的對面。
兩個人面對面，周昌盛臉色雪白，嘴唇微微抖動。
“我哥哥言峰，這十二年來被當(dāng)做血牛，每日都要被抽血，哥哥雖然沒有中毒，但也是傷了根本，也是需要用人參鹿茸燕窩慢慢養(yǎng)起來。”
“在我和哥哥出生后，朝臣曾私下議過冊立太子的事宜，有術(shù)士曾經(jīng)說，哥哥有王者之氣，這王者之氣，可輔皇上修仙長生，所以哥哥才能在皇宮里平安長大。”
長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但是這句話又是催命的，一旦爭奪大位開始，無論最后誰上位，曾被議過太子人選，還身具王者之氣的哥哥都是必定要被鏟除的。”
周昌盛臉色鐵青，隱隱有汗珠從臉上冒出來。
“不妨告訴五哥，哥哥就是我的命，有我言歡喜活著的一天，我必會保著哥哥活著，誰若是傷了我哥哥，我必會天涯海角的為哥哥報仇。”
長樂認(rèn)認(rèn)真真的看著周昌盛，將這句話提前告訴周昌盛。
周昌盛不是很能理解長樂兄妹的這份兄妹之情，怎么就嚴(yán)重到長樂滿臉的凄厲。
長樂又接著說道：“五哥，在我心里，活著的人中，哥哥排第一，然后才是周家，希望五哥能夠明白。”
周昌盛當(dāng)即點點頭，在他的心里，阿娘排在第一，弟弟和妹妹排在第二，他能明白。
長樂心里有些輕松，把這樣的話提前說出來，不時地說一說，讓周昌盛根深蒂固的記在心里。
除非踏著她的身體，否則誰都不能傷害言峰。
“我阿娘在我離宮前一天投繯而死，就是為了給我和哥哥一條生路，所以我和哥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但我們兄妹二人離好好活下去還有很遠(yuǎn)一段路要走。我們首先要活著，只有活著，才能談以后。”
“歡喜你別傷心，從現(xiàn)在開始，我照顧你，必不會讓你阿娘白白死去的。”這個年紀(jì)的周昌盛還沒有完全想明白長樂的話，但仍然認(rèn)認(rèn)真真的說。
“嗯，我和哥哥從今以后就全靠五哥了，生靠五哥，死，也由五哥決定！”長樂將自己的手放進(jìn)周昌盛寬大的手掌里，周昌盛常年拉弓練劍，手掌內(nèi)都是堅硬的繭子。
她才十二歲，但是看著也就七八歲，還不需要太避嫌。
而且現(xiàn)在她看著周昌盛，就和看周煜差不多，帶著一點長輩的情懷。
“別說死，咱們一起活，好好活！”周昌盛聽到長樂說出這個死字，不知道為什么，激靈靈的生生打了一個冷戰(zhàn)。
長樂長長的盯著周昌盛的眼睛，希望他能把今天的話永遠(yuǎn)記在心里。
“五哥可要記住今天說過的話，從此以后，我們言氏兄妹和五哥患難與共，生死與共！”
“我必不會忘記，歡喜你放心，要不我發(fā)個毒誓，我周昌盛…”
長樂豎起一根瘦弱的手指，示意周昌盛不必發(fā)誓，也沒有說她相信他，只是轉(zhuǎn)移了話題。
“還有學(xué)問，想要更好的生存，就要懂得更多的道理和人倫綱常，才能在這個世道占據(jù)主動，
不然一味地逞兇斗狠，只會是一個武夫，武夫就只會是別人手里的刀子。”
周昌盛點頭，周昌榮比他強(qiáng)的地方太明顯，首先就是看事情的眼光和見識，這都是日積月累，從天下文章從歷代史書中，夫子帶著他一頁頁的總結(jié)出來的。
“所以五哥你要重新求學(xué)，我哥哥也要求學(xué)，阿福也要求學(xué)，甚至阿柔也要求學(xué)。”她自己就算了，她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學(xué)圣人之言，學(xué)立身之本，學(xué)縱橫之術(shù)，學(xué)排兵布陣，學(xué)墨家儒家，學(xué)兵道詭道。”長樂重重的拍著周昌盛的手。
以前他和阿福就是讀書太少，哥哥也是讀書太少，總被那些舉人秀才們嘲笑，笑他們身上遍布粗俗氣、市井氣，唯獨沒有書生氣，不佩與他們讀書人為伍。
她也狠狠的拖了哥哥的后腿，朝臣們紛紛彈劾她善妒跋扈、心狠手辣、忤逆不孝，哥哥為了她，替她擔(dān)下了太多的罵名。
所以登基以后哥哥的日子艱難，在她輔政后，她的日子更是艱難。
這些讀書人，哼！
周昌盛覺得歡喜說的每個字都要花費無數(shù)的銀子。
“沒事，還來得及，慢慢學(xué)就好了，咱們的難處不在學(xué)什么和怎么學(xué)，難處是怎么找到這樣的先生，并讓先生愿意傾囊相授。”
“歡喜，你怎么對我家的事了解的這么清楚？”周昌盛忽然想起來她也是被匆匆嫁進(jìn)來的，怎么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把侯府的情況摸得這么清楚。
長樂愣了愣，她今天晚上說了太多的話，透漏出來太多超前的消息，這原本是基于她四十年的見識和洞察，卻忘了今天她只有十二歲。
“在知道我被指婚給你之后，我阿娘找了宮里的一個姐妹，托了關(guān)系查到的。”長樂想起宮里那位對阿娘有過救命之恩的尚宮，眼中有淚光閃過。
這也是善良的人，也應(yīng)該有個善良的結(jié)局才是。
周昌盛看見長樂眼里的悲痛，心里一沉，遂不再問了。
“歡喜，你怎么懂得這么多呢？”周昌盛覺得歡喜比他還要老成，除了外貌像個孩子，說話見識都像個大人，給他的感覺，簡直比翁翁還睿智。
長樂有了短暫的沉默，這些都是切身之痛，她希望能在最早的時候從源頭上解決，給未來一個改變的機(jī)會。
如果她真的回到了以前，重來一次，她希望可以讓不該死的人不要去死，讓不該發(fā)生的慘事不要發(fā)生，讓善良的人都有個溫暖的結(jié)局。
“宮里長大的孩子，天生就帶著心機(jī)，不然活不到長大。”她只能這么解釋。
周昌盛點點頭，他理解。
“還有人！我沒有一個可使喚的人，你能使喚的也只有琉璃，我哥哥現(xiàn)在就住在南門大街排水溝邊一個小小的三進(jìn)院落里，身邊也是一個人沒有，還有姨娘和阿柔阿福身邊，也都沒有信得過的人。”
這句話說完，長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以前可比這艱難多了，他和她一路摸索著往前沖，到處碰的頭破血流，最后也惹得老侯爺厭棄，但是老侯爺卻從來沒有真正放棄過他們。
老侯爺是個愛護(hù)晚輩的好翁翁，也是愛護(hù)將士的好將軍！就是一輩子被個“忠”字拖累了。
周昌盛低下了頭，這所有的一切，都離不開一個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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