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第 52 章
他從無盡淵中一步一步地走出來,手中提著一把劍。
從無盡淵里吹上來的風掠動著兩人身上的衣袍,夜遲衣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那把劍上,認出那是三百年前便伴他成名的佩劍——赤霄。
晉堯被帶下無盡淵重新祭練過,現在他身上的喜袍不再破破爛爛,修為也在短短半月時間內從原本的出竅中期提升到了分神中期,同他還活著的時候一模一樣。
夜遲衣感到他身上的氣機圓融,跟在十萬大山的時候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原本晉堯哪怕是恢復到全盛時期,對上修為高出他幾個境界的夜遲衣也應該沒有勝算,可是夜遲衣為了女兒從酆都入幽冥,身上只剩下一成修為,在路上又是一路惡戰,身上負傷,實力大損。
朱雀放晉堯出來對付夜遲衣,不是沒有考量的。
兩人現在對上,難說誰勝誰負。
夜遲衣握緊了手中的黑色長鞭,心中清楚不管是誰在背后謀劃這一切,現在都是要自己來試一試被練成尸煞之后晉堯的劍了。
席中,眾人驟然無盡淵外有人來闖,心中都無比驚詫,紛紛想著這膽敢來挑戰無盡淵的人究竟是誰,他的女兒又是誰。
而東天青龍的壽宴再三被南天朱雀的事打斷,已經徹底沒脾氣了。
他見南天朱雀眉目如素地轉頭看向自己,說道:“我新煉成的尸煞出戰,今日這一戰便算是我送給青龍尊主的余興節目。”
說完抬手一揮,殿中就浮現出來一個巨大的光幕來,上面映出的正是在無盡淵兩端對峙的人。
見終于能看到外面的情況,殿中眾人都是精神一振,忙凝神去看。
任嫣然也忙調轉目光去看,按著她的錦衣青年卻是先轉頭看了還站著的師兄一眼,見他也似是被這意外的打斷轉移了注意,把與朱雀之爭放在了一旁。
玄光幕上,只見城門這邊站著一個身穿新郎喜袍的身影。
一看他身上的陰煞之氣和裝扮,就知道是南天朱雀所煉的尸煞,這一身新郎裝扮,跟她身后還靜立的六個新娘無比相配。
沒去過十萬大山,沒見到他如何破棺而出的人都在想著,雖不知他生前是什么人,但是被朱雀祭練過后,卻是絕頂的兇物。
唯有任嫣然心中震驚莫名——
晉堯?
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們再看站在無盡淵對面那個身著玄色衣袍的俊美男子,卻是有不少人一眼就認了他身上的裝束:“云天宗?”
“是八大仙宗的人?”
任嫣然一顆心揪緊,眼睛緊緊地盯著玄光幕上的夜遲衣,然后聽殿中有人失聲叫道:“那不是云天宗首座夜遲衣?!”
“什么?!”
一開始沒認出他來的人都紛紛大駭,八大仙宗隨意一個高手來這里跟一派掌教親至,意義是完全不同的。
這些年無盡淵在金光大陸上做過不少的動作,但卻從沒跟八大仙宗正面沖突,今日云天宗首座竟是直接來了這里,難道是無盡淵不準備繼續待在暗處,而是要直接跟八大仙宗對上了?
不管事實如何,他們看著夜遲衣,都意識到一件事,就是他不是同他們一樣由無盡淵專使接引過來的。
那要來無盡淵,就需得從酆都的入口下來,卸下九成修為,再過泉鄉,闖冥府!
這……
夜遲衣跟晉堯在十萬大山之下撞過一次,如今又在撞上,兩人還沒打起來。
任嫣然的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了兩下,又再轉頭去看南天朱雀,想著她究竟是什么人,把晉堯帶下來,又把自己弄下來,是要對她義父做什么。
而按著她的人眼中已經浮現出了一絲明悟,他們與其他人一起看著光幕上的兩人,就見失去了面孔的尸煞晉堯手執赤霄,劍勢引動幽冥的天空風云變幻。
這一幕再次引起了殿中賓客的震驚:“這是……這是《碧落劍法》?!”
當年晉堯公子既能與有“萬載一劍”之稱的任星野齊名,那他的劍就不會寂寂無名,眾人隨即也認出了他手中握著的劍。
“他手中拿著的這把劍是赤霄劍?!”
手持赤霄,用的又是廣陵王氏的《碧落劍法》,那這個人他是……他是三百年前失蹤的晉堯公子?!
云天宗首座夜遲衣在無盡淵現身,便已經讓他們吃驚萬分,現在又來了一個銷聲匿跡三百年,被南天朱雀煉成了尸煞的晉堯公子,更是讓他們心中生出了驚濤駭浪。
只見晉堯雖已成尸煞,但劍法一如當年兇猛,一劍祭出,幽冥的陰綠色天空也被映成了漫天碧藍。
而對這樣兇猛的劍招,向來只是懸壺濟世,鮮少在人前出手的夜遲衣手中長鞭一出,頓時化作漫天鞭影,與晉堯的精妙劍法斗在一處。
城外兩人戰斗,引得無盡淵上空動蕩,劍光與鞭影轟擊的聲音自城外與玄光幕雙重傳來,叫人感到這座大殿都受了波及,在震蕩不止。
夜遲衣的修為十去其九,發出的攻擊完全不是渡劫后期應有的威力,被煉成了尸煞的晉陽仗著劍法精妙和氣機圓融,抵住了來自渡劫后期修士的一擊。
他身隨劍動,在空中騰挪移轉,與蒼穹融為一體,當頭罩落。
座中,一身素衣如雪的南天朱雀古井無波地看著見到玄光幕上相斗的二人。
夜遲衣的腳下驟然生出了無數黑色的藤蔓,猶如云天宗的大陣“草木皆兵”一般朝著空中襲去。
那植根于地上的藤蔓化作囚籠,將晉堯封鎖在其中,讓他不能再隨意閃躲。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果然渡劫后期的境界不是他們可以窺探的,僅憑這境界,就足以讓晉堯失去鋒芒!
可是而分神中期的修士跟渡劫后期的修士能夠打成這樣,也是前所未見。
任嫣然眼也不眨地看著玄光幕,甚至不知道身旁的人什么時候把手從她肩膀上撤開,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義父他受傷了!
如果一開始她沒有在夜遲衣的衣袍遮掩下看清這一點,現在看他出手,她也立刻便意識到了。
他的境界依舊,但是攻擊比起在十萬大山的時候卻弱了太多,而且她沒有錯漏從他指間流下來的血。
他身為醫修,怎么可能治不好身上的傷,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傷勢太重,無法自醫。
“吼——。!”
晉堯被封,手中長劍被藤蔓纏住,令他發出震天咆哮,而位于下方的夜遲衣已經飛身而起,襲向在半空。
隨著他的動作,漫天藤蔓猛地收束成一個巨大的藤球,在空中高速旋轉。
南天朱雀也坐直了身體,見到其中不斷爆發出劍光與紫色光華來,里面兩人在極小的空間里激斗,讓人看不見里面的情景。
任嫣然握緊了拳頭,跟所有人一樣為里面的戰況牽動心神。
等到這藤球鋪開的時候,就是他們分出勝負的時候。
——義父肯定不會輸給晉堯!
她的這個念頭閃過,殿中觀戰的人就發出一陣驚呼,還有人忍不住從座中站了起來。
只見那藤球猛地化作漫天藤蔓,再一次散開,而里面相斗的兩人也猛地分開,飛向兩邊。
夜遲衣在空中停住了去勢,黑色長發重新落回身前,而被他打飛出去的晉堯卻是朝著城門方向摔去,然后重重地摔在城門上方,在上面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印子。
構成城墻的磚石上出現了列橫,有砂石從他身后簌簌地落下來。
夜遲衣手中黑色長鞭重新卷起,握回他修長的手指之間。
他看似在這一戰中毫發無傷,可是全副心神都在他身上的任嫣然卻見到從他的唇邊緩緩流下的那道血線。
夜遲衣眉宇間沉淀的寧靜已去,如今充斥在他眼中的盡是戰意,一點也不像一個溫和的醫修。
他將目光從晉堯身上移開,看向城中,所有人都知道他這是在看南天朱雀。
“下一擊——”
眾人聽著他的聲音從城外和玄光鏡中雙重傳來,“我殺了他!
“吼——!”
晉堯被激怒了,無論是在生前身后,他都沒有被人這般不放在眼里過。
他從城墻上重新落了下來,再次執起赤霄就要朝著夜遲衣攻去,而夜遲衣站在原地沒有動,只有身后鋪天蓋地的藤蔓暴起,由原本的純黑顏色變成隱隱透出血紅,正是動了殺意之兆。
晉堯出手到一半,就已經感覺到夜遲衣身上的氣機變化,感到了自己與渡劫期修士之間領悟的規則差距。
殿中的眾人就見到他一劍祭出,很快就被再次轟擊回去,整個人再次重重砸在剛才的位置上。
而這座立在無盡淵邊上的城仿佛感應到強敵來襲,自動封鎖,把原本放下來的城門又再次合上了,將飛回其中的晉堯擋在了里面。
南天朱雀的聲音淡漠地響起:“他到底是渡劫后期的境界,這樣輸了也不算丟人,回來。”
晉堯原本怒吼著砸向城門,要再回到外面去和夜遲衣再打一場,可是卻被南天朱雀一句話按下。
殿中眾人見坐在上首的朱雀一抬手,那站在她身后的六個新娘就消失在了原地。
任嫣然:“???”
她們六個聯手連無憂城首徒都打不贏,難道還能打贏她義父?
正想著,就見到這六道身影,憑空出現在無盡淵上空,然后手中紅綾往前一飛,在夜遲衣面前構建成了一道橋梁。
紅綾鋪成的路如血,南天朱雀的聲音再次響起:“夜谷主已勝,還請進城一敘!
夜遲衣身上殺意平息,說道:“好。”
他毫不遲疑地落在了這紅綢鋪成的橋上,如履平地地朝著前方走去。
他來赴約固然是為了女兒,但是如今晉堯出現在無盡淵,說明里面的人跟三百年前的事也有關系。
再加上無盡淵這般隨意打開裂縫的手段,正解釋了當初滅廣陵王氏的人是如何在一夜之間把南園移到十萬大山中去的。
他隱隱有感覺,踏入這里之后,自己也許會得到師姐滄浪的下落。
眾人看著玄光鏡中,云天宗首座雖然負傷,但卻絲毫沒有退卻之意地朝著無盡淵走來,只感到這等氣魄他們半點也學不來的。
不過……
“云天宗首座有女兒?他是什么時候有了女兒?”
“不知道!
為了女兒能夠這樣只身赴幽冥,這等氣魄他們也是學不來。
殿門邊,那被制住的廣蒼派少主已經被帶了下去,而無憂城來人沒有阻攔。
身穿金紅色衣袍,戴著半截金色面具的無憂城首徒似是被夜遲衣的驟然到來引起了興趣。
他收回了鎖神鏈,重新在座位上坐了下來,對南天朱雀說道:“我很好奇,朱雀尊主跟云天宗又有什么淵源,廣蒼派的事稍后再算!
東天青龍見無憂城跟朱雀不打算再打了,一時間感到有些失望,又聽朱雀在旁問道:“今日你的壽宴再安排一個貴賓之座,青龍尊主不介意吧?”
“……”
他說介意有用嗎?
這個時候與其反對,不如做出大度的樣子來。
眾人于是見東天青龍露出個笑容,說道:“自是不介意!
他的話音落下,站在下方的富態婦人就拍了拍手掌,命人在左側賓客席位最上首加了全新的座位。
以八大仙宗之一的云天宗首座身份之尊,夜遲衣確實當得這個位置。
殿中侍從訓練有素,很快就把位置加上,并且收拾好了殿中的一片狼藉,樂曲聲復又響起,殿中恢復了一片喜慶氣派,仿佛先前的爭斗根本沒有發生過。
之后,眾人便都看著殿門的方向,等著云天宗首座出現。
等了不多時,夜遲衣就來了,他一身黑色衣袍,只有衣襟兩邊各有銀紫色的花紋,身后隨侍著那被派出去迎他進來的六個新娘。
一回到殿中,這六個新娘就立刻越過了他,朝著南天朱雀掠去,然后靜靜地站在了她身后。
任嫣然看著自己的義父踏入殿中,差點把手中的酒壺捏碎,才忍住了沒有出聲叫他。
義父為了她這樣闖入幽冥,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受了這么重的傷,她就心痛得很!
只是哪怕她目光強烈,也被淹沒在眾人當中,只感到身旁的人抬手,輕輕地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
夜遲衣沒有注意到在席間戴著面紗的女兒,他在進青龍至尊的府邸之前,就已經感應到在這幽冥深處有著許多陽間修士,這些人就算修為境界不臻至化境,但是也并非沒頭沒臉。
無盡淵這些年在陽間的經營和滲透,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預計。
在殿中有兩道強大氣息,實力不在自己的全盛時期之下,只不過夜遲衣在進來之后,就完全無視了青龍,只讓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朱雀身上。
方才在城外,回應他的聲音是女子,而那六個新娘在進來之后,也立刻落到了那一身素白的身影身后。
在那里,落敗的晉堯已經先一步回來,占據了離南天朱雀最近的位置。
夜遲衣走入殿中,將坐在上首的人看得更加清楚,她一身素白,如同冰雪雕成的像,身上的氣息同她所練出來的這些尸煞如出一轍。
她的眉目是冷的,她的氣息是冷的,在這一殿中,她是最不像活人的人。
可是哪怕她的模樣變了,氣息變了,看人的目光也變了,夜遲衣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他停下了腳步,臉上浮現出了震驚、意外等各種情緒混雜的神色。
這是任嫣然第一次從自己的義父臉上見到這樣明顯的神色波動,原本只是在關注他身上可有地方受傷的她立刻想道,她義父這是怎么了?
然后,她就見原本是來尋自己的義父站在原地,對著南天朱雀極輕地叫了一聲:“師姐?”
因為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重見故人的懷疑跟震驚,所以這兩個字他說得極輕,但是殿中所有人都聽見了。
本來在等著看朱雀跟無憂城對上之后,又再對上云天宗的眾人一下驚掉了眼珠子——
師姐?!
云天宗首座一進來,竟然叫她師姐?
無盡淵的朱雀,竟是出身云天宗?!
這個事實沖擊他們,令他們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南天朱雀,包括上首的東天青龍亦是如此。
云天宗都是像夜遲衣這樣的絕頂醫修,入世救人,清雅無比。
他們跟帶來死亡的她完全不是同一類人,可是南天朱雀她竟是云天宗首座的師姐?
夜遲衣的師姐不是人人都能當的,他們已經在心中瘋狂猜測南天朱雀究竟是哪一個在金光大陸銷聲匿跡的絕頂醫修。
只有任嫣然,只有去過十萬大山,見過南園的滄浪亭,更明白義父這數百年追尋的任嫣然渾身一震。
她此刻再看立在朱雀身邊的晉堯,目光再掃過那六個鬼新娘,看著白發如雪的朱雀,想起她方才對廣蒼派少主的痛恨,心中浮現出了對她的身份跟當年真相的猜測。
殿中眾人聽見南天朱雀在上方笑了一聲。
她身上的氣息雖然沒變,但是她的目光變了,變回了三百年前那個滄浪仙子,帶上了幾分幽潭谷之春的柔和。
她看著夜遲衣:“一別三百年,師弟,我們終于又見面了。”
夜遲衣看著她,目光不曾稍移。
這將晉堯封在十萬大山之中祭練了三百年,把他活活煉成尸煞的南天朱雀不是別人,正是在金光大陸上消失了三百年的滄浪仙子。
青龍眉心一跳,握緊了掌下的座椅扶手。
在無盡淵,對朱雀的來歷多有猜測,畢竟能夠有這樣一手煉尸之術的人在金光大陸實在是少,能有渡劫期尸煞相伴的就更是屈指可數。
可即便如此,這么多年他們也沒有猜到朱雀究竟出身何門何派,更不會將她和三百年前的滄浪仙子聯系在一起。
這三百年間,她在無盡淵為無數求到她面前來的女子殺過她們所控訴的負心漢,化身天道為她們追尋一個結果,朱雀一脈的勢力不斷壯大,從她手中祭煉出來的尸煞也越來越多。
今日,他終于模糊地知道她為什么要這樣做了。
看著站在她身邊已經面目全非的晉堯,再看到那六個做新娘打扮的女子,想到當年廣陵王氏的滅門之夜,他哪里還會猜不到當年的真相?
夜遲衣嘴角帶血,一雙星眸沉沉地望著滄浪仙子,輕聲道:“當年滅了廣陵王氏的人,是你!
“不錯!蹦咸熘烊笐檬指纱,“是我!
眾人聽到她這話,下意識地看向站在她身旁的晉堯,哪怕聽到她就是滅了自己一族的人,晉堯也依舊沒有絲毫反抗的意識。
他已經是她所祭練的尸煞,這一輩子都要聽從她的意志。
夜遲衣目光從她身上轉向了晉堯,再看過那六個新娘,最后又轉向了她。
“可是師姐,為什么?”
朱雀聽他輕聲問自己,仿佛在他面前的依舊是與他一起長大的小師姐,而非無盡淵的南天朱雀。
他等她一個回答,“當年你與晉堯君兩情相悅,嫁入廣陵王氏,其中并無人逼迫!
正是因為她與晉堯兩情相悅,云天宗跟廣陵王氏才有了這一場聯姻,哪怕是如今回去問云天宗長老,隨便哪一個都還記得當年首座嫁女的盛事。
因為這是萬魔戰場結束以后,修真界的第一樁喜事。
云天宗專門用了萬座云舟,送他們的首座之女,妙手仁心享譽金光大陸的滄浪仙子去廣陵王氏。
“我亦記得,那日云舟成群!蹦咸熘烊秆壑幸喔‖F出往事浮光,讓她多了幾分人氣,“你和幾位師兄師姐隨舟,送我去了南園!
她說著低頭,看向夜遲衣,“然后為了表示對廣陵王氏的尊重,所以宗門送嫁的人留下我的嫁妝,就都御起云舟離去!
“不錯!币惯t衣也望著她。
師姐弟二人無視了殿中所有人,一如昔年在云天宗百草谷,只有二人丹池論道。
“對師尊來說,沒有留在南園觀禮,一直是一件憾事!
若是當初他們留下,他師尊就會知道到底是誰滅了廣陵王氏,又把他的女兒帶去了哪里。
夜遲衣見朱雀眸光微動,只對她說道,“修習云天訣,云天宗弟子心性遠疏淡于常人,從前我不能體會師尊的心境,但是如今拜師姐所賜,我終于了然。”
任嫣然在座中聽著,心中一顫。
然而他苦尋愛女,是因愛女為人所劫,他的師尊苦尋愛女,卻是因為她就是這一場滅門慘案的始作俑者。
朱雀眼中情緒瞬間斂去,淡淡地道:“父親已得大自在,你衣袍上那朵因我而生的花也早已脫落,我現不現身已經沒有什么不同!
她說著,看了一眼身旁站著的晉堯,似乎對他現在這個樣子十分滿意,然后又轉了回來,重新看向站在下首的師弟,繼續說道:“不錯,當年我嫁去廣陵王氏確實是滿心歡喜,沒有人逼迫我!
本來以為嫁給晉堯,與他結成眷侶,就會同話本里寫的一樣會幸福到底,然而當年的她沒有想到,在自己宗門的人離開之后,等到喜宴那一天,才是夢境破碎的開始。
喜宴定在第二日,在南園舉行,典雅南園裝點得一片喜慶,往來賓客如云,好不熱鬧。
來訪道賀的賓客除了與廣陵王氏交好的世家,還有依附于他們的中小門派。
晉堯公子迎娶云天宗的滄浪仙子,這是將廣陵王氏與八大仙宗里最入世卻也最淡泊的云天宗聯系在了一起,打開了一條世家與仙門溝通的橋梁。
滄浪出身仙門,哪怕性情因為功法的原因而素淡,但是在將要成為心上人的新娘時,也同世間所有的普通女子一樣心中歡喜,充滿期待。
他們共同經歷了那么多,終于走到了這一步,她為他穿上了嫁衣,要成為南園的另一位主人。
“吉時已到,新娘子該出來了!”
穿著一身嫁衣,戴著鳳冠的滄浪被蓋上了蓋頭,由喜娘牽著從他們的新房中出來。
在經由滄浪亭前往南園的時候,哪怕隔著蓋頭,她也見到了這座晉堯為她而立,以她之名為名的亭子,在蓋頭底下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新娘到——”
她一出來就聽見外面滿堂賓客的聲音,被喜娘一路牽著,來到晉堯面前,被交到了他手上。
在晉堯牽住她的時候,滄浪隔著蓋頭望他,見他身上穿著與自己成對的新郎喜袍,在燈籠的光芒下對著自己露出笑容,一張叫無數人心折的面孔看上去比往日還要俊美。
晉堯看上去同樣為心上人穿上嫁衣的樣子心動,張了張嘴剛想要對她說什么,就叫旁人打斷了。
“公子有什么要跟少夫人說,還是先拜了堂行了禮,回到洞房里再說吧!”
“對啊,大家可都等不及了!”
被這樣一起哄,滄浪跟晉堯對視一眼,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就被推著去拜堂了。
走在前往拜堂之處的路上,晉堯牽著她的手,滄浪只感到心中無比安寧,他們在萬魔戰場上相遇,生死與共,心意相通,現在終于走到了一起。
為他們主持婚事的是廣陵王氏的家主,也是晉堯君的父親。
他看著來到面前的兒子跟兒媳,抬手對著在場賓客示意,在他們安靜下來以后,才含笑說道:“今日是我兒晉堯與云天宗滄浪仙子成親的大好日子,從今以后,滄浪就是我的兒媳,是我們廣陵王氏的少夫人。感謝諸位今日前來,飲我兒一杯喜酒!
他說著,看向兒子與兒媳,笑容和煦地道,“吉時已到,那便開始行禮吧!
滄浪與身旁的晉堯點頭,然后還未開始行禮,就見到有個女子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聽到這句話,在場賓客一時間都安靜了下來,轉頭朝著聲音來的方向看去。
而滄浪也是一下子轉過了身,見到從園外來的是一個女子,有著一張艷若牡丹的臉,看自己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
在她走過來的時候,有人想要上前攔下她:“仙兒姑娘——”
“讓開!”她一掌把人推開,走到了一對新人面前,目光掠過滄浪落在了晉堯身上,說道,“若不是我消息靈通,知道你打算在今日迎娶云天宗這位滄浪仙子,你是不是就打算不跟我說?”
“她是誰?”滄浪調轉目光,看向站在身旁的晉堯,問這個將要成為自己夫君的男子,“晉堯,她是誰?”
“滄浪。”晉堯看著她,握著她的手依舊溫暖有力,一雙星眸依舊深情,可是卻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我們先行禮,這些事情我慢慢再跟你解釋好嗎?”
滄浪看著面前的人,他的一切明明都沒有變,但她卻感到自己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男人。
仙門中人總是從一而終,因為他們大多將心思放在修行上,鮮少有男女之情,便是要成婚,也是與人結為道侶,與凡俗的夫妻大有不同。
她在嫁給他的時候,原本想著他們也會如仙門中的其他眷侶一般,結成道侶便能繼續心無旁騖地修行,只不過在大道途中多了一人同行。
可是沒想到,晉堯的大道上除她之外,還有別人。
她尚未來得及再說什么,外面便又再響起了一道嬌聲:“郎君忘了仙兒姐姐,想來也是忘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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