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村子的時候李劍垚不打算再到處跑了。
  至于小日子那邊，也只好等過完年再說。
  村里的年味兒越來越濃，大隊有供銷社的代銷點后，買東西也方便多了，買鞭炮也方便多了。
  許多家長會給孩子買上幾盒30響、50響的鞭炮，讓他們熱鬧熱鬧。
  他們自然是不舍得一次都放光的，有的身上揣著一盒或干脆拆下來幾個十幾個帶在身上，聚攏著一幫的小朋友這里放一放，那里放一放。
  有炸樹洞的，有炸冰面的，有炸墻縫的，就是沒有炸柴禾垛和牛糞的。
  手里一根香，走到哪里炸到哪里。
  家長在買之前三令五申，誰要是點燃了柴禾垛，過年新扎的笤帚就打到折為止。
  至于牛糞，他們還沒有開發出來這項技能，自家也沒有牛，牛馬驢都在牛棚里，他們甚至不知道炸牛糞有多快樂。
  建房子的材料多，沙堆也不少，有的孩子甚至分成兩伙人各自占領一個沙堆，然后相互投擲鞭炮來進行攻擊。
  那啪的一聲伴隨著一朵輕煙，就像是攻過來的槍炮一樣，這個民族好像與生俱來的基因，不用多大就覺醒戰略戰術，就知道模擬打仗，就知道利用地形，包抄迂回、集中攻擊一點、佯攻、虛張聲勢等等戰術搞得有模有樣。
  甚至有的熊孩子還帶來了自家挖野菜的鋤頭把沙堆挖出了戰壕，方便隱藏身形。
  李劍垚在看這幫貨的時候是羨慕的，三年又三年，和自己一樣大的孩子因為窮，因為饑餓是沒有玩過這些東西，尤其是鞭炮。
  連飯都吃不上的時候哪還能有錢有精力去買鞭炮玩。
  這幫孩子的身體甚至都比前些年那些同齡的要高、要壯。
  飯吃的飽不說，還有雞蛋牛奶，那些年缺的營養補充上來，孩子們如同澆了大糞的莊稼一樣猛躥。
  劍秋、建霖這兩個叔叔輩兒的領著幾個昭字輩的玩鞭炮也玩的很開心。
  比他大的只比李劍垚小了一歲，都被家長指使著干活呢，比他小的只有小叔家的建寧，還不在老家。
  所以他儼然成了這輩兒里唯二的領軍人物，好處是可以當老大。
  壞處是買鞭炮的資金由他來提供，本來就干癟的荷包短短幾天就徹底空了。
  作為一個有骨氣的男人，劍秋沒有向任何兄弟姐妹哭窮，只是呆呆的望著自己的荷包，一邊看著還一邊摳，眼看那荷包都摳爛了。
  就連幾個孩子來找他出去玩都拒絕了，他不想讓他們知道他們的老大沒有資金了。
  奶奶他們一眾女同志在大娘的院子里做吃食，因為那邊廂房有個大廚房。
  兄弟倆在奶奶的客廳里烤火，順便聽著收音機里的節目。
  “哥，為啥這時間過的好慢，還有幾天才能過年呢？”
  “過了年就再長一歲，大孩子就有大孩子的責任了，你倒是挺著急。”
  “過年了就可以磕頭拜年了。”
  劍秋小聲嘀咕道。
  李劍垚明白了，這小子是缺錢了，他唯一的經濟來源就是過年磕頭。
  本來還是能攢下一些的，但自從大隊部那邊有了代銷點之后，三五不時的還得買點零碎，這次又碰到鞭炮消費，讓原本不富裕的荷包，更是雪上加霜。
  爺爺天天鉆大棚、大伯上班、三叔上班，自己親爹每天去拌飼料，也不著家。
  大哥當兵，二哥神出鬼沒，家里唯一穩定的男士還沒有經濟來源，太難了！
  要是問親娘要錢買鞭炮，那趙女士會跟他說，我看你像個鞭炮！
  難士劍秋頹然的癱在椅子上望著壁爐里的火，感覺生活好無趣。
  李劍垚覺得自己弟弟這品行還是可以的，他知道李劍垚有錢，有很多錢，但從來不主動張口要這要那。
  于是李劍垚站起身來穿好衣服，
  “我去代銷點看看，你有沒有要帶的？”
  劍秋瞬間從一攤少年變成坐有坐相的好小伙，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欲言又止。
  “有屁就放！”
  “哥，能不能買點鞭炮？幾個小侄兒過來找我，我都沒炮了，好丟人！”
  “行啊，你想要多少？”
  “買幾盒就行，等我過完年磕完頭就有錢了，到時候我還你！”
  “呀呀呀，那么見外呢？其實我可以無償支援你的，不求回報那種！”
  “真的嗎！”
  劍秋火速從椅子上下來，幫著李劍垚整理衣服，還拍了拍衣襟上根本不存在的土。
  那狗腿的樣子李劍垚看了直惡心。
  “你不穿衣服一起去？”
  “我能去嗎？”
  “不然呢？你這要飯的，我還得喂到你嘴里？你不去我咋拿？”
  “去去去！哥，你等我！”
  家里溫度高，都穿薄衣服，出門得換厚棉褲、棉襖，戴上帽子。
  這小子用最快的時間把自己武裝完，狗腿一般的拉開門，
  “哥，請~”
  回應他的，是李劍垚的一腳。
  來到代銷點，一幫的大人孩子人來人往。
  臨過年了，缺點油鹽醬醋的，閑著沒事的，都喜歡過來聊聊天，大隊部的院子敞亮、有院墻還背風，靠在代銷點的窗沿下，陽光一曬，暖洋洋的。
  尤其是一些老頭們，吃的飽，精神頭足，又沒什么事做，就喜歡聚到一起聊聊天。
  要是沒有太陽，就轉移到屋子里去，那里有爐子，也暖和。
  李劍垚兄弟倆來的時候，不斷的跟各個老頭打招呼，這個爺，那個大爺的，不能一聲不吭，失了禮數。
  不過今天這老頭好像有點多，光打招呼都用了好長時間，看到氣色不太好的老頭兒，還得過去摸一把脈，看看他是不是要掛了。
  村里這幫老人，超過60歲的，李劍垚是不收診費的，李劍垚在的時候就李劍垚跑過去給看診，要是不在村里，就由趙老頭看診，反正他們一般是不用去醫院的。
  這兩個大夫要是說這個人不行了，他們就干脆準備后事，也不必再去醫院折騰一圈了。
  費了好大勁，兩兄弟才終于擺脫這幫老頭們，李劍垚覺得自己要是在家直接把錢丟到劍秋臉上可能自己會更輕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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