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被苗小寶的童言稚語逗笑了，這苗家人，老的是種出天下最好吃的糧食，小的就是要當天下最好的小廝。

        不知道琉璃是不是要當全天下最好的貼身丫鬟。

        苗嫂子見兒子都有了正經的差事，心里頓時高興起來，有心還要在說幾句，被苗大娘拉住了袖口，她趕緊住了嘴。

        “湯很好喝，不油不膩，很對我的胃口，嫂子和大娘手藝不錯。”長樂將碗遞給琉璃，夸獎了苗家婆媳幾句后，扶著琉璃的手臂走出了廚房。

        苗大娘和苗嫂子放下了提著的心，兩個人四只腳四只手，在廚房干的熱火朝天。這廚房里的活計可是上等的好活計，她們可要好好干。

        這可都是沾了琉璃的光了，琉璃入了公主的眼，她們這一家也跟著雞犬升天，苗大娘和苗嫂子美滋滋的想著。

        長樂松開琉璃的手臂，背著手，瞇著眼，圍著聽雨齋慢慢的逛著，正是盛夏時節，陽光溫暖，草木繁盛，一眼望過去，綠意蔥蘢，一派生機盎然。

        長樂不敢走太遠，她現在還是走兩步就要喘幾聲。

        就只是挪著腳步，走馬觀花般的嗅一嗅濃郁花香，摸一摸盛開的花朵。

        “公主想吃什么點心和水果？我怕買的不和公主的口味，就沒讓哥哥買。”琉璃問道。

        “買一些口味清淡，味道香甜，容易克化的點心。水果，現在有什么，就買一些備著，我不吃，你們和五哥也可以吃。”

        “奴婢記住了。”

        “北大街那有一家豌豆黃做的最好，明日讓苗嫂子買一匣子回來。”

        “還有，這個店旁邊，有一家雞湯混沌也做的極好，我聽說，她們家的餛飩湯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一口大鍋常年不熄火。”

        長樂想起以前聽過見過，卻沒有吃過的食物，這次，她應該能吃到嘴里吧。

        “公主這都是打哪聽說的？這么詳細？”琉璃看長樂小孩子一樣的雀躍，笑著問。

        “聽那些太監和小宮女們說的。有的時候，她們從宮外偷偷帶進宮里面吃，那味道，真是香極了。”

        長樂想起以前她躲在暗處，看小太監和小宮女躲著偷偷的吃著從外面帶進來的吃食。

        她和哥哥常常饞的直流口水。

        她和哥哥，活的連小宮女和小太監都不如。

        這次，她定要把以前想吃的，都吃到肚子里。

        “這飯菜吃食，聞著可比吃著香多了，其實吃到嘴里，也不見得有多么好吃。”琉璃說道。

        “琉璃說的這話，很有禪意啊，何止這吃食，這天下的事情，大多也都如此。”長樂看著腳下的青石路，又說道：“世人看人看事，也就是看了熱鬧，卻不知這熱鬧背后，是怎么樣的原由和結果。”

        琉璃失笑，“公主就是公主，奴婢其實說的就是那一口吃食，公主就能想到這天下去。”

        長樂聽后，也笑出了聲音，她這是習慣了，以前她處理政事，遇事總是不能就事論事，一定要聯想到這天下萬民身上，漸漸的也失了本心。

        怪不得周昌盛以前說她沒有心，就算有心，裝的也不是他。

        “公主喜歡不喜歡吃柿子，咱們這聽雨齋內那顆柿子樹，結出的柿子又大又甜，就連大夫人，每年都能吃上好幾個。”

        “我聽說，柿子樹上最高處的那個柿子才是最甜的。”

        “這個奴婢沒嘗過，每年最高處的那幾個柿子，都是分為三份，一份給老侯爺，一份給大夫人，還有一份給世子爺。”

        “一共才幾個柿子，還分為三份！”長樂不高興了。

        “今年高處的那幾個都留給我，然后將第二高的柿子分成三份，每份一個，用托盤裝了，告訴老侯爺他們，這是今年最高的。”

        琉璃笑著不說話，這方法，她以前也用過，但是不能說。

        “說起柿子，琉璃你讓你阿娘多買一些核桃回來，我聽說柿餅夾著核桃仁吃，口感奇特。”

        “說起核桃，那就再買一些板栗回來，讓你阿娘做點板栗糕，多加糖霜，肯定也好吃。”

        “說起板栗糕，等到秋天的時候，讓你阿娘多采點桂花，做新鮮的桂花糕吃一吃。”

        長樂說起一樣，想到另外一樣，和琉璃興高采烈的邊說邊走，倒也沒覺出累來。

        長樂一邊走，一邊說，就這樣緩步走到聽雨齋西北方向的一座大湖邊上，這才感覺到腿沉甸甸的，邁不開步子了。

        琉璃扶著她坐在湖邊一個八角涼亭里，涼亭里有一張圓桌，和四條木質長凳。

        湖邊的微風帶著些微的水汽，吹的長樂有些微微的涼。

        琉璃側著站在長樂左邊，擋住了大部分的風。

        “公主少歇一會，不然晚上腿該痛了。”

        琉璃猶豫是不是應該先給公主捏捏小腿，但是公主被風吹的有些畏寒。

        “無事，不要緊，難得有這樣悠閑的時光。”長樂側身將兩只手臂搭在欄桿上，下巴靠在手臂上，看著湖里的水光。

        “那我給公主先捏捏腿吧，怕是公主一會小腿會疼。”琉璃蹲下來輕輕的給長樂捏腿，掌下的小腿太細了，就好似是兩根骨頭包在單薄的褲管里，她怕自己稍一用力，就會把公主的小腿捏碎了。

        “琉璃，私下里，只有咱們倆的時候，你就不要叫我公主了，公主來公主去的，聽著頭疼。”長樂微微側頭看著蹲在地上的琉璃說。

        琉璃穿著和侯府丫鬟們一樣的淺綠色裙裝，齊劉海，編著到肩頭的兩個粗粗的長辮子。

        “奴婢不敢。”琉璃手上一停，低著頭輕輕的回道。

        “沒有什么不敢的，我說可以就可以。”

        長樂想了想，以前琉璃和翡翠她們心疼她的時候，總是會說：“公主要是小門小戶家的姑娘就好了，哪用這么殫精竭慮、點燈熬油的操心。”

        她也聽見小門小戶家的丫鬟會叫她們嬌滴滴的小姐為“我家姑娘。”

        她那個時候是有些羨慕的。

        羨慕嬌滴滴的樣子，也羨慕嬌滴滴的生活。

        “你就喚我姑娘吧，在外面我才是公主，在聽雨齋，我就是你家姑娘。”

        琉璃沉默了半晌，自己斗爭了半天。

        “是，一切都聽姑娘的吩咐！”低低的答了一句。

        長樂歡快的笑了起來。

        一陣清脆的笑聲從湖的深處傳來，一艘蓬船從遠處劃來，船上坐了好幾個丫鬟小姐婆子，此刻正嘰嘰喳喳的驕笑。

        順風順水，船很快就停在了岸邊。

        一行人依次下船，船娘將船靠好，回身將船上的一個大籃子拖上了岸。

        長樂探頭去看，籃子里有新鮮的蓮藕、蓮子，顯見是剛從湖里撈出來的。

        “正想晚上喝個蓮藕排骨湯呢，琉璃，去給本公主挑兩節最好的藕來。”

        長樂一出聲，眾人才發現懶洋洋沒有形象的趴在亭子里的長樂。

        “你是長樂公主么？”穿著一身亮粉色，看著和周昌盛臉型差不多的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小心的問道。

        長樂記得她，這是大房的庶出的三小姐，和周昌盛同歲的周昌茹。

        周昌茹的姨娘是清倌人，掛衣之前，被前世子爺周勇偶然間一眼看中，花重金買了回來。

        以前長樂嫌棄她生母娼妓出身，對她們母女多有不屑。

        后來侯府傾倒，大房這些姨娘小妾們，沒有生育子女的都偷偷跑了。

        到后來她輔政時，居然還有人自稱是周勇的侍妾，托人來認親說情，言辭鑿鑿的說周昌盛有奉養之責。

        反倒是這個娼妓出身的白姨娘，侯府抄家的時候藏在伶仃庵，后來女兒周昌茹找到她，她卻執意要在庵堂出家，給世子守節。

        周昌茹受勇毅侯府所累，被婆家休了后，也沒有尋死覓活的，而是自己拉扯著女兒過活，后來她聽聞周昌茹在刑部尚書家當廚娘，一手湖北菜做的很好。

        后來周昌茹就算知道是她輔政，手握全天下最大的權柄，也從未找過她。

        翡翠和她說周昌茹的時候，就感嘆過：“三小姐性情多爽厲，在侯府的時候也沒少受二房的磋磨，沒想到嫁了人，卻也是這般的苦命。”

        “這命也沒什么不好，就她嫁的那家爛糞坑子，早脫身早自在，不然她們娘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瑪瑙啐了一口說。

        長樂就讓刑部尚書袁書桐尋了周昌茹夫家幾個錯處，將他們全家都攆出了京城。

        三小姐周昌茹在侯府時雖然有些無知般的驕縱，但是出嫁后，身具傲骨，又有傲氣，長樂還真有點喜歡她。

        “正是本公主，你又是誰？見了本公主，為何不請安？”長樂看了一眼面露歡喜之色的周昌茹，趕在琉璃說話前，先發了話。

        果然人人都喜歡禮物，她這送出了珍珠寶石，在大房的院里，處處都能看見笑臉。

        長樂喜歡這些笑臉，畢竟笑比哭好，就算是貴了點，也值得了。

        周昌茹身邊的孫嬤嬤是她的乳母，昨天晚上就聽了一耳朵長樂公主如何的嬌蠻不講理，在大夫人的議事廳，幾鞭子就把五夫人的臉給抽花了，而且長樂公主背后還有老侯爺給撐腰，滿府上下誰都惹不起這個活祖宗。

        更別提公主財大氣粗的送了三姑娘那么值錢的御賜之物。

        白姨娘當即就收了起來，留著給周昌茹出嫁時候壓箱。

        孫嬤嬤當即拽著周昌茹跪在青石路上。

        周昌茹一跪，六小姐周昌柔也撲通一下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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