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你只要到了時(shí)辰上馬車就行，這點(diǎn)小事，駙馬還是能安排妥當(dāng)?shù)摹！敝懿�盛摸了摸長樂薄薄的劉海，想著歡喜歸到侯府已經(jīng)半年多了，每日耗費(fèi)心神，思前想后，飯食用的不多，臉也還是尖尖的，眼睛細(xì)長，身子瘦的只有一把骨頭。

        周昌盛有些心疼，歡喜身上帶著秘密，她一人承擔(dān)了很多，這些秘密這些事，她沒有告訴她的親哥哥，也沒有告訴他周昌盛，就只是憑她一人，在慢慢的努力著。

        暖閣里的火炕已經(jīng)燒熱了，周昌盛額頭上慢慢出了汗，長樂被熱氣一烘，臉上顯現(xiàn)了難得的紅潤，周昌盛看天色已經(jīng)暗了，到了他開筆做文章的時(shí)辰了，卻懶洋洋的不想動(dòng)。

        “五哥，你打發(fā)人去趟江府，讓江大人那天抽空也去一趟白水寺，已然定了親了，成婚前多些了解，利于婚后生活。”長樂想著江生的性子，怕他太沉悶，委屈了周昌茹。

        “好，我一會(huì)就吩咐二兩，讓他明日去江府和江大人說一聲。”

        “我明天親自去和大夫人說，也帶著幾位姨娘一道去寺里祈福。”長樂吃著周昌盛給她剝的蜜桔，說著后日去寺里的安排。

        “幾位姨娘同去，怕是府里的車馬不夠，我一會(huì)吩咐發(fā)財(cái)去和言府借兩輛馬車。”

        “哎，五哥辛苦了。”長樂將橘子分成兩半，遞給周昌盛。

        周昌盛溫柔的笑，慢慢咬破了橘子瓣，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直充斥到心里。

        長樂手里又拿起一個(gè)蜜桔，想要自己剝開，被周昌盛搶在他手里。

        “不能多吃，容易胃疼。”

        周昌盛笑的溫柔又溫暖，帶著寵溺的捏了捏長樂的鼻子。

        長樂一個(gè)晃神，這樣的親昵，他們以前就算是夫妻，也沒有這樣。

        而且現(xiàn)在她看周昌盛，就和看自己的晚輩一樣。

        周昌盛沒有注意到長樂的神色，他從旁邊拿起一方帕子，抓起長樂的手，一根根的給長樂擦干凈手指。

        周昌盛低著頭，濃密的眼睫毛在眼睛下投射出一片的黑影。

        長樂看自己瘦弱的手指被周昌盛握在他寬大溫暖的手心里。

        即將十六歲的周昌盛已經(jīng)不在激憤，他認(rèn)清了自己，有了努力的方向和目標(biāo)，每一天都在讓自己變得更強(qiáng)。

        這樣很好，像待妹妹一樣待她，等有一天，她可以離了這侯府，想必也可以友好和平的和他告別。

        如果最終還是不能離了這侯府，那么，相敬如賓的生活，親如兄妹，也好過愛恨情仇加身。

        長樂想著心事，過了年，她才十三，如果可能，她要試試能不能這一生不來葵水，荀邑以前說過，她的身體，初葵越晚越好。

        等過兩年，給周昌盛好好挑幾房小妾，小一輩的出生后，哥哥羽翼也該豐滿了，到那個(gè)時(shí)候，她就搬到溫泉莊子去住。

        這一回，她要暢暢快快的活一次，也許活不到白頭，但是活著的每一天，都要開心滿足。

        “天兒不早了，公主喝一碗牛乳就安歇吧。五少爺還要看書，奴婢將您的宵夜給四寶了。”琉璃用托盤端著一碗冒著熱氣，飄著奶香的小瓷碗，掀了暖閣的簾子走進(jìn)來。

        長樂接過雨過天晴色的瓷碗，翹著小指頭，用小小的銀勺，一口口的舀著甜甜的帶著奶香的蛋羹。

        長樂臉上帶著沉思，目光盈盈水潤，丹鳳眼在顧盼間帶著細(xì)碎的水光，兩道沒有修過的彎彎的略有些稀疏的眉毛總是習(xí)慣性的高高的挑起，顏色總是有些淡的嘴唇，說出的卻是驚人之語，周昌盛無論如何不能完全把歡喜當(dāng)做十二歲的孩子。

        周昌盛看長樂伸出紅紅的舌尖，輕輕舔去上嘴唇白白的蛋羹，吞下去后，紅紅的舌尖又舔了舔下嘴唇。

        周昌盛已經(jīng)到了知人事的年紀(jì)，也做過春夢(mèng)，身體也已經(jīng)發(fā)育，胡子幾天不刮就能長滿一臉。

        周昌盛猛地站起來，扔下一句：“歡喜你早點(diǎn)安歇，我去讀書了。”就跑出了內(nèi)院。

        長樂和琉璃面面相覷，不知道周昌盛這急匆匆的是為了哪般。

        琉璃笑著伺候長樂更衣沐浴。

        “最近老夫人那有什么動(dòng)靜沒有？”長樂泡在微微有些熱的浴桶里，忽然想起來侯府的這個(gè)老祖宗。

        琉璃抓起一把花瓣，灑進(jìn)了浴桶，想了想，說道：“田嫂子說，老祖宗就是氣性大了些，打人罵人的也還好，還有，老祖宗嫌大夫人給她選的丫鬟服侍的不好，自己又另買了幾個(gè)小丫鬟。”

        長樂警覺起來。

        “這幾個(gè)小丫鬟的來路趙總管知道么？”

        “田嫂子說，趙總管查過，來路沒問題，不過田嫂子說過幾次，老祖宗買的這幾個(gè)丫鬟，看著妖妖道道的，水蛇腰大胸脯勾魂眼，滿府的少爺都還小，不知道老祖宗存的什么心。”琉璃還沒見過老祖宗院里的丫鬟，只能干巴巴的重復(fù)田嫂子的話。

        “能有什么心思，這滿府上下的爺們，除了世子就只有咱們駙馬爺了。”長樂捧起一把花瓣，又揚(yáng)在水里。

        老祖宗的手段，也就這幾種，毫無新意。

        琉璃看長樂瘦的肋骨一條條的身子，有些著急，公主實(shí)在是太小了。

        “姑娘，那怎么辦好？那可是侯府的老祖宗，長輩賜不敢辭。”

        “傻琉璃，怕什么？她要是敢給咱們駙馬送美艷丫鬟，我就敢把丫鬟的臉抽花了。”長樂大力拍了拍水花，做了一個(gè)抽鞭子的動(dòng)作。

        “可是姑娘，若是老祖宗讓丫鬟直接去找五少爺，那，那，那。”琉璃支支吾吾的說著。

        “那我就管不著啦，琉璃，現(xiàn)在咱們只能管好聽雨齋，再說了，腿在周昌盛身上，心也在周昌盛身上，他若是不愿意，大可以一走了之，如果他愿意，難道我還能把他綁在聽雨齋，不讓他出門么？”

        “姑娘的話，怎么聽著這么喪氣呢？”琉璃嘟囔著。

        “我覺得五少爺不像是那樣的人。”

        “傻琉璃，你還太小，還不懂男男女女這種事。”長樂低頭看自己的胸脯，聲音有些冷的說道。

        “女人總是感情走在前面，男人卻是快活走在前面。”

        “女人要的少，男人要的多。而且男人在每個(gè)階段要的都不一樣。”

        “年少時(shí)，需要的是同心同德；貧困時(shí)，需要的是患難與共；年紀(jì)大了或者發(fā)達(dá)了，即需要如花美眷的陪伴，又需要解語花的共鳴，還需要賢內(nèi)助的輔助；最好這個(gè)女人有著最美麗的臉龐，最妖嬈的身段，最純粹的感情，最風(fēng)騷的風(fēng)情，最聰明的頭腦，最開明的胸懷。琉璃你想想，這世上，有哪個(gè)女人能全部滿足。”長樂問著。

        琉璃輕輕攏著長樂的濕發(fā)，沒有說話。

        “所以啊，小琉璃，等你遇到一個(gè)，只因?yàn)槟闶悄悴畔矚g你的人，你可不要猶豫，一定要撲上去，親親他，摸摸他，睡了他，大膽的嫁給他。”長樂忽然語意一轉(zhuǎn)，說起了琉璃。

        “姑娘比我還小呢，怎么好意思管我叫小琉璃。”琉璃拿著帕子，輕輕擦干凈長樂的濕頭發(fā)。

        “宮里一年，相當(dāng)于你們這一輩子，我在宮里住了十二年，相當(dāng)于活了琉璃好幾輩子了。”長樂笑，語氣中卻透著滄桑和疲憊，仿佛走過了長長的歲月。

        “姑娘已經(jīng)從宮里出來了，那就相當(dāng)于重新活了一次，以前的都不作數(shù)了。”琉璃心疼的說著。

        “是啊，重新活了一次，這是多大的福運(yùn)。”長樂長長的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說道。

        周昌盛心里燃著一團(tuán)火從內(nèi)院的暖閣里落荒而逃，他能聽見自己的心在通通通的狂跳。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無頭蒼蠅一般回到外書房，坐立不安，他只好打了兩套拳，直到手腳酸軟，滿身的大汗，才感覺心頭的火下去了一些。

        將四個(gè)小廝叫了進(jìn)來，挨個(gè)派了差事，又吩咐發(fā)財(cái)打水他要沐浴。

        發(fā)財(cái)看周昌盛繃著嘴角皺著眉，也不敢說話，手腳麻利的提完水，就躡手躡腳的守在凈房外。

        周昌盛坐在浴桶里，覺得水溫燙的他嘴里都要冒火了。

        “發(fā)財(cái)，再去提兩桶涼水里，要井水。”

        發(fā)財(cái)撒丫子又去提井水，在周昌盛要發(fā)怒的眼神下，將冰涼的井水倒進(jìn)了浴桶。

        冰涼刺骨的井水將周昌盛旺盛的心火澆滅了一些，周昌盛這才覺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好了，你也去歇著吧，明早早點(diǎn)叫我。”周昌盛閉著眼睛靠在浴桶邊上，將發(fā)財(cái)打發(fā)走了。

        發(fā)財(cái)躬身告退，心里懷疑五少爺是不是發(fā)燒了。

        明明水很冰，少爺?shù)纳眢w卻還是通紅滾燙。

        周昌盛泡了一個(gè)時(shí)辰的涼水，胡亂起身擦了擦，拿了一本兵書，去了臥房，沒一會(huì)就睡著了。

        可歡喜卻在他的夢(mèng)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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