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說到最后, 商君凜聲音里已經帶上了濃濃的寒意。
厲王額頭上沁出冷汗,“噗通”跪下:“臣不敢!”
“朕看你們敢的很!今日若不是朕正好遇到,你們還打算如何欺負貴君?”
商君凜幾步走到沈郁身后, 伸手將人攬進懷里:“朕倒是不知,厲王和越王竟對朕和貴君的私事這般上心!
越王早已跪下,帝王威壓下, 他只敢用余光去瞄沈郁。
沈郁倚在高大男人懷里, 姿態放松,臉上半點害怕之色都沒有。
他是真的不怕他們當初的事被商君凜知道!
越王終于明白了這點。
商君凜對沈郁已經這般寵愛了嗎?越王垂下的眼眸里一片暗色。
“誰給你們的膽子來欺負朕的貴君,嗯?”
周圍的宮人已經跪了一片,商君凜略帶寒意的聲音在空寂小道上響起,厲王死死埋著頭, 后背的衣衫漸漸被冷汗浸濕。
他怎么也想不通,商君凜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明明他安插在宮里的線人說的是皇帝在御書房議事, 一時半會不會出來,又剛好碰到沈郁獨自出玉璋宮,他才來堵人。
厲王深知商君凜有多難對付,才想從沈郁身上下手,不曾想到會被商君凜抓個正著。
“陛下, 臣知罪!
商君凜盛怒之下,厲王甚至不敢給自己求情, 更不敢想, 他威脅沈郁的話被商君凜聽去了多少。
“臣弟知罪,”一直保持沉默的越王聲音沙啞地開口,“臣弟只是想替友人像貴君詢問一些事!
越王這話也是在提醒沈郁, 有些事不要在皇帝面前亂說。
慕汐聞言瞪了越王一眼, 敢做不敢當, 真是個人渣。
“越王殿下真是親民啊,就是不知道那位友人和越王是什么關系,值得越王為他冒這么大險進宮?”沈郁斜斜瞥了跪在地上的越王一眼,偏不如他意。
“臣……”
“越王殿下口中的友人不會是你自己吧,如果越王有什么話想問我,直接問便是,不用拐彎抹角。”沈郁打斷他。
越王沉默了,沈郁想的不錯,他根本不敢在商君凜面前說出那些事,藩王不顧天命私自回京,是重罪。
商君凜捏了捏沈郁的手,故意用厲王和越王都能聽到的低音問:“貴君知道越王要問你什么?”
手指不由自主蜷緊,越王死死盯著地面,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害怕沈郁說出來,害怕之余,卻又有幾分期待,期待沈郁說出來,承認那段未曾宣之于口的感情。
“可能是想問我為什么要答應進宮?誰知道呢!鄙蛴袈唤浶幕卮。
深深看了沈郁一眼,商君凜跳過這個話題,“那厲王呢,厲王找貴君是為何事?”
“臣……”
“當然是因為皇后之位啊!
兩人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沈郁話已出口,厲王知道再遮掩也沒什么用,索性閉上嘴。
“陛下你是不知道,為了能讓我同意勸你納妃,厲王都開始拿你陪我去鎮北侯府的事威脅我了。”
“此事確實是臣誤會了,臣愿意向貴君賠罪!眳柾鮿e無他法,只得認罪,陛下都愿意開口承認那日在鎮北侯府的人是他自己了,他再抓著不放只會自討沒趣。
不管那日和沈郁一起出現在鎮北侯府的人是誰,商君凜開了口,就只能是他。
厲王想不通,沈郁有什么好的,讓皇帝這般向著他。
商君凜居高臨下打量了兩人一會,淡聲道:“來人,厲王和越王對貴妃不敬,杖一百。”
“陛下!”厲王不可置信抬頭,“你要因為這個妖妃杖責親叔叔?!”
商君凜垂下眼眸,聲音依舊不疾不徐:“你也可以選擇進暗牢!
“沈郁,你個妖妃!陛下!陛下!您不可如此糊涂啊,我可是你的親叔叔!”厲王掙扎。
“下令的明明是陛下,厲王怎么怪到我頭上來了,”感受到厲王怨恨的目光,嘴角勾起,“厲王既然受罰,該反思反思自己才是啊!
“厲王,不要揣著精明裝糊涂,誰都不是蠢笨之人,你來找我的真正目的,真當我不知道嗎?想讓我為你和你的好侄女讓路,也不看看你們配不配!鄙蛴舫爸S地笑了笑。
“你……你……”厲王被說中心思,氣得臉都紅了,見越王一直沉默不語,忍不住開口,“越王,你就沒什么要說的嗎?你就看著沈郁這么風光下去?”
“皇叔,此事確實是我們做的不對,我們受罰是應當的!痹酵醪恢郎蛴魹槭裁礇]有直接在商君凜面前揭穿他,沈郁太瘋了,誰也不知道他下一刻會做什么。
現在不是他拿捏著沈郁的把柄,而是沈郁拿捏著他的,他不敢賭。
商君凜攬著沈郁走到厲王身前,語氣冷漠:“朕早就警告過你,不該打的主意別打,不要以為朕可以容忍你們一輩子!
厲王私下小動作不斷,還妄圖通過干涉后宮把控他,商君凜忍他很久了。
侍衛在厲王的掙扎中把人拖走,陛下親口下令,即使是王爺,行刑的人也照打不誤。
沈郁被商君凜牽到了御書房。
“可有受委屈?”商君凜命人倒了熱茶,督促沈郁喝下。
沈郁沒想到商君凜第一句話會是這個,他還以為商君凜會問他越王的事,愣了愣。
繼而笑了,“陛下來的很及時,我沒有受委屈。”
論委屈,沈郁覺得,厲王和越王可能更委屈。
“陛下怎么突然過去了?”沈郁記得,這兩天,地方上有一些事呈上來,商君凜比平日忙一點。
“聽到有人匯報厲王和越王在皇宮滯留的消息,朕打算看看他們到底在做什么。”
其實是政務忙到一半,聽隱龍衛匯報,厲王和越王打算找沈郁麻煩,特意趕過去的。
“不管陛下是因為什么過去,還是要謝謝陛下幫我解圍!鄙蛴艨s在暖乎乎的軟榻里,像只貓兒。
軟榻是商君凜吩咐人放在御書房的,方便沈郁過來時歇息,和御書房整體的冷硬風格格格不入。
當初商君凜霸占了沈郁看書的軟榻,沈郁隨口說了句“陛下占了我的地理當給我補一個”,第二天御書房就多了張軟榻。
后來沈郁發現,不止御書房,凡是他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有專門為他布置一個舒適的、可供休息的地方。
“朕的貴君怎能由旁人欺負?”商君凜坐在御座前,繼續看折子。
聽到商君凜的話,沈郁心里起了細微波瀾,兩輩子加起來,也只有一個商君凜能無條件站在他前面,為他遮擋一切風雨。
“陛下對我真好。”沈郁不是第一次說這句話,每一次說出口,都比前一次感觸更深。
第一次或許只是單純為了讓那個天下至尊的男人知道,有一半討他歡心的意味在里面,但后面的一次次,一點點祛除掉了無關緊要的雜質,只留下最純粹的感情。
孟公公早已得了吩咐,讓御膳房上熱食,沈郁沒坐多久,就有宮人端著熱氣騰騰的飯食上來。
“正巧到了飯點,貴君留下來陪朕一起用餐吧。”
提前得了陛下的命令,御膳房上的菜都是沈郁喜愛的口味,還有幾樣符合沈郁喜好的小點心,是沈郁在玉璋宮不曾吃過的。
“陛下,御膳房來了新御廚嗎?”沈郁夾了一塊白糯糯的點心放到嘴里,在甜味的刺激下,滿足地瞇了瞇眼。
“是他們研究的新樣式,你若是喜歡,朕讓他們去玉璋宮伺候!鄙叹齽C對甜食興趣不大,中規中矩地吃著碗里的菜。
和商君凜一起進餐這么久,沈郁算是發現了,商君凜在吃食上壓根沒追求,給什么吃什么,非常好投喂。
沈郁還記得有一次,他和商君凜一起用餐,御膳房呈上的某道菜味道非常一言難盡,沈郁只吃了一口就不想勉強自己繼續吃了,商君凜能面不改色吃完大半盤。
那天之后,沈郁吐槽了商君凜的口味好久,自那之后,兩人再一起用餐,上的都會是符合沈郁口味的菜。
“陛下怎么什么好東西都往玉璋宮送?”沈郁咬著筷子,“長此以往,玉璋宮豈不是要成宮里最富足的一座宮殿!
商君凜:“皇宮是朕的,貴君也是朕的,不過是將東西換個地方放,能讓貴君歡心,也算發揮出他們的作用了!
沈郁:“陛下真是越來越會說情話了!
商君凜皺眉:“朕實話實話罷了!
沈郁笑而不語,所以說啊,有時候不經意的情話才是最動人的。
用完膳,沈郁和商君凜窩在軟榻上,商君凜坐姿筆直,認真批折子,沈郁靠在他肩膀上,看話本。
話本是在皇家藏書閣里找來的,說是話本也不準確,其實里面講的是歷代皇帝的感情史,沈郁看的津津有味。
商家歷代君王感情史真的豐富,花樣也多,什么替身啊,強取豪奪啊,情敵變情人啊……應有盡有。
比起來,商君凜的感情史就像白紙一樣干凈,和歷代君王相比,商君凜在感情這一塊真的非常格格不入了。
若沈郁沒記錯,前世商君凜后宮好像就一直沒人,除了一個被他坑進宮的沈清然。
即使是前世的沈清然,在進宮后,能見到商君凜的次數也屈指可數,更別說和商君凜有肢體接觸了。
據說暴君不喜人觸碰,前世沈清然逃離皇宮后,抱怨過,有一次他意外碰到了商君凜的手臂,被禁足了好幾天……
“貴君在想什么?”商君凜從折子上收回視線,轉頭就看到沈郁正看著自己發呆。
“在想陛下……”沈郁停頓片刻,余光瞄到商君凜手上的折子,“陛下在為治水的事發愁?”
“不錯,”商君凜沒有隱瞞,將手里的奏折往沈郁方向遞了遞,方便他看得更清楚,“貴君有興趣?”
奏折是從臨縣呈上來的,臨縣地處大桓南方,因地勢原因,自大桓開國以來,每年都受到水災侵害。
大桓前前后后投入了無數人力物力進去,始終收效甚微,歷代大桓皇帝都曾為臨縣的事發過愁。
沈郁前世親眼目睹過臨縣的受災情況,知道那會是怎樣慘烈的場景,后來,在沈清然的幫助下,越王治水立下大功,這是越王邁上權利巔峰的開始。
沈郁前世認真研究過沈清然所說的治水方案,確實要優異于大桓現存的任何一種,前段時間,沈郁在思考要給商君凜送什么生辰賀禮的時候,猛然想到了這個。
他特意挑了商君凜不在玉璋宮的日子,將記得的方案逐一默下來,打算送給商君凜,若是提早做好準備,或許不會發生像前世那么慘烈的情況。
今天突發奇想出玉璋宮,也是打算將默下來的東西送給商君凜。
“陛下知道我從小身體不好,喜歡讀雜書,前些日子,我將以前從書里看到的一些有用東西整理下來,想著陛下或許能用到。”
沈郁從懷里拿出一本薄薄的書,書封上空白一片,沈郁將書遞給商君凜:“陛下看看?”
商君凜接過書,翻開看了一眼,動作頓住。
面不改色大致看了一遍內容,書不長,沒用多少時間商君凜就翻完了,他合上書,動作略重地抓住沈郁手臂。
“貴君是從哪看到的這些內容?”
不得不說,這本書里的內容能起到的作用太大了,他同沈郁說起臨縣的事,本也不是為了能從沈郁這里得到什么建議,沒想到沈郁給了他這么大一個驚喜。
“能幫到陛下嗎?”沈郁沒有回答商君凜的問題,他不可能告訴商君凜,這是他前世從沈清然那里得到的,至少現在不能。
看沈郁神情,商君凜知道再問下去他也不會說,沈郁身上的秘密不是一兩個了,再多一個也沒什么關系。
商君凜不著急,壓制住難得的一次失態,松開沈郁的手臂:“貴君可真是幫朕大忙了。”
“這是送給陛下的禮物,陛下喜歡嗎?”商君凜不對書的來源追根究底,沈郁松了口氣,雖然他有千百種瞞過去的辦法,但他不想在這事上騙商君凜。
“朕很喜歡!鄙叹齽C拿書的手指不斷拽緊,漆黑雙眸里墨色翻滾,又很快歸于平靜。
“陛下,我還有個不情之請,陛下與大臣商討時,可否不要提起這本書來自我?”沈郁想了一會,提了個要求。
“你呈上如此有用的方法,按理來說應當大賞,真不要?”商君凜挑眉,這還是因為侍女受驚就向他討賞的沈貴君嗎?
“都說了是送給陛下的生辰禮物,再要賞賜算什么?”再說,書上寫的內容并非來自他,沈郁對冒領他人功勞沒有興趣。
那本書里也說過,沈清然拿出來的很多東西都是凝聚了后世幾代人的智慧,沈清然能厚臉皮將這些功勞據為己有,不代表沈郁也能。
不是自己的東西,沈郁從來不屑于要。
“等貴君生辰日到了,朕也給貴君送份大禮!
當日,商君凜在御書房議事到半夜,回玉璋宮的時候,沈郁已經睡熟了。脫了外衣躺到床上,沒多久,沈郁尋著熱源貼了過來,商君凜將人摟進懷里,慢慢闔上眼。
厲王、越王拖著一身傷出宮的事很快在京城上流圈子傳開,身處權利中心,又涉及到兩位王爺,大臣們私下紛紛猜測,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沒給他們太多猜測時間,第二天宮里就下了旨,因沖撞皇帝和貴君,厲王和越王被勒令閉門思過。
聽到消息的人面面相覷。
“厲王在宮宴上對陛下和貴君不敬,當時我就覺得可能要遭,陛下沒現場發難我還以為是顧忌厲王面子,沒想到……”
“厲王還說得通,那越王呢?越王一直老實本分,不至于和風頭正盛的貴君撞上吧?”
“受了杖刑又被罰閉門思過,面子里子都掉干凈了,陛下當真是一點情面都沒留!
“要我說,厲王也是活該,仗著一點從龍之功作威作福好幾年了,陛下那是誰,是他能隨便掌控的嗎?陛下這般做也是為了敲打敲打他吧!
“越王也跟著受罰,著實讓人想不通!
“有什么好想不通的,我聽說啊,越王和厲王私下見過好幾次面,說不定是兩人暗中謀劃什么被陛下察覺到了!
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關于這些事的探討,外面的聲音經由有心人之口,傳到了厲王和越王耳朵里。
兩人在府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伺候的人一連幾天都戰戰兢兢的,不敢出絲毫差錯。
越王和厲王的事給其他皇室敲響了警鐘,回到京城的藩王一個個推了應酬,老老實實待在府里,祈禱回封地的日子快點到來。
因為這件事,最后一批想勸商君凜選后納妃的人也歇了心思,誰不知道厲王是因為想送自己的侄女進宮不成,與沈貴君結下了梁子。
宮外如何影響不了宮里,聽慕汐匯報完宮外情況,沈郁漫不經心收回視線。
“莊子上如何了?”沈郁將摘下的花順手遞給身后的宮人,問。
“一切照舊,”慕汐向前幾步靠近沈郁,壓低聲音,“公子,莊子上的人拖奴婢給您帶話,您要的朱棉開了!
“是嗎?你告訴他們,我會找時間去看看的!
朱棉,是指代沈郁進宮前吩咐的事,花開便意味著他吩咐的事已經辦妥了。
若要說進宮的唯一缺點,便是在這了,與宮外聯系太不方便,他的勢力現在還沒發展起來,不能親自指揮總歸有太多不便。
看來還是得想個法子獨自出宮一趟,或者帶商君凜去莊子上轉一圈也行。
“貴君,不好了,”宮人慌張跑來,“玉娘娘在宮里自尋短見,非說要見您一面!
“沒人攔著她?”沈郁皺眉,這些先帝妃嬪他帶回玉璋宮后就沒過問了,除了不許踏出房門,不許跟外人接觸,一應用度都跟之前一樣,怎么突然鬧起來了?
“攔了,奴婢們攔不住。”宮人語氣焦急。
“可知道是發生了什么事?”
“奴婢不知,奴婢今日同往常一般去給幾位娘娘送餐,撞見玉娘娘在房梁上掛了跟白綾……”
宮人邊解釋邊帶著沈郁往目的地走。
還未靠近就聽到院子里的吵嚷聲,沈郁加快步伐,皺眉打量亂成一團的小院子。
“都停下!貴君來了!”跟在沈郁身后的小太監上前一步,厲聲呵斥,“你們這是在做什么?亂成這樣成何體統?”
“玉娘娘,你不是說要見貴君嗎?貴君已經來了!苯o沈郁帶路的宮人大聲道。
“貴君,臣妾知道錯了,臣妾什么都愿意說,求貴君放過臣妾吧!”玉娘娘推開攔住身前的宮人,幾步走到沈郁身前,跪下。
“哦?難不成你們集體引誘陛下一事另有隱情?”沈郁不動聲色地問。
“貴君明鑒,臣妾真的不是自愿的!”玉娘娘“哐哐哐”磕了幾個頭,“臣妾什么都愿意說,只求貴君能救臣妾一命。”
沈郁瞇了瞇眼,吩咐:“慕汐,將院子里無關緊要的人清出去,順便派人去請陛下過來,記住,消息不要傳出去。”
“奴婢遵命。”
轉眼間院子空曠下來,沈郁當初將人帶回來的時候,就把他們安排在了不同地方,本來是為了防止這些先帝后妃互通有無,現在倒是便宜了他。
“進屋說!鄙蛴糇哌M屋子,坐到主位上,幾名宮人立在身側,慕汐站在他右手邊。
“你說要我救你一命,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玉娘娘臉上難掩慌張之色,神情緊張地打量了周圍一圈,才小聲道:“貴君,有人要殺我。”
“殺你?”慕汐疑惑,“玉璋宮守備森嚴,你住在這里可比之前住的地方安全多了,怎么會有人要殺你?”
“臣妾不敢說謊,臣妾好幾次半夜醒來,都感覺有人站在床邊,手里拿著什么東西,寒氣森森盯著臣妾,”玉娘娘咽了咽口水,“臣妾很害怕,不敢睜眼一窺究竟。”
“那你是怎么確定有人要殺你的?”
“是臣妾不經意間瞟到那人手里拿的是匕首!庇衲锬锟毂粐樕盗,她進宮前頂多是個有點心機的普通姑娘,哪見過這樣的陣仗,都不敢確定那人是真是假,第二天就鬧起來了。
她不知道前幾次那人為什么沒下殺手,也不敢賭以后那人會不會下殺手,她當初答應了那件事,就知道,若是完不成或者落到皇帝手里,自己下場不會太好。
現在,她的計劃還沒執行就意外被沈郁囚在了玉璋宮,若無意外,任務注定無法完成,她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人會為了她不將秘密說出去,提前一步解決她。
“貴君,臣妾真的沒有說謊!”
“我知道。”沈郁當初計劃將所有人一起帶到玉璋宮時就想過,若幕后之人為了不暴露,直接對這些人下手怎么辦,商君凜也有讓隱龍衛時刻注意這邊的動靜,若真有人要動手,必然會在第一時間被發現。
那人遲遲沒對玉娘娘下死手,或許就是顧忌到這一點,而且……
若那人一直未被發現,極有可能就是原本就在院子里伺候的人。
沈郁想到了商君凜吩咐跟在他身邊的隱龍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使喚得動。
試探性用商君凜平時吩咐隱龍衛的方法喊了一聲,一身黑色勁裝的男人悄無聲息出現在屋子里。
“貴君有何吩咐?”
看來是能使喚了。
“你讓人守住院子,不要讓任何一個人離開這里,若有人有異常舉動,直接將人控制住!鄙蛴舴愿。
“是!闭f完,黑衣男子消失不見。
隱龍衛的能力沈郁是信任的,稍微松了口氣,若這次處理不好,恐怕真的要打草驚蛇了。
“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沈郁單手撐在扶手上,冷靜望著下方。
“事情要從十年前說起……”
十年前,皇位更迭,新君上位,代表先皇的時代徹底過去。新君即位不久,邊關告急,新帝率領鐵騎踏平侵略者,收復失地。
有很長一段時間,皇宮都是無主狀態。
新帝離朝太快,權利交接不徹底,舊勢力與新勢力斗成一團,皇宮這個最大的權利場首當其沖,受到的波及最大。
先帝去的突然,留下一眾妃嬪和未長成的皇子,其中更是有不少像玉娘娘這種剛入宮不久、無權無勢的青蔥少女。
有人暗中接近了她們,讓她們想辦法繼續留在宮里。
“剛開始,那人送來很多金銀珠寶、華麗首飾,只說是看我們在宮里過的凄苦,不忍心,后來,偶爾會讓我們做一些小事,或者給宮外傳一點消息,都是很小很小的事,就算被發現,也不會危及性命那種!
“一晃幾年過去,陛下重回朝堂,在宮里的時間越來越多,那人又讓我們想辦法接近陛下,說,最好能成為陛下的人!
“他胃口倒是大的很,怎么就能確定陛下會收用你們?”沈郁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便在這里,不管這些女子多貌美多年輕,也掩蓋不了她們是先皇妃嬪的事實。
“可能他們覺得朕會和先皇一樣,葷素不忌吧。”
商君凜不咸不淡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沈郁抬眸望去,只見高大男人身著玄底金紋龍袍,逆著光一步步走進來。
“陛下來得真快。”沈郁起身相迎。
“朕見你派去叫朕的人一臉焦急,便直接過來了,發生了何事?”商君凜牽著沈郁走向高坐。
沈郁將剛剛得到的消息一一說了,“暫時就問出這些!
商君凜坐在主位上,摩挲著沈郁手腕,淡淡道:“繼續!
接下來的事就很簡單了,那人不斷通過宮人給他們送東西,讓他們做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再命她們想辦法接近皇帝。
“本來那人對讓我們接近陛下沒那么執念了,后來貴君進宮,那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給我們下了死命令,讓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成為陛下的人……”
“你不知道給你下命令的人是誰?”沈郁問。
“不知道,他一直都是通過宮人給我們傳消息,從來沒真身見過我們。”
“給你們傳消息的宮人有哪些?”
“小貴子,范姑姑,喜鵲……”
沈郁默不作聲記下這些名字,“那你知不知道,跟你一樣聽他命令行事的人還有哪些?”
玉娘娘報了幾個名字。
沈郁和商君凜對視一眼,眼中皆有些凝重,玉娘娘爆出來的人里,并沒有林芷蘭這個人。
“貴君怎么看?”命人將玉娘娘帶下去后,商君凜問。
“要么是玉娘娘不知道林芷蘭的存在,要么背后操控他們的不是同一個人!鄙蛴舾鼉A向于后者。
“陛下的皇宮當真是‘臥虎藏龍’啊!鄙蛴粽{侃道。
“那就有勞貴君多費心,給朕一個‘干凈’的皇宮了。”商君凜捏捏沈郁臉頰。
沈郁捂住臉,不讓商君凜得逞,“陛下那邊有進展嗎?”
“林芷蘭吐露了一部分消息,但根據這些不足以抓出幕后之人!币驗樯蛴粢婚_始便參與了此事,商君凜沒打算瞞著他。
“先將玉娘娘指認的人抓出來,說不定兩者之間有什么牽連。”想了想,沈郁提議。
“貴君說的在理。”
商君凜拿出一塊腰牌:“這個給貴君,若是有事吩咐隱龍衛,可用這塊令牌!
令牌通體漆黑,上面刻有暗紅花紋,沈郁接過來,摸了摸,背面有凹凸不平的小字,認不出是什么字體。
“陛下怎么突然給我這個?”
“貴君幫朕做事,朕怎么也得有所表示,最多只能調動一隊隱龍衛,貴君安心收下便是!
商君凜還有別的事要忙,吩咐完這邊的事就離開了。
回到寢宮,沈郁將漆黑令牌拿出來,仔細打量。
可以號令隱龍衛的令牌,沒想到商君凜輕而易舉就給了他,沈郁心情有些復雜。
不過給他想這些的時間不多,玉娘娘一事帶來的后續麻煩還得他去處理。
根據玉娘娘吐露出的另外幾個人的消息,沈郁命隱龍衛去查了一下,這些人身上并沒有發生和玉娘娘一樣的事。
這是個好消息,說明說明幕后之人的滲透力度比他想象的要低很多。
隱龍衛動作迅速,沒多久就根據線索查出了玉娘娘院子里的可疑人物,不出沈郁所料,是一個一直在偏院伺候的小太監。
沈郁沒費多少工夫去見這個人,術業有專攻,他相信,隱龍衛能從這人嘴里問出有用消息。
所有一切都是暗中進行的,也多虧玉娘娘住的院子偏,感受到這場震蕩的人不多,沈郁下令后,更是沒人敢往外說一句。
自從商君凜上次大清洗之后,宮里與宮外的鏈接被斬斷不少,諸如張家那種敢往宮里伸手的世家被處置了一番,剩下僥幸沒被發現的都龜縮起來,不敢冒頭。
“若不是貴君出其不意將這些□□控的先帝后妃們關進玉璋宮,幕后之人也不會露出馬腳!鄙叹齽C手執黑棋,堵住白色棋子出路。
“陛下查出眉目了?”沈郁沉思一會,落下白棋。
“貴君棋藝真是讓朕大開眼界。”
棋盤上,黑色棋子與白色棋子殺的昏天黑地,商君凜棋路大開大合,沈郁的則是詭譎不定、步步殺機,絕路變活路,活路變絕路,棋盤局勢瞬息萬變,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我都立功了,陛下怎么不知道讓讓我?”沈郁執起白棋,狀若抱怨。
白玉制成的棋子被青年夾在細長手指間,說不出是玉更美還是手更美,商君凜目光不覺隨著青年手指動作而動,恍然間,仿佛自己成了那枚棋子……
“陛下,你輸了!
清越聲音拉回商君凜思緒,他看著棋盤上被沈郁以一子扭轉乾坤的局面,忍不住笑了:“朕認輸!
“陛下今天心情似乎很好!鄙蛴艚舆^慕汐端來的熱飲,喝了一口,愜意地瞇了瞇眼。
“何以見得?”商君凜從棋盤上挪開目光。
“今日我耍詐贏了陛下,也沒見陛下生氣!鄙蛴襞踔⊥,騰起的熱氣氤氳了眉眼,朦朧動人。
商君凜失笑:“朕何時生過你的氣?”
沈郁想了想,好像從進宮到現在,商君凜似乎真的沒生過他的氣,轉移話題道:“慕汐,給陛下也端一碗熱飲來,讓陛下嘗嘗玉璋宮小廚房研制出的新品!
慕汐很快端了一碗上來,沈郁最近喜歡喝這個,小廚房一直有備著。
商君凜對吃食向來不挑,嘗了一口,評價道:“不錯!
“能得到陛下嘉獎,看來確實是很不錯了,”沈郁喝完,將小碗放到一邊,“往后給陛下那邊也備一份!
慕汐應聲記下。
商君凜慢條斯理喝完,開口:“那個小太監,知道的東西不少!
沈郁:“陛下快說!
商君凜:“宮里有一張龐大的關系網,從先皇在位時就已經存在了,發展到現在,涉及到的宮人很多,不過大部分都是聽命令行事,不知道自己效忠的人是誰,只有少部分人知道那人的身份,玉璋宮抓到的小太監剛好就知道!
沈郁:“他是核心成員?”
商君凜:“不算是,他知道這些是因為他師父告訴他的!
沈郁:“師父?他師父是誰?”
商君凜:“是玉璋宮原先的掌事太監。”
沈郁終于明白,為什么幕后之人要選這個小太監動手了,經歷過商君凜的兩次清洗,玉璋宮只會比別的地方更難安插人手,可能小太監是唯一的選擇。
“那個太監是被處置了嗎?”
“是,第一次就查到了他頭上,他不止為一個人做事!敝皇巧叹齽C當時沒想到,還有另外的人隱藏在暗處。
“陛下,到底是誰?”
“是淮昱王。”商君凜眸色加深。
“淮昱王?那個與先帝爭奪皇位失敗后一直稱病不出的淮昱王?”沈郁回想了一下,前世的記憶里,并沒有多少關于這個人的,一直到越王登基,這人都龜縮在自己府邸,沒有任何動作。
“是,”商君凜皺眉,“先帝登基前,淮昱王本來才是呼聲最大的新帝人選,只是不知為何,他選擇了自愿退出,先帝登基后,特許他留在京城治病。”
沈郁:“這點能理解,與其放虎歸山,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畢竟是差一點就登上那個位置的人!
“貴君認為朕該如何做?”
“陛下不是早有決策嗎?”沈郁和他對視,兩人眼中是不言說的默契。
淮昱王府。
消瘦的男人半伏在矮桌上,對面是一位面白無須的中年男人,說話的聲音略顯尖細。
“王爺已經暴露了,接下來有何打算?”
“這不就是你家主子想看到的嗎?還來問我做什么?”淮昱王聲音嘶啞,語氣里對來人沒什么好感。
“主子讓我把這個東西交給你,說你看到了就能明白主子的用心了!
一個暗紅色的盒子被擺在桌上,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中年男子沒有多待,起身告辭。
良久,屋里傳來沙啞的笑聲。
就在中年男子離開后不久,一隊訓練有素的禁軍圍住不算豪華的淮昱王府。
晚上,沈郁抄完兩頁書,才等來商君凜。
宮外的消息早已傳到宮內,涉事宮人被秘密帶走,有些政治嗅覺敏銳的,察覺到了風雨欲來。
“貴君怎么還沒休息?”商君凜今天回來的時間比較晚,平常這個時辰,沈郁早躺床上了。
“在等陛下呀!
去了一身寒氣,商君凜才靠近沈郁:“在做什么?”
“抄書,”沈郁往旁邊挪了點,給商君凜騰出個位置,“陛下處理完了嗎?”
“差不多了!鄙叹齽C挨著沈郁坐下。
查到幕后之人后,商君凜第一時間便控制住了名單上的宮人,以防他們向外界傳消息,然后命禁軍去淮昱王府拿人。
“這一次之后,那些想送自家兒女進宮的,或者給陛下塞人的,總該能消停點了吧!毕胫@些天鬧出的事,沈郁輕嘆。
“總有人不會死心,”商君凜拿起沈郁抄的書,打量幾眼,“比起老老實實晉升,更多的是想走捷徑的人。”
“陛下魅力真大!
“貴君說錯了,魅力大的是朕代表的權勢!
“就算陛下不是九五之尊,我相信以陛下的魅力,也有大把的人想和陛下在一起,”沈郁話鋒一轉,故作憂傷看向商君凜,“陛下除了我當真沒有別人嗎?”
“貴君怎么不想想自己?”商君凜挑起沈郁下巴,別有深意道,“王公子、許公子……貴君不妨先同朕說說,貴君在宮外還有幾個好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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