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水一潭
人為什么會變呢?
簡檬想不明白。
那天晚上季景安回來了,他在浴室的洗漱臺上發現了幾滴血。
簡檬埋在枕頭里,只留了個后背給季景安,那身形比記憶里瘦弱了太多。
“你怎么又瘦了!
簡檬頭腦發痛,沒有去理季景安。
季景安的神情微微冰冷,似乎是覺得自己難得回來簡檬還給自己甩臉子,他沒好氣的問:“那浴室的血怎么回事?”
“流鼻血了。”
“沒去醫院看?”
“沒有!
“我不陪你去你就不去?”季景安覺得可笑。
“你回來是和我吵架的么?”
季景安微微一愣,簡檬問的極為平淡,聲音虛弱,他頓時沒了和她斗嘴的力氣。
季景安去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簡檬依舊背朝他睡著,安靜又弱小,季景安生出了一些憐憫心,輕輕躺下從背后抱住她,這才驚覺懷里的分量比看上去還要瘦弱,心里格外不舒服:“你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怎么瘦成這個樣子了?”
簡檬被吵醒,神色厭厭:“沒有,就是沒什么胃口!
“再沒胃口也得好好吃飯,瘦了我會心疼的!彼焐系脑捄翢o感情,唇卻先落了下來。
簡檬下意識的流了一滴眼淚,她還是沒能狠下心推開他。
都說先愛上的人會輸的很慘,簡檬覺得不對,倒是她,明明是后來才愛上季景安的,卻從頭到尾都清醒的淪陷,越愛越深,無法自拔。
簡檬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已經很久沒睡得這么好了。
醒來時她甚至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可下意識的摸了摸旁邊,一如曾經多個早晨,季景安早就走了,仿佛昨晚不曾回來,空蕩蕩的別墅里又只剩下簡檬一個人。
你說他殘忍,他倒也是關心自己的,簡檬吃穿不愁,甚至一條裙子就價值千金;你要說他好,他卻似乎早就不想要你了。
但簡檬就是沒辦法,季景安傷她,卻也能用一點小小的甜頭就讓她心甘情愿飛蛾撲火。
簡檬知道,季景安也許不止她一個女人,但她不想在猜忌和懷疑里做一個怨婦……或者說根本原因是她沒辦法去挽救什么,也早就不在乎了,只盼望余生能安穩和他度過。
她也不想自己一路陪著成長到今天的男人被別人挖去安心乘了涼,她多少有點不甘心。
只要沒鬧到自己眼前,自欺欺人她就能繼續下去。
簡檬慘淡的笑了笑。
深秋的天冷的格外厲害,簡檬裹著一件卡其色呢子大衣才出得了門。
她覺得是該去醫院看看了,最近胸腔痛的不是一般的厲害,早上吃早飯時又流了鼻血,喉嚨里甚至都滲著血腥味。
做完一系列檢查已經是兩點。醫生說下午四點取結果,簡檬也沒胃口,就一直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等著。
以至于什么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
“簡檬,你怎么在這兒?簡檬?”
簡檬睜眼,看見一個男人站在面前,她緩緩聚焦視線,男人穿著一件米白色襯衣,修長挺拔戴著金絲眼鏡,與十年前幾乎沒有差別,簡檬一眼就認出了他。
她微微怔住了,和顧川相望。
快十年了,時間過得真是好快,大學里的恩恩怨怨早就已經成為過去少年之間的鬧劇,如今什么矛盾都沒有,只是依然有一些無形的東西如雨霧般橫亙在倆人之間,讓人感到沉重難堪。
“顧川學長。”簡檬微微有些惶恐,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他。
“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醫院都已經下班了!
“我……我沒什么事,就在這里等結果!
顧川依舊和許多年前一樣,彬彬有禮,溫潤如玉,總是喜歡穿著淡色的衣服,這點倒是和簡檬有幾分相同。
“你臉色不太好,怎么一個人?”顧川問出來才發覺不合時宜,他眼眸微垂片刻,才聽見簡檬回答。
“阿景最近很忙,我就一個人來了。”
顧川這才去看她:“是啊,最近聽說他投資了新能源后又把方向放到了新媒體上,我們家和他還有合作,我爸就讓我回來幫幫他!
“是嗎,挺好的!焙喢蚀瓜旅嫒輵馈
顧川欲言又止,他那天在一場晚會上就已經見過季景安了,他比很多年前多了雷厲風行,一雙深眸下波瀾不驚透著城府。
他還看見了季景安摟著一個不是簡檬的女人。
正要說什么,一個護士忽然喊道:“簡檬,你的報告出來了,請到醫生辦公室一趟。”
簡檬急忙起身,匆忙道別后去了醫生辦公室,顧川猶豫片刻后也跟了上去。
他晚了幾步,進去的時候簡檬正坐在醫生對面,幾滴眼淚啪嗒掉下來,打濕了手里的檢查單。
顧川往前走了幾步,才看清報告單上的字。
一類造血系統導致惡性腫瘤性疾病。
顧川知道那幾個字什么意思,白血病。
“簡小姐,這種疾病一旦確診,最好盡快治療!彪S后,醫生看向了顧川:“先生,您是簡小姐的家屬么?”
“我……我是她朋友。”顧川一邊說話,一邊始終看著一言不發的簡檬。
“是這樣的,所有癌癥的化療都是非常痛苦的,所以希望你們親屬朋友能夠好好陪著簡小姐,幫她做好心理工作。”
顧川恍惚的點點頭。
顧川沒想到,再次見到簡檬,會是這樣的場景。
后來是顧川送簡檬回來的,臨走時他才問道:“你打算怎么辦?”
簡檬下了車,還是那個面容溫和,內斂溫柔的女孩兒,他只是眼睛有些發紅,臉色過于蒼白。
“治病,有病就慢慢治。”
“是啊,季景安會陪著你的!鳖櫞ㄟ`心的安慰她,一邊替簡檬覺得悲哀,一邊又怕她發現季景安的背叛,卻不知,簡檬早就有所察覺了。
“謝謝你。”簡檬關上車門,轉身離開,消失在深秋的濃霧之中。
一進門,季景安也在家里,他手里拿著一本商業雜志,金絲眼鏡下的黑眸深不可測。
“你回來啦?”簡檬攥緊了手里的檢查報告,那是她準備拿給季景安看的,她還在猶豫,她怕季景安知道后會難過,她不想讓季景安難過。
“是啊,還好回來了!奔揪鞍埠仙鲜掷锏碾s志,抬起頭來:“要不然你不得把顧川領回家來?”
簡檬猛然怔。骸笆裁匆馑?”
“那車不是顧川的么?怎么,這么迫不及待就見上面了?”
“是顧川,他送我回來,我們在醫院碰上了。”
季景安很少戴眼鏡,他伸手拿掉眼鏡后,那雙微微泛著陰冷的眸子更加直視人心。他沒有問簡檬去醫院的檢查結果,只是關心送她回來的人。
“醫院,顧川不是新聞主編么,還管治。俊奔揪鞍埠鋈恍α顺鰜恚骸耙矊,舊情難了,人家不就是回來找你的嗎?”
“季景安!”簡檬終于無法忍受,他可以針對自己,為什么要去抹黑別人,“你在胡說什么?”
“當初我和你在一起,他就沒死心,這么多年沒結婚,沒有過情人,一周前一聽我和他父親公司有合作,緊趕慢趕從倫敦回來,為什么?不就是為了能見你一面么?”
“季景安,你在胡攪蠻纏什么?我在你心里就是這樣的人么?”簡檬慌張之下流了眼淚,可那幾滴眼淚季景安熟視無睹。
大學時候,顧川和簡檬是文學系公認的郎才女貌,只是后來讓季景安挖了墻角。
“我胡攪蠻纏,我向來都是這般,我白手起家,自然比不上養尊處優到大的顧川骨子里矜貴,十年前你不還是往上湊么?現在后悔了?”
簡檬愣在那里,她有些失神,意識清醒,可身體的知覺卻一點也感覺不到。
季景安說完這句話其實也后悔了,他很久沒有被人指責忤逆過了,一怒之下忘了眼前是這個陪著自己一路走來的簡檬。
他走過去想把她摟進懷里,記憶里她向來乖順,微微一哄就能哄好。
可他的手剛伸過去,簡檬就后退了半步,躲開了。
“對不起!
是簡檬開口先道歉。
她害怕又像半個月前一樣,季景安扔下她不歡而散,
但她為什么而對不起呢?
簡檬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為忤逆了季景安,還是因為指責季景安胡攪蠻纏,或者說,是為了十年前愿意跟他在一起而道歉。
“檬檬,我不是那個意思……”季景安冷硬的眉眼軟了下來,聽見簡檬說對不起,心里好像有一根刺扎在上面,泛著細微的疼,他又靠近她,將她攬進懷里,撫摸著她柔軟的發。
簡檬只是偏過頭,把手里的報告單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她原來還害怕季景安難過,才不告訴他,但現在告不告訴已經不重要了,季景安早就不愛她了,自然也不會有半分的難過。
她早就成孤單的一個人了,她只有一個人承受痛苦的命,哪怕眼前是自己愛了十年的男人,她也是孤零零的。
簡檬靠在季景安懷里,男人向來溫熱的身軀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冰冷僵硬,讓簡檬想要下意識的抗拒,可怎么也推不開,只能妥協一般的把臉貼在他的肩上,空洞的看著別處,似乎想透過這片寒冷黑暗看到曾經還恩愛的時候,可是一眼望過去,只剩下悲哀和壓抑。
死水一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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