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煙的手指微微蜷縮，然后又松開。

        他一點點查探理解著屬于失憶的小狐貍的記憶。

        當他完全整理出那些記憶時，臉上露出復雜的情緒來。

        特別是他看見失憶的自己原來竟然有另一種模樣，他會主動去蹭那個玄衣青年，把自己窩在青年脖子旁邊，甚至還會伸出舌頭去舔青年的手，身體更是僵了僵。

        玉生煙閉了閉眼，慶幸這些日子沒有遇見妖族，就連遇見的人修里，也沒有一個人認出他來。

        “我以為只是一只化了形卻什么也不懂的小狐貍，現在看來，好像還是一只挺厲害的狐貍？”在玉生煙懷疑人生時，灰衣青年又開了口，“小狐貍，你若是準備好了，便開始過試煉吧，我是這關的守關人。”

        在記憶恢復后，玉生煙便知曉這是什么地方了。

        所以在聽到那道聲音后，玉生煙睜開眼睛，朝灰衣青年的方向看去。

        他的眼睛褪去水霧后，不再茫然無辜，反而因主人記憶的恢復變得幽深，難以捉摸。

        ……

        灰衣青年揉了揉自己被狐貍尾巴抽中的臉，看著離開的藍色背影，嘆了口氣，“美人美則美矣，只是未免太暴力了些。”

        在他說完這句話不過一刻鐘的功夫，灰衣青年便聽到一陣什么傾塌破碎的聲音。

        “……”

        “怎么回事？我怎么出來了？”

        “你們也出來了？”

        “我明明還在過第一關，那抹劍意我還沒弄明白呢。”

        “我也是，剛準備回答那位守關人前輩的問題，沒想到下一刻直接就出現在這里。”

        容與站在人群中，聽著那些人的小聲議論，摩挲了一下手指。

        “小師叔。”

        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

        容與聽到聲音抬頭，正好看見杜玄青他們撥開周圍的修士，朝他走過來。

        “小玄青，陸柯兒，試煉如何啊？”容與搖了搖折扇，吊兒郎當的問道。

        聽到他這樣問，陸柯先回答了，他嘟嘟囔囔道，“試劍那關我倒是過了，結果剛入第二關，就發現四周坍塌了。這回的試煉不會出現什么意外吧？我還想抱把好劍回去給師尊瞧瞧，省的他說我跟著小師叔一起學壞了，整日不務正業。”

        說完這句話，陸柯便感覺有道視線落在他身上，他看過去，果不其然對上容與皮笑肉不笑的臉。

        陸柯打了一個顫兒，為了轉移小師叔的視線，他又問杜玄青，“玄青師兄試煉怎么樣了？”

        “我亦是進入了第二關。”杜玄青道，而后他話鋒一轉，“不過，我察覺到一件事。”

        杜玄青繼續解釋：“試煉的第二關內容是問心，而這整個關卡似乎是一個幻境。出來前，我們聽到的塌碎掉的聲音，或許是幻境碎掉的聲音。只是，據我所知，像這種試煉，為了考驗個人能力，里面的陣法會有兩個陣法中心。小陣法中心是單獨為每個人設的，目的是為了盡量不影響到試煉的其他人；大陣法中心是操縱整個幻境。但一般來說，只要找出小陣法中心，便能破解個人所在的幻境。”

        “等等，這樣說來，玄青師兄你的意思是有人已經通過試煉，他還直接把大的幻境陣法中心給破了，導致我們也被直接傳送出來了？”陸柯已經懂了杜玄青的意思，只是在知曉有人破了整個幻境時，還是有些吃驚。

        杜玄青：“嗯。”

        陸柯：“誰這么厲害？”

        且不說先前的守劍人修為，便是試煉里這些守關人的修為大多也都在元嬰期，他們設下的陣法非元嬰期及以上不可破。

        修真界里元嬰前輩們大都在宗門里當客座長老，又或者在閉關。

        此次劍冢開，是修真界青年劍修一輩尋靈劍、入劍道的時候，未曾聽說有元嬰期的修士參與。

        杜玄青搖了搖頭，“試煉被迫停止，守劍人前輩應該會出來解釋。”

        “小師叔，你的試煉如何？”陸柯問容與道，而后他發現容與懷里一直抱著的藍銀色的狐貍居然不見了，“還有，小狐貍去哪兒了？”

        容與刻意避開了陸柯的第一個問題，“進水鏡的時候它便與我分開了，待會兒我問問守關人前輩。”

        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一道冷淡威嚴的聲音在他們耳側響起，但他并未說幻境被破是誰造成的，只是道，“由于第二關的幻境出了問題，一時之間陣法修補不了，試煉就此終止。”

        “入劍冢的人員為成功進入問心關的人，其余不符合的人，吾會即刻送他們離開昆侖山。”

        他話音剛落，周圍的修士果真少了許多。

        “咦，小師叔，你居然還在？”陸柯看了一眼身邊的玄衣青年，叫了起來。

        “誒喲，玄青師兄你打我做什么？”

        杜玄青將手收回，沒說話。

        倒是容與又朝陸柯笑了笑，又挑了挑眉，“怎么，我不能在？”

        “那倒不是，那不是以為你對劍冢里的劍沒興趣么。”陸柯撓了撓頭。

        他印象中，小師叔練劍時，有時候連木劍都不愿意拿，能多敷衍有多敷衍，就連這次來劍冢，也是因為大師伯的囑咐。

        所以陸柯實在不能想象容與認真的模樣。

        “唔，再不選柄劍回去，到時師兄又該說了，”容與道，“而且握一把劍在手里的感覺，好像也不賴。”

        就在容與和陸柯說著話時，他感受到周圍其他宗門的弟子投過來的復雜目光，他們全部看著容與，有說不出來的意味。

        “……嗯哼，看什么？”容與搖了搖折扇，一面吊兒郎當的走向那些弟子。

        那些弟子齊齊收回目光，不再看容與。

        “昆侖劍冢已經正式開啟，諸位有三日時間可取劍。三日后，無論諸位有沒有得到心儀的靈劍，劍冢都會關閉。”守關人的聲音又響在耳畔。

        他的話音剛落，修士們便發現他們正對著的那兩扇山門打開了。

        “諸位，請吧。”

        守劍人話一落，那些修士們也不再顧得上其他，爭先恐后往劍冢里去，就連性格一向溫和穩重的杜玄青，在看到打開的劍冢后，眼睛也亮了亮。

        只有容與好似不在意，不急不徐走在最后面。

        “你怎么不跟上？不怕好劍都被人選了么？”

        不知何時，守劍人出現在容與旁邊。

        “真正的好劍，是它選人，而非人選它。”聽到守劍人的問題，容與緩聲應道。

        有些東西是他的終歸是他的，丟不了；不是他的，他也強求不來。

        守劍人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不由多看了容與兩眼，然后點點頭，“小子說得對，真正的靈劍，是它擇主才對。”

        就在這時，劍冢旁邊突然出現了一只藍銀色的狐貍。

        看到那只狐貍，守劍人難免覺得頭疼，但他還未來得及說些什么，就見容與朝那只狐貍走了過去。

        看見小狐貍出現，容與來不及想其他，便對著狐貍的方向喚了一聲，“煙煙。”

        不知怎么回事，之前聽到自己聲音就會爬起來奔向自己的小狐貍，這回竟然沒有起身。

        它的尾巴倒是搖了搖，但很快重重地打在了地上，整只狐貍看起來懨懨的。

        “煙煙？”容與又喚了一聲地上的狐貍，這回小狐貍總算有了反應，慢吞吞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容與蹲下身，抱起地上的狐貍，揉了揉它的頭，“抱歉。”

        他以為玉生煙第一次沒有搭理他，是在生氣他拋下了它，正準備解釋。

        但實際上并不是容與以為的那樣。

        在竭力破掉幻境后，玉生煙還沒來得及出昆侖山，便被原本守在水鏡外的守劍人逮到了。

        看到玉生煙后，守劍人眉毛立了起來，“怎么又是你？上一回你取劍時，也這樣毀過我一道陣法，我修補了大半年才修補好。還有，昆侖劍冢里的劍只能取一次，你已經取過了，就算這回試煉過了也不能進去的。”

        玉生煙冷著臉，“我知道，進入這里是意外，我馬上出去。”

        就在玉生煙掐訣準備直接離開昆侖山時，卻發現身上有守關的灰衣青年贈予的靈力已經消耗干凈了，連他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修為在失去靈力支撐后也沒了。

        因而很快他就變回了幼狐的模樣。

        “……”

        玉生煙因為容與此時撫摸的動作帶著身體僵了僵。

        記憶力，容與是第一個這樣碰他的人，若是平日其他人碰他，他早就一爪子揮過去了。

        可換成容與，意外的，他并不討厭。

        這也許有小狐貍的記憶的影響。

        但真的影響了玉生煙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玉生煙微微偏頭，看了看抱起他的玄衣青年。

        青年模樣生得好，不同于劍尊的清冷雅正，青年身上是有幾分張揚與痞性的，笑起來有些像暖陽。

        他知道青年是容鋮的獨子。

        妖族與人修雖說往來很少，卻并非不往來。

        修真界有些八卦妖族知道的并不少。

        玉生煙第一次聽見容與的名字便是他去人修舉行的拍賣會時，無意中聽到周圍的修士聊起。

        他們說容鋮劍尊厲害是厲害，只是教子無方，生出來的兒子半分不像他，也虧得他背后庇佑，讓容與活生生長成了一個紈绔。

        劍尊容鋮不僅是人修尊崇的人，也是妖修所敬重的。

        于是玉生煙將容與的名字記下，他是想看看劍尊的兒子究竟是怎樣的。

        但結合作為小狐貍時的記憶后，玉生煙發現容與這人實在有些奇怪。

        明明天賦不錯，卻愿意在其他人眼里扮演一個廢物紈绔。

        還有，私下里明明是不怎么活絡的性子，在外面卻能有各種嬉笑怒罵的表情。

        玉生煙的好奇心被激發了，本來他想在容與取完劍后就離開。

        現在他改變了想法。

        容與不知道他只揉了揉小狐貍的頭，便讓小狐貍想了很多。

        他低頭看著懷里的狐貍，總覺得小狐貍還是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可他又實在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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