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媳婦靦靦腆腆的，想上前又不太好張口。

幾個老娘們兒倒是不怕，一扯小媳婦的胳膊就給薅了過來。

“小大夫，你要是能讓人生孩子，就給這幾個瞧瞧得了，結婚有兩年了，肚子還沒動靜，生子他娘也是結婚幾年沒生，都讓你給治好了，你可不能藏拙！”

生子就是那個三陰小男孩，是豐產溝的外甥，大隊百來戶，也不像李劍垚村里那樣都分了家分了戶，很多人都還是一大家子人。

再說農村本來也人多口雜的，這孩子怎么來的也瞞不住。

李劍垚手按了按，

“諸位！看生孩子的帶男的一起過來，一個人看不了。

主任，你給我找間屋子吧，誰有什么毛病總不好宣揚的全大隊都知道不是？

一個一個來，我要交代的話也能交代的仔細點。”

換了模式，薛表姐自然是跟著，再加上個坐鎮的婦女主任，也不怕這些老娘們耍流氓。

李劍垚先是交代了一下婦女主任一下婦科常見的小毛病和衛生習慣之類的，又開了藥給她。

“衛生習慣這個事兒我記得前些年在東溝大隊說過，也不知道他們婦女主任有沒有跟公社那邊反映。

這次再跟你說說，保持好的習慣挺重要的，別不當回事。

表姐，你回頭跟吳阿姨他們寫份材料給公社婦聯，我雖然是個男的，可大夫眼里沒有什么這個那個的，再說也在婦聯內部推行，不用有什么忌諱的。”

“嗯，知道了！回去我和吳阿姨商量就是了。”

有婦女主任盯著，這些老娘們收斂了好多，快進快出，很快瞧完了。

那幾個想生孩子的，也帶著自家男人過來，男人一般都是過來的時候梗著脖子，他們永遠不相信生不出孩子來是自己的問題。

但在鐵打的事實面前，卻也無話可說。

該是誰的問題你治就是了，要是那么自信，你大可以自己去解決問題。

只是出了門之后，夫妻倆都是溜的奇快，這種事情確實不好到處去說。

等人都看的差不多了，來了個年輕的女人，只一眼，李劍垚就覺得這家伙不一樣。

農村的婦女很好認，臉皮厚、潑辣開的起玩笑，農村姑娘會帶著一些土氣，一般在成為婦女之前不怎么敢正眼看人，內心戲會豐富一些。

眼前這個，沒有那些小動作，目光也始終平行，略向上看是因為李劍垚個子高，不然她總盯著李劍垚胸口那叫怎么回事。

只是眉間的愁緒像是揮散不去一樣。

“大夫，能給我看看嗎？”

“哎，馮知青，你哪不舒服？”

婦女主任倒是先跟來人搭話了，這知青在村里看來也不是人緣不行的。

“啊，張主任，就是感覺最近好困，既然有大夫過來看診，那就看看就是了，我看外面幾個嬸子嘀嘀咕咕的，是看完了沒走還是等著看大夫呢？

別又瞎講究誰家這個那個的，前些天您不是剛罵過她們嗎？”

“是嗎，我去瞅瞅，這幫老娘們車老婆舌可收不住，不行我還得罵她們一頓去！”

說著起身就走了。

李劍垚看了看眼前的知青，她卻又看了看薛表姐，似乎想著用什么辦法讓她也離開。

“她是護士，也是我表姐，嘴很嚴，也有職業道德，你不用想辦法讓她也出去，再說，她也必須在！”

“啊，我沒那個意思，大夫，幫我看看？”

“不用診脈了，日期你自己也清楚，你是想確認還是開藥？

如果是確認，那答案是是，如果開藥，我想我幫不上你。

但我有個建議，有些事既然發生了，那就做好坦然的準備，我就是本鄉人，我們這兒民風算是淳樸的，恨人有笑人無，滿世界瞎講究人的事兒不能說沒有，但也不是誰都愛傳瞎話。

剩下的就是跟家里人溝通一下，如何選擇還是靠你自己，但身體是你自己的，只要強健的體魄才能更好的過將來的日子。”

馮知青點了點頭，

“謝謝大夫，我明白了！”

說著起身就走。

表姐問，

“你倆這是打什么啞迷？”

李劍垚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點了點頭。

表姐秒懂，

“你診脈都沒看就。。。”

“我好歹也看過一些，光看就知道了，再加上她這身份和支走張主任這事兒，還有啥不明白的。

你就當不知道，也別亂說，有時候一句話就能定人生死，莫惹因果！”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倒是你，回頭來家里玩幾天，奶奶沒事就把你掛嘴邊，我們這幾個親孫子孫女都趕不上。

哎，你真結婚了？”

“別八卦了，小姑奶奶前幾天剛接回去給你舅佬過的壽，我確實挺忙的，要不是你姨舅非讓我來，我怕是早跑了。”

“嗨，我還想著給你介紹個對象呢，我有個姐妹長的可好看了。

不過想想，好像你倆確實不怎么相配，你學問高，怕是看不上人家。”

“咋不研究護理，想當媒婆了？我到底啥時候有個表姐夫？

那個宮大夫不行啊！

那貨心胸一般，一瓶子不滿，你還是找個踏實的得了。”

表姐俏臉一紅，

“別往我身上扯！不然我回頭告訴奶奶說你欺負人！”

“行！不管怎么說，找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男人也沒有多少好東西。

你要是挨欺負了，家里兄弟不夠就去咱家喊那些表哥去，保準打上門去！”

表姐戳了戳李劍垚的腦袋，這個表弟倒是不冷，對親戚也沒的說。

看完了這些人，王書記悄咪咪的過來。

“小李大夫，能幫著給那些人看看嗎？”

“牛棚的？”

“嗯，有倆這些日子好像趴窩了，都是人，總不能讓他們在這不明不白的沒了，我倒是不怕擔責任，只是于心不忍。”

“沒事，那就看看吧，我盡力就是。”

各家有各家的事，這倆趴窩的一個是奉天來的，一個是常山來的，一個教書的，一個以前有個一官半職。

趴窩的原因也很簡單，冷、累再加上精神上的刺激，調養一下就好了。

開了藥，又跟王書記說了幾句，多燒點柴，少干點活，多給口吃的，不外乎改善一下生存條件。

這邊的牛棚可沒自己村里那個牛棚精致，什么火墻和不限量的柴火以及糧食之類的。

時間還早，李劍垚也在豐產溝大隊里轉了轉。

灰暗色的衣服、破舊的解放帽，泛著油邊的衣領，滿臉通紅的孩子，風吹雨打多年的木料，還有錯落的院墻，就像改造前的葫蘆村差不多。

李劍垚明白，這才是來時的路，要是沒有自己的瞎折騰，自己的村子也會是這個樣子，甚至還不如。

只一天下來，自己的內心安穩的多，嚴格來說，李劍垚和他們這些人已經不是一類人了。

但此心安處是吾鄉，聽他們吵鬧，看他們憨笑卻一點都不排斥。

縱然走了千萬里，故鄉永遠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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