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寒毒發(fā)作-3
長樂感覺自己像被凍在了冬天的湖面之下,四肢百骸都灌滿了陰寒的冷水,她飄蕩在寒流中,一會想起阿娘,一會想起哥哥,一會想起毅哥兒。
可長樂想的最多的卻是潑天的血紅,堆積如山的尸體。
長樂痛極了,這樣的痛苦,難道還要重新再來一次么?
荀邑在哪里?
趙爻又在哪里?
到底她回來的意義在哪里?
長樂的神魂在戰(zhàn)栗在嘶吼,她實在是太冷太冷了,太痛太痛了。
慢慢地,長樂感到一股熱流順著她的肚子向四肢百骸緩緩流淌,她神魂上的,骨頭縫里的冰碴似乎有了消融的跡象。
琉璃蘸著傷藥,輕輕給長樂的下唇上藥。
金刀趴在炕邊上看著,兩只圓圓的雙丫髻一點一點。
“琉璃姐姐,公主好像好點了。”金刀指了指長樂微微有些舒緩的眉頭。
琉璃點點頭,琉璃這幾日也瘦了不少。
“琉璃姐姐你去歇息一會吧,我來看著公主,晚些你再來換我。”筆墨從琉璃手里接過傷藥和布巾,輕輕推著琉璃。
琉璃擦了擦頭上的汗,不放心的看了看還在昏睡的長樂,這都第五日了,姑娘還沒有醒。
“琉璃姐姐你去睡一會吧,要是你在累病了,就沒人照顧公主了。”金刀也勸道,金刀還不能做伺候長樂的這樣細(xì)致的差事,照顧病中的長樂,只能靠琉璃和筆墨二人。
琉璃想了想,才下了炕,穿鞋,囑咐了她們二人幾句,滿懷心事的去休息了。
無論和周昌盛、言峰保證,小丫頭七日后必定有所好轉(zhuǎn),讓他們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不要讓小丫頭的一番苦心打了水漂。
周昌盛和言峰每日都有課業(yè),還有瑣事和庶務(wù)要親自處理。
周昌盛現(xiàn)在每天有唐渤先生留的課業(yè)要做,有大興鐵礦的前期事務(wù)要處理,還要打坐入定修習(xí)內(nèi)功。
言峰則是唐渤的課業(yè)、騎射的課業(yè)和言府的庶務(wù),還要去會文,每天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就這樣忙碌的兩個人,急于成長急于壯大自己的兩個人,每天傍晚也必要策馬來莊子過夜,陪著還在昏睡的長樂坐一會。
第八日的午時,長樂總算是清醒了過來。
周昌盛和言峰眼巴巴的拉著長樂的兩只手,兩人一起落了淚。
琉璃、金刀和筆墨也都高興的哭了起來。
無論大怒。
“人醒了,你們哭什么?晦氣晦氣!”
周昌盛摸著長樂瘦的皮包骨的臉皮,笑著說:“是晦氣,歡喜醒了,這是大喜的事,要大笑才是。”
“囡囡,你嚇?biāo)牢伊耍液煤ε拢 毖苑逵妹妹玫氖直巢粮勺约旱难蹨I,笑著說道。
長樂虛弱的勉強勾了一下唇角,她的下唇結(jié)了厚厚一道疤。
周昌盛放開長樂的手,將一邊放著的小碗端過來,用小小的銀勺挖了一點點的溫水,喂到長樂的嘴里。
這幾日,長樂就是靠著這小小的銀勺喂食參湯,才吊著一口氣。
無論趕走周昌盛,坐在一邊細(xì)細(xì)給長樂診脈,半晌后才說道:“小丫頭好運道,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好好休養(yǎng)幾天,補補元氣,就又能活蹦亂跳一整年了。”
長樂勉強笑了笑,這個老道士,不知道這次給她用了什么藥,居然能保她一年無事。
“琉璃快去廚房告訴你阿娘和嫂子,肥母雞肥鴨子,豬蹄蹄髈,燕窩蟲草,好吃的滋補的,趕緊燉上,也給道爺我準(zhǔn)備幾個好菜,這幾日,可把道爺我饞壞了。”無論又開始胡說八道起來。
周昌盛小心的扶著又消瘦的厲害的長樂半坐起來,琉璃端過來半盞血燕,慢慢喂長樂喝了。
長樂有了點力氣,看著瘦出了尖尖下顎的三個丫鬟,又看了看更顯沉穩(wěn)的周昌盛,一臉猥瑣的老道士,最后看向眼中含著一泡淚的哥哥。
長樂緩緩伸手將言峰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輕輕一笑。
“哥哥別哭,囡囡好了,囡囡會一直陪著哥哥。”
言峰眨巴著和妹妹一樣細(xì)長的眼睛,咧開嘴,無聲的哭了起來。
這句話,是他以前被抽血之后,痛得厲害的時候,歡喜安慰他的時候說的。
周昌盛看著長樂握著言峰的手,長樂的臉上帶著安慰的笑意,在長樂的眼里,只有言峰一個。
周昌盛心里有著深深的失落,像是以前在很小的時候,他想讓阿爹抱抱他、親親他、夸夸他,阿爹卻轉(zhuǎn)頭去抱周昌榮時,他的那種失落。
阿爹看周昌榮時候的神情和現(xiàn)在長樂看言峰的神情一模一樣,一樣的珍視和愛護。
那是他沒有得到過的珍視和愛護。
長樂握著哥哥的手,又仔細(xì)看了看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周昌盛,說:“五哥這些天也辛苦了,讓五哥擔(dān)心了。”
周昌盛從長樂的話里聽出了和言峰不一樣的情緒,對于歡喜和言峰而言,他們兄妹二人才是至親,他周昌盛也僅僅是五哥。
周昌盛看長樂半絲血色也沒有的尖尖的下顎,笑了笑,才說:“歡喜這是把我當(dāng)外人了,照顧你本就是我的責(zé)任,談何辛苦。”
長樂有些驚訝周昌盛話里帶出來的尖銳,不禁用細(xì)長的眼尾掃了周昌盛一眼,見周昌盛神色又和平時一樣,想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都去忙吧,小丫頭醒了就沒事了。”無論率先邁步往外走,婆婆媽媽兒女情長,他看著就煩,小小年紀(jì)的,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廢話一堆,當(dāng)不得真。
周昌盛和言峰舍不得剛剛轉(zhuǎn)醒的長樂,兩人都沒有動地方。
“哥哥的騎射和四書五經(jīng)這些日子肯定落了不少,我沒事了,哥哥自去忙吧,閑了再來看我,就不必日日都過來了。”長樂輕輕推著言峰的手,讓他去做自己應(yīng)該做的事情。
“唐先生讓我熟讀律法,我最近正在看《刑統(tǒng)》。”言峰還要去拉妹妹的手,他想和歡喜好好說一會話。
“五哥比我忙,五哥自去忙吧。”言峰看著周昌盛說。
“我有事要和歡喜商量,大事,這是現(xiàn)在最忙的事情了。”周昌盛輕輕將長樂的手從言峰的手里抽出來,慢條斯理的說。
長樂有些不解的看著周昌盛。
“既然是大事,那我也要聽聽。”言峰打定了主意,不走。
“我要和歡喜說說林雄的事,也說說鐵礦的事,退之怕是聽了會覺得枯燥無味。”周昌盛一屁股坐在長樂右手邊,一副準(zhǔn)備長談的樣子。
長樂看出周昌盛這是在和言峰置氣了。
“哥哥,你看《刑統(tǒng)》,除了牢記刑法之外,最好找一些歷年案卷來看,五哥在金吾衛(wèi)當(dāng)差,肯定能和刑部的文書們搭上關(guān)系,你得好好求求五哥才是。”長樂看著言峰,輕輕說著。
長樂又看向周昌盛,說:“五哥,林雄此人,野心大,能力也大,他的軟肋只有林家母女。如果哥哥不能強大到庇護林家母女,不能強大到護衛(wèi)自己,那林雄早早晚晚都會反噬了咱們。”
“五哥還要定期去鐵礦查看出礦情況,看他是賣生鐵還是打造成武器在售賣,出鐵量和最后的武器數(shù)量,五哥都要心里有數(shù),不然林雄能坑死咱們。”長樂拍了拍周昌盛的手背,慢慢的教導(dǎo)周昌盛。
“歡喜你少用點心,五哥心里有數(shù),你這些話,五哥已經(jīng)和金槍交代過了。”言峰心疼妹妹。
“退之說的對,五哥比你們年長,也應(yīng)該想的比你們更周全才是。”周昌盛剛才對言峰的一點點小情緒立刻不見了。
“歡喜你歇著吧,我和退之先去處理事情,得空了再來看你。”周昌盛也不忍長樂剛蘇醒就開始?xì)椌邞]的籌劃,起身拉著言峰走了。
言峰被周昌盛拉著手臂,一邊回頭喊:“歡喜,你好生養(yǎng)著,別瞎操心!”
長樂蒼白的臉上勉強掛起了笑,看著他們二人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晚上,長樂泡在泛著硫磺味的木桶里,這是從溫泉里直接引過來的活水,燙燙的,帶著微微刺鼻的硫磺味。
老道士的藥雖然屬于旁門左道,管殺不管埋,但是見效奇快,長樂閉著眼感受暖意在她的血液中流動。
長樂聽金刀、筆墨和琉璃三人嘰嘰喳喳的說著這幾天發(fā)生的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以前,給她放血作為藥引和以內(nèi)功催化藥力的是石磊。
那是因為石磊從小練得就是童子功,在神教里受的也是斷情絕愛的教誨,據(jù)他自己說,他都沒有正常的生理沖動,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就算脫光了和他睡在一個被窩,他都不會有反應(yīng)。
而周昌盛那時,已經(jīng)是三個孩子的爹了。
石磊一直到她死的時候,都是童子身,周昌盛曾經(jīng)不止一次說過,干脆給石磊凈了身,讓石磊進宮做大內(nèi)總管,貼身伺候她。
長樂第一次聽周昌盛用嘲諷的口氣說這句話的時候,上前狠狠抽了他一個巴掌。
周昌盛當(dāng)時也就是輕輕摸了摸他自己的臉,哼了哼,說了一句:“果然一提他,你就心疼了。”
長樂看周昌盛微微有些曖昧的舉動,才想起來,她都很久沒碰過周昌盛了,兩人似是好幾年沒有同房過了。
周昌盛似是有些眷戀的摸著被她打過的臉頰,神色復(fù)雜,一甩袖口,大踏步出了她的房門。
長樂記起來,好像周昌盛以前也想要修習(xí)內(nèi)功,可是無論說他元陽泄的太早,入門又太晚,資質(zhì)又太平常,心思還不純凈,靈臺又不清明,就算是修習(xí)十年,也入不了門,更修不出氣感來。
長樂想起無論以前就很瞧不上周昌盛,總是用眼角斜著他,每次和周昌盛說話,都是嫌棄的不能再嫌棄的樣子。
(https://www.dzxsw.cc/book/24083950/3149883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