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打死過一只這么大的老鼠，算嗎？”
  說著，王遠舟還拿兩只小手比劃了一下。
  “這么大啊，那你為什么要打死它呢？”
  “它偷吃了三蛋家的地蛋，三蛋被四叔給打了。
  我氣不過，就和三蛋一起把它宰了。
  我還偷了鐘嬸子家兩個地蛋，三蛋都沒有再被三叔打了。”
  王遠舟梗著脖子如實相告，但還是希望嬋娘能因為結果好的。
  而不去計較過程中自己做的壞事。
  可越說，王遠舟的臉越發羞赧難堪。
  那時年紀小，做這些根本不會多想，可現在回想起來。
  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看王遠舟這副模樣，嬋娘的笑容更深了幾分。
  她依舊溫柔的摸著王遠舟的腦袋。
  “看來你應該也有所察覺。
  對于三蛋來說，你應當是不折不扣的好人。
  可對于老鼠和鐘嬸子來說，你就不是好人了。
  當然對于三蛋來說，老鼠也不是個好的。
  來，把手伸出來。”
  王遠舟老老實實的將右手伸了出去。
  嬋娘凝著靈力的兩掌下去。
  王遠舟右手手骨被拍了個粉碎。
  他當即因為吃痛臉頰上滑下兩行清淚。
  但他卻沒有多說半句。
  他明白這是自己做了錯事，所以才會被懲罰。
  嬋娘很欣慰的遞了一顆回春丹塞進王遠舟的口中。
  “罰過了，你想討什么獎勵呢？”
  王遠舟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剛剛那顆丹藥，不算獎勵嗎？”
  嬋娘秀眉微微蹙起，搖了搖頭。
  “我打傷了你，那是算對我的罰。
  自然算不得獎勵，無論是給你丹藥，還是打傷你。
  這都是人對自己做過之事造成的后果進行承擔。”
  王遠舟眼睛亮了亮，像是恍然大悟一般。
  隨后又羞著臉頰說道：
  “那獎勵，我現在還沒想到。
  可以以后再要嗎？”
  嬋娘能大概猜出一些王遠舟的心思。
  但還是點了點頭。
  “你看，好人和壞人的界限。
  取決于你做了什么。
  同你體內有何人血脈并無太大的關系。
  這世間何來純粹的善惡呢？
  娘不需要你是盡善之人，但你必須有思想，有擔當。”
  王遠舟重重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其實原本，嬋娘對于王遠舟能理解自己話中的意思。
  并不抱太大的期望。
  畢竟這孩子，今年才六歲。
  可王遠舟表現出來的明事理比她預想中要好的多。
  看樣子，逍遙宗真的將他教的很好。
  事實也正是如此。
  王遠舟初入逍遙宗時，眼中殘留著從楔靈村帶來的對女子的不屑。
  他不理解許家兄弟二人那么強大，卻還是會對同門中的女弟子態度謙和。
  在那時的王遠舟眼中，逍遙宗的女弟子個個舞刀弄槍，脾氣兇悍。
  絲毫沒有楔靈村內的女子溫婉宜家。
  但因為他年紀小，也沒有誰真的會特地去同他計較。
  不過修仙宗門自然注重弟子的品行。
  王遠舟的師父沒有直接通過語言去教育他。
  而是讓他跟一同進入宗門的女弟子比試。
  一個，兩個，三個…
  不知進行了多少場，王遠舟一場都沒有贏過。
  到后來，王遠舟甚至看到女弟子提劍便直接投降。
  很顯然，王遠舟被打怕了。
  他內心是有些怨懟的。
  逍遙宗將自己收下，就為了讓自己瞧不起的女子羞辱自己嗎？
  “這家伙誰都打不過，到底是怎么進來的？”
  “平常看姐妹們眼中都是輕蔑，還以為多厲害呢？”
  “我知道的，他老是跟我說丫頭片子都是要嫁人什么的。
  真是好笑，即為修士當同天爭歲月，護天下之安康。”
  “就是就是，怎么會有人的眼界僅存些情情愛愛的？”
  ……
  不斷有嘈雜的交談聲鉆進王遠舟的耳內。
  逍遙宗的弟子素來坦蕩。
  哪怕說些不好聽的話，他們也不介意當著當事人的面說。
  所以議論聲根本就沒有放低音量的意思。
  就好似這些話一定要王遠舟聽進去一般。
  那時候，他真的恨極了。
  這些人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親眼看著自己因為天賦被收進內門。
  再因自己的實力過差一步一步落出外門。
  甚至淪為了雜役弟子。
  王遠舟有些迷茫了。
  自己不是頂天立地的男兒嗎？
  為什么會處境會變得這么差？
  一次許懷山從山下回宗門。
  直直撞上了王遠舟。
  王遠舟哪怕心中不服，卻仍被處境磨平了棱角。
  唯唯諾諾的低頭道歉，可因為許懷山是風靈根。
  根本沒有控制自己的速度。
  王遠舟的鼻子下面兩道紅痕緩緩流下。
  許懷山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塞給了王遠舟一個小瓷瓶。
  便轉身離開了。
  王遠舟看著手中的瓷瓶莫名有些委屈。

  黃階回春丹，自己在內門之時每月份額內都有的。
  但淪為雜役弟子之后，王遠舟就再也沒見過了。
  晚上回到自己的廂房。
  王遠舟氣憤的將屋內的東西一通打砸。
  他好恨好恨，都怪那些女子！
  一個半臂寬的木盒重重砸在了地上。
  “乒呤乓啷”的聲音喚回了王遠舟的幾分理智。
  看著滾落一地的小瓷瓶。
  王遠舟有些恍惚。
  他的腦中突然回想起了剛來逍遙宗的時候。
  和他同一時間進入宗門的弟子，因著他年紀最小。
  全都對他頗為照顧。
  其中有不少女弟子，而自己那時是怎么表現的呢？
  “丫頭片子能有什么好東西？”
  這話自己此刻回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刺耳。
  王遠舟又撿起了幾個瓷瓶。
  “這些好像是…”
  哪怕是之后，王遠舟總是發表一些逆天言論。
  大家都因著他年紀小不過多計較。
  再后來逍遙宗提出讓王遠舟同女弟子比試。
  女弟子們基本都是點到為止，但王遠舟還是不可避免的會受些傷。
  見此，女弟子們都會自發的給王遠舟送去一些丹藥。
  她們當然不需要這么做，甚至有些女弟子因為王遠舟的那些不當言論弄得有些自卑。
  年長者總會以為孩子會慢慢教好的。
  可王遠舟像頭倔驢，每次都像是別人欠他的那般。
  久而久之，逍遙宗的弟子們便直接將王遠舟放棄了。
  不是疏遠，而是直接遺忘。
  王遠舟自虐般一點一點的回憶著。
  作為旁觀者來說，那時的自己確實非常荒唐。
  年紀尚小這種理由究竟能用多久呢？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的思想可能存在很多很多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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