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第 78 章
一道劍光從凌霄峰飛了出來,朝著迎客峰飛去。
如今已近傍晚,天邊云霞燦若錦緞,而在群峰之間依舊劍光如練,川流不息。
這是任嫣然第一次見到宗門里這么熱鬧,看來這一次要事商討的時間倉促,在迎了另外七大仙宗過來之后,還有不少事情要安排,所以負責接待的弟子到現在也不能停下來。
她飛了一陣,來到了目的地。
這是任嫣然第一次來迎客峰,見著這五座山峰上錯落的亭臺樓閣,她忍不住“嚯”了一聲——
沒想到整個門派的大家洞府都這么原生態,居然會建出這么雅致的招待所。
根據圓機的指示,她找到了樊長老說的明月松濤閣,在這一峰上落了下來。
劍光散去,顯出少女的身形和她肩上呆著的圓圓小鳥,在外面守著的玄天劍派弟子見她過來,立刻叫身旁的人:“師兄。”
年長些的玄天劍派弟子一看她,便對身邊的師弟說道:“不用攔。”
如果沒有上午的事,可能驟然見到她,他還會一時間認不出,把任嫣然當成可疑人物。
可是經過無憂城送那么一禮,誰還不認得凌霄峰的任嫣然?
她連衣服都沒換呢。
等任嫣然帶著圓機朝著他們走過來,想要表示自己的來訪之意時,這兩個弟子就已經先開口了:“是任師妹吧,夜谷主在里面。”
她義父來了,所以來看她義父,不用多說了。
感覺現在所有人都認得自己了,任嫣然尷尬地笑了笑,對他們拱了拱手:“多謝兩位師兄。”
這才走了進去。
一進明月松間閣,迎面就是一座木質結構的小樓。
雖然看著跟她義父在云天宗的居所不大一樣的,但氣場相近,安排住處的人也足夠用心了。
任嫣然一踏進來,就見到地上這些原本生長得隨意但還算規整的草木都在朝著閣中延伸過去,一如在她義父的竹屋見過的一樣。
她的腳步頓了頓,才要繼續往前走去,就感到踢到了一根枝條,任嫣然低頭看去,見到枝條像手一樣在她的鞋面上抓了抓,像是在跟她打招呼。
“……”
可愛是可愛,但同時也在提醒著她一件事,這是因為她跟她義父一樣,流有著同樣讓草木親近的血。
一想到這個,任嫣然的心情更復雜了。
她手拿盒子,肩頂圓機,走上了木質的臺階,來到了門外,見到這緊閉的房門和從外面延伸過來的植物,想要敲門的手停在了原地。
里面沒有聲音,她不確定里面會不會有什么自己不該打擾的事。
就在她想放下手的時候,面前的門自動打開了。
任嫣然的手停在半空中,見到拉開這兩扇門的是方才撓她鞋的植物。
門一打開,里面就是一扇屏風,任嫣然手中捧著裝有孽龍內丹的盒子走了進來,叫了一聲義父。
里面并沒有傳來夜遲衣回應的聲音。
她又叫了一聲:“義父?”
圓機待在她肩上,被她帶著從門外走了進來,向著閣中四處張望。
任嫣然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從屏風后繞了過來,見到房中是一個幽紫光華流轉的陣法,在這個法陣的四角分別坐著一個云天宗弟子。
而在法陣正中,她的義父坐在地上,身上為幽紫的光芒所籠罩。
從法陣中傳出來的都是他的氣息,所以才令明月松間閣這里的植物都生出了靈性,朝著這里蔓延過來。
在屏風后,那打開的門又重新合上了。
圓機沒有想到一進來就見到云天宗的弟子在為夜谷主治傷,它本來有千言萬語想說,現在都閉上了嘴,安靜地呆在了任嫣然肩上。
盯著法陣中的人看了片刻,小山雀感覺到從主人身上傳遞過來的低落,于是往旁邊走了兩步,用自己的頭頂了頂她的下巴,算是安慰。
任嫣然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
她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義父傷得這么重還要過來,現在還在這里治療,知道自己來了,也沒有讓自己留在外面擔心,而是讓藤蔓打開了門。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好站在這里看著在法陣的光芒中閉著眼睛的夜遲衣。
仿佛是她的注視太強烈,夜遲衣身上的紫色光芒消退了,那些外放的氣息又收了回去,法陣的光芒也漸漸暗下。
發生了什么事?
任嫣然有些茫然,可是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外面那些朝著這里探來的植物也都恢復了原狀,縮了回去。
房間四角,幾個云天宗弟子也不知道為什么法陣會突然停下來。
他們維持著伸出雙掌的姿勢睜開了眼睛,見到首座也在房間正中睜開了雙眼,隨后開口對他們說道:“你們幾個先出去吧。”
四個隨行弟子雖然擔心治療這樣中斷會對首座的傷勢造成什么影響,但是夜遲衣既然主動中斷了法陣,他們也只能應了一聲是,就從房間的四角起身,從這里退了出去。
任嫣然看著他們從自己面前走開,見到義父看向自己,才要開口叫他就覺得不對,連忙抬手擦掉了眼里的淚,這才拿著盒子來到他面前:“義父。”
聽她仍舊叫自己義父,夜遲衣眼中閃過微微的黯然,不過很快又掩去了,看女兒拿著那個盒子來到了自己面前,對自己說道,“你傷得這么重,怎么還來?”
那幾位谷主就這么讓他來?
“漫漫,過來。”
夜遲衣朝她一抬手,任嫣然立刻把自己手伸了過去,順著他的力道在他面前跪坐了下來。
圓機屏住了呼吸,待在任嫣然的肩上,近距離地看著云天宗首座。
小山雀頭暈目眩,深深覺得大小姐真的是太幸福了,有像任老祖這樣的爹疼她,又有像軒轅老祖這樣的二爹疼她,還有像夜谷主這樣的義父疼她。
三個爹的性格都這樣的不同,夜谷主格外的溫柔。
它聽夜谷主溫柔的聲音如同清泉,在耳邊響起,說道:“無盡淵的事情已經傳出去了,雖然這一次世家是應玄天劍派的邀請,來共同商議如何對外敵,但是他們肯定也會借機發難,要問無盡淵的事。”
如果他不來的話,那任嫣然就是在場唯一一個去過幽冥見過如今的滄浪仙子的人,到時候他們定然要圍著她逼問。
任嫣然見他眸光深沉地望著自己,“我知道,漫漫一定會顧及著我的心情,不會把幽冥的事情告訴他們。”
但是,他怎么忍心讓自己的女兒受這樣的委屈呢?
“……”
感到剛剛擦干的眼淚又要冒出來了,任嫣然忙抬起了手,擦過自己的眼睛。
——爹你真是我親爹!
——我的眼淚不值錢!
“我……我這樣被逼一逼有什么?”
難道她爹和二爹還會任由世家的人欺負她一個嗎?
夜遲衣見她擦干了眼淚,在自己面前吸了吸鼻子,然后朝著自己遞出了手中的盒子。
剛才在她進來的時候,他雖然閉著眼睛,但是卻已經察覺到了她手中拿著這么一個盒子,肩上還有一只緊張的小鳥。
她帶著這只小鳥的樣子,跟她小時候在明天中帶著小離的樣子重疊在一起,令夜遲衣幾乎要忍不住露出笑容。
任嫣然啞著嗓子,把手里的盒子打開了,說道,“這是萬年孽龍的內丹,煉成丹藥可以長千載壽命,千年修為。”
聞言,夜遲衣的目光落在她手里打開的盒子上。
盒子一打開,這孽龍內丹的氣息就掩蓋不住的從里面冒出來。
他看向女兒,見她眼眶微紅地對自己說:“這是給你的……爹。”
夜遲衣的眼底因為她叫出來的這個稱呼而生出了波瀾,他沒有接任嫣然遞過來的內丹,只是看著她,同樣啞了聲音:“漫漫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爹。”
任嫣然又叫了他一聲,然后聽見一陣嗚嗚的哭聲傳來。
她咬著口腔內壁,幾乎要以為是自己哭出來了,可是聽了片刻,卻發現聲音是從自己的肩上傳來的。
父女二人不由得一起朝著用翅膀蓋著自己眼睛的圓機看去,聽小山雀在嗚嗚地道:“我忍不住了……嗚……太感動了!”
它這樣好笑,讓這溫情一刻都被打破了。
任嫣然眼中還含著淚光,卻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感動什么?”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拉下它的翅膀,在她去逗圓機的時候,夜遲衣這才將目光重新落回了盒子里。
這確實是一頭萬年孽龍的內丹,也確實如同女兒所說,有增長修為和壽命的功效,可是他關注的卻不是這些,而是女兒是從哪里尋來了這樣能令無數修士眼紅的東西。
任嫣然哄著圓機把翅膀放了下來,給它撓了撓下巴,然后聽面前的爹問自己:“漫漫,這顆內丹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果然只要是爹,在見到她拿出這個東西的時候,都是要先問這是怎么來的。
任嫣然知道不說清楚他肯定不會收下的,于是把今日上午在刑堂對任星野說的那番話又對著夜遲衣說了一遍。
盡管已經是說第二次了,但是回想起在無憂城那如同幻夢一般五光十色的經歷,她還是忍不住越說越興奮,露出了眉飛色舞的聲色。
原本聽著她說這些,見她這么開心,夜遲衣是要跟著她一起微笑的,但是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的眉心,卻被那里多出的一點鳳羽印記吸引了。
任嫣然說著,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眉心,唇邊溫柔的笑意漸漸消隱了,于是問道:“怎么了,爹?”
她抬起手來,回想著好像她爹在看到她眉心的時候,也不時的露出這樣的神色,下意識地緊張了起來,“我這里長了什么嗎?”
一想到自己現在這個年紀正是青春期,她臉上頓時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把額頭捂得越發的緊了,難道是這里長痘了?
夜遲衣見她這般如臨大敵,只想著這個印記被打上去,應該是沒有什么負面作用的,所以漫漫才沒有什么感覺。
現在不應該讓她太過擔心,還是等弄明白無憂城之主為何會在她眉心落下這樣的鳳羽印記再說。
打定了主意,他便對女兒和聲道:“沒有什么,漫漫不要擔心。”
他都既然這樣說了,任嫣然也就信了。
她點了點頭,暫時把這事放在了腦后,只把那個裝著孽龍內丹的盒子合了起來,推到他手里。
“爹重傷未愈,拿著這個先回云天宗吧。”她叫了他幾聲爹以后,就習慣了改口,“趁世家的人還沒有來。”
明日他們一來,其他人不說,金陵王氏肯定是要云天宗給他們一個交代的,還是不要跟他們硬碰硬為好。
她的話音落下,屋外就響起了一個聲音,說道:“不錯。”
任嫣然轉頭看去,見到那扇門再次打開了,他爹的身影出現在門外,從屏風后繞了出來,不知在外面聽了多久。
雖然目光依然冷硬,但是任星野看著好友的時候,卻已經不像在云天宗的時候那樣想給他一劍了。
“這里的事情我會應付,你先回去養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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