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大修)
“九皇叔。”趙云屹虛浮的嗓音中帶著恰到好處的好奇,“屏風后就是您提過那個樂伶?”
“難為你還記得。”九王爺笑了笑,看向屏風,光影之下,屏風后的女子緩緩起身,福了福身子。
“能讓九皇叔心心念念,自然絕非凡物。”趙云屹用瘦削修長的手指輕輕捏起骨瓷杯,略顯虛弱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恭維。
九王爺一笑,對這話倒是受用。
柳茯苓聽聞“絕非凡物”四字,垂眸盯著自己的手指,勉力讓自己心情平復。
“妾身茯苓,見過二位大人。”
那聲音清耳悅心,宛若山間落泉,水中凝月,嬌柔之余又見清新,軟得讓人酥骨,卻不令人生膩。
趙云屹手中瓷杯輕輕一滯,垂眸,將杯子放在了一旁的矮幾上,沒有說什么。
九王爺注意到他這不大尋常的表現,只當他為柳茯苓的聲音所驚艷,嘴角不由勾起一絲笑意,緩緩道,“茯苓姑娘,開始吧。”
柳茯苓頷首,緩緩坐下。
一時間,廂房中靜若無人,她指尖隨意一撥懷中琵琶,琴弦震顫,輕易便發出一聲柔似無骨般的慵懶調子來。
那曲風旖旎綿軟,普通的琵琶發出的震顫之音,卻仿佛鉆入了在場人的大腦與四肢百骸,能令人渾身筋骨都酥軟了。
趙云屹手指間輕撫瓷杯側邊,深褐色的眼眸半闔,看不清情緒。
柳茯苓的琴技不是明月樓最好的,卻是顯然是最動人的,她就那樣淺淺撥弄琴弦,便仿佛能將人拽入曲子里的氛圍之中,讓人不由自主沉入其中,無可自拔。
趙瞻瞇著眼睛享受著音色……當初他挑中柳茯苓,就是這個原因。
妖曲惑人心,便是利器。
琴聲悅耳,間或有趙云屹的咳嗽聲,斷斷續續響起,趙瞻原本沉浸在曲調中,卻是硬生生被他這咳嗽聲給打斷了幾次興致。
“喝點茶水。”趙瞻指了指他面前的骨瓷杯子,無奈道。
“九皇叔,侄兒慣來不喝茶。”趙云屹赧然道。
“……”趙瞻沉默了半晌,到底沒說什么,卻也再沒耐心聽曲兒了。
心里頭裝著打算,本也沒甚心情,趙瞻不等一曲畢,便直接開口道,“好侄兒,今日皇叔邀你來此,實際上是有要事相商。”
趙云屹立即艱難地坐直了身子,恭敬道,“皇叔請講。”
“你也知道,如今國庫空虛,皇上日日殫精竭慮,為了籌集軍餉費神。你重病在身,一半的事兒都給你七弟攬了去,如今他提出‘衡稅’法,手下的人去西北各省收繳欠稅又立了大功,皇上龍顏大悅,近日外頭都在傳,皇上將要立……”
“咳咳……”趙云屹又咳了起來,這次咳得簡直是驚心動魄,掏肺挖心一般的難受,趙瞻就快說到自己的打算,被他這么一打斷,便也只能無奈地看著他,等他咳完。
若不是不得已,他趙瞻又何苦要來拉攏一個將死將廢的太子!
柳茯苓被他這猛烈地咳嗽聲嚇得一顫,彈錯了一個音,手僵在當場,不敢再繼續彈下去,廂房內陡然只剩太子那連綿的咳嗽聲,趙瞻光聽他咳,煩躁道,“停下來做什么,接著彈!”
柳茯苓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心中止不住的心驚膽戰。
趙云屹總算是緩過來,啞聲道,“皇叔,你看我這副樣子,又能做什么呢?”
“你才是長子,太子殿下。”趙瞻沉聲勸道,“持盈守成,比白手興家簡單,身為皇叔,如今只想助你一臂之力。”
趙云屹眉頭一動,抬眸看著他,深褐色的眸子里,透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感動與驚詫。
不等他多言,趙瞻便接著說,“茯苓,過來。”
柳茯苓的心猛地一跳,雖早就料到會如此,可這一刻來臨時,她還是緊張地手心冒汗。
她緩緩從屏風后走了出來。
上好的云緞勾勒出她纖腰盈盈,一看便見是滿眼的青絲如瀑,面若芙蓉,眸如點漆,精致漂亮宛若盤中精雕細刻的點心,可口香甜。
趙云屹掃了她一眼,怔愕一般的看向趙瞻,“九皇叔這是何意?”
“平日也沒見你寵幸什么人,這是皇叔送你的好禮。”趙瞻朝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身子時常不適,尋常的姑娘不懂事,皇叔便幫你找了個可心人兒,侄兒放心,干凈的。”
柳茯苓眉頭一動,垂著頭,沒有出聲。
“九皇叔折煞我也,您說的事,還需從長……”
“美人兒在前,良宵苦短,你也稍稍解點風情才好。”趙瞻打斷他的話,扔下一句,哈哈笑了笑,便邁開大步關門離開。
這是硬綁著他上同一條船了。
趙云屹似乎想起身,可下一秒,他卻感覺到一雙溫軟的手,輕輕地捉住了他的……小指。
那手指頭觸之如棉,軟而膩的觸感,仿佛在他的心上輕輕勾了勾。
“大人……”柳茯苓跪在他身邊,仰頭看著他,聲音軟糯,帶著央求與討好之意。
九王爺給她的機會便只有這么一次,決不可讓他輕易離開。
柳茯苓已使盡了渾身的解數,可看到趙云屹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時,她心頭還是猛地一顫,連著手指都有些微微發涼。
實際上,趙云屹長得極好——他身形修長,身量頗高,看著瘦些,顯得有些弱氣。可他眉若高山峻嶺,眸中點點寒星,燭光躍動,鴉羽長睫在他臉上投下一大塊陰影。
精致,漂亮,卻絲毫不顯女相,反而顯得他典則俊雅,氣度非凡。
柳茯苓平日里大多時候都在苦苦練琴,對討好男人方面并不大擅長,何掌事也說過,只要她往那一坐,不必去討好什么,自有男人如狼似虎一般的撲上來。
可如今這位顯然“不大行”的太子,卻讓她沒了主意。
除了太監小廝和女子外,看到柳茯苓時,從未有一人的眼神是這樣的……古井無波。
看到這樣平淡的眼神,柳茯苓知道今日形勢恐怕十分不樂觀……可她不想就這樣放棄。
她輕輕勾了勾趙云屹有些微涼的手指,咬住下唇,緩緩靠近他,輕聲說,“大人喜歡聽什么樣的曲調?妾身接著彈與您聽……“
她一湊近,淺淺淡淡的香氣便開始幽然浮動。
那是今日清晨,九王爺給的小瓷瓶里裝的特制香露,據說有催青的作用,她涂在了手腕上和脖頸處,只要靠近,便能聞見。
趙云屹原本平靜無波,可聞到她身上的香氣時,卻是眼瞳猛地一震。
熟悉的味道。
一如當年雷雨之夜,當時,他的母妃虛弱躺在他的懷中,她渾身散發著幽然的香氣,人卻在大口大口的吐著血,口中的吐完了,眼眸便開始流出血淚來,染紅了她姣好的面頰。
那夜大雨滂沱,幽香繚繞,母妃李氏,終究是死在了他的懷里。
趙云屹頭疼欲裂,眼前閃過數個印在他記憶深處的畫面,可那香味入鼻之后,卻仿佛鉆入他的血液,胡亂噴涌,激起他男子的方剛。
“大人?”柳茯苓見他忽然面露不適,心中不由緊張起來,輕輕喚了他一聲。
趙云屹聽到這一聲,才像是回過神來,看向面前的女子,她剛好抬頭看著他,一雙清凌凌的眼,水潤潤的,眼眸中露出些擔憂。
她白皙的脖頸暴露在空氣中,夾帶著微妙的香氣,令他一瞬間幾乎難以自控。
但也僅僅是一瞬間罷了。
隨后,柳茯苓便被他冰冷的眸子看得背后發涼。
明明呼吸急促的是他,耳根漲紅的是他,衣衫下顯露出形狀的是他,手指發燙發熱的也是他,可是柳茯苓卻只感覺到他身上森冷的氣息,那不是欲念的沖動,卻像是……純粹的想要弄死她似的。
因為那眼神中,幾乎是半帶著殺意。
柳茯苓依舊勾著他的手指,他的手已經由冰涼變得滾燙,灼得她渾身不自在。
可她本能的感到有些害怕,想將手縮回來,可她剛一動,那人便順勢一翻手掌,捉住了她的手腕。
滾燙的溫度襲來,柳茯苓一個激靈,下意識想掙脫,正在這時,趙云屹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他已俯身,距離極近,仿佛下一秒便要咬上她的耳尖。
“用的什么香?”他聲音有些沉,不帶任何感情色彩,氣息卻灼熱。
柳茯苓立即應聲道,“大人,這是樓里姑娘常用的香。”
他微垂眸,看她的耳朵尖兒,白皙可愛之處因為自己的呼吸而變得紅潤。
她雖使勁渾身解數撩撥,真一碰到她的手,趙云屹便感覺到她的肢體的僵硬和不受控制的輕顫。
這些反應,當真是生澀極了……
根本不像是在明月樓中常年耳濡目染的姑娘。
趙云屹不動聲色,手指輕撫她的手腕,食指卻若有似無地搭在她的脈上。
“常用?可據我所知,這香只有宮中才有。”他緊接著道,眼眸淡淡注視著柳茯苓。
柳茯苓一愣,心念陡轉,心跳得厲害。
“明月樓隸屬教坊司,與宮中也有些聯系,這香應是從宮中流傳出來了。”柳茯苓哪里敢透露這香的來歷,暴露了九王爺,她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趙云屹已經許久不咳嗽,聽到她的話,卻忽然咳起來,柳茯苓這才借機脫身,好在他力道不大,她輕易抽出手來,站起身往后退了些,規規矩矩的候在一旁。
趙云屹卻沒有像剛剛那般咳得連綿不絕,他只輕咳一聲,像是掩飾什么情緒似的,抬眸看向站得遠了些的柳茯苓。
流傳出來?可真是會信口開河。
她恐怕沒有發覺,剛剛她手腕的脈象,已經將她所有的心思都暴露無遺。
事到如今,柳茯苓的虛實,趙云屹已探得差不多了。
他身子火熱,柳茯苓在一旁愈發令他煩躁,見她站得遠,趙云屹找了個由頭,“站那么遠做什么,他們便是讓你這樣伺候人的?”
“大人恕罪……”柳茯苓聽到這話后悔不迭,趕忙上前。
方才他明明就一幅沒有興趣的模樣,如今卻又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讓柳茯苓有些摸不著頭腦。
而且剛剛他的那些問話雖然平緩,語句上卻是步步緊逼,讓她一時緊張,忘了自己的目的,只想躲遠點。
“把這些下三濫的香用在我身上,這便是九王爺口中的懂事?”趙云屹卻再次開口,他語氣平靜,卻字字戳心,“我竟不知,明月樓的姑娘如今都這樣有本事了。
“妾身愚鈍……”
“確實愚鈍。”趙云屹輕笑一聲,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那笑帶著些譏諷,柳茯苓整個人如同墮入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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