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皎白清冷的月光穿過窗縫，照在榻上，給榻上的人臉上渡上一層清輝。

        待屋子里的人陷入沉睡，玉生煙從容與的脖頸處抬起頭來，抖了抖身上的毛，然后慢慢站起來，輕巧地跳下了榻。

        落地的一瞬間，狐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眉目清冷，容色姝麗的青年。

        從昨夜過后，玉生煙便已經(jīng)可以變回人形了。只是他修為尚未恢復，靈力不穩(wěn)定，以至于人形維持不了多久。

        白日時他倒是想過在容與面前變回人形，但很快又想到容與并不知曉他的身份，知道了說不定會起戒心，而他暫時并不想打破和容與現(xiàn)在這樣的關系。另外，他方才發(fā)現(xiàn)了兩個妖族，貿(mào)然化形只怕會給容與帶去麻煩。

        這樣一來，便不想在容與面前化形了。

        玉生煙現(xiàn)在說不清對容與是什么感受，只是覺得這些日子這人好歹護了他一場，他也并非恩將仇報的人，所以有些麻煩該自己解決才是，也算還人一片清凈。

        垂眸看了一眼榻上的人，而后玉生煙悄無聲息的從屋子里離開。

        下一刻，冷清空寂的長街上多出了一個人。

        “出來。”玉生煙靜立在長街中央，語氣微冷，頭卻是稍稍向旁邊偏了偏。

        “……”

        長街一片寂靜，并沒有人回應他。

        玉生煙蹙了蹙眉，纖長細白的手指微動，下一刻，他的手里出現(xiàn)了一柄銀白色的長劍。

        手腕輕輕翻轉，長劍也發(fā)出嗡鳴聲。

        之后，玉生煙緩緩揮出一劍。

        雪白的劍氣驀然自長劍里鉆出，凌厲的劍意瞬間自玉生煙腳下往外蔓延，甚至卷起地上的殘花與塵土。

        最后，劍氣化作數(shù)道流光劍影，齊齊向玉生煙身后某一處而去。

        接著，從暗處出來一個人，身著紅衣，面容邪肆俊美。

        他手里挽了一只玉笛，衣袖飄飛，在流光劍影里四處躲閃。

        “鏗”的一聲，玉笛擋住最后一道朝那人脖頸而去的劍意，之后立即碎掉了。

        玉生煙擰眉，手指微動，準備在揮出一劍時，卻見紅衣青年開口道，“妖王大人，先別動手，我是來幫你的。”

        “……”玉生煙并未收回力道，那一劍最終還是被他揮了出去，只是劍氣流轉方向微微偏轉了，以至于劍氣落下時是擦著殷煥的臉過去的。

        凜冽的劍意到底在他半邊臉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被殘留的劍氣劃過后，殷煥的目光便看向了對面那個無論看多少次都覺得驚艷的青年。明明是狐族，玉生煙卻不如其他狐族狐族生的的魅惑艷麗，整個人反倒更似仙一般，整個人看著如冰雪，清冷寒涼，叫人接近不得。

        殷煥又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而后低頭看了看手指上沾染的血。

        果真如符離所言，即便妖王受了重傷，但也并不好惹。又或者，妖王的傷已經(jīng)好了。

        好在，他沒有把玉生煙的消息傳回給將厭。

        于是他干脆舉起雙手，向玉生煙示好，“妖王大人，我真的是來投誠的，我還可以給你說妖族現(xiàn)在的狀況。”

        玉生煙略冷的眸子掃過殷煥。

        他并不相信。

        殷煥這個人，狡猾得很。

        從前的老妖王未死時，殷煥便極擅長在其跟前獻計，因為會說話，在老妖王面前混的也很好。后來玉生煙要殺妖王時，殷煥也沒阻攔，甚至還幫了他一把。如今他進階失敗的消息應當在妖族傳開了，正是將厭得勢的時候。

        殷煥一向只做對他自己有利益的事，而玉生煙如今什么也沒有，殷煥怎么可能會平白無故幫他。

        見玉生煙冷冷的盯著自己看，殷煥也看出他的不信任，于是他又道，“妖王大人，自你閉關后，將厭的心思便活躍了，你渡劫失敗離開妖族后，將厭殺了妖族里幾位長老，自己做了妖王，妖族現(xiàn)在一片混亂。不僅如此，他還放任群妖離開序千山，與修士爭斗結仇。”

        玉生煙聽到殷煥給的消息并沒有什么反應，這些他一早便從容與師兄那里得知了，“你的目的是什么？本王如今式微，你這樣幫本王，不怕殞命？”

        殷煥做了一個手勢，很快他身邊又站了一位紫衣青年。

        “符離見過妖王。”青年微微躬身，向玉生煙作了一個揖。

        “于我們而言，只有妖王大人才是妖族合格的王，將厭不過一時小人得志，我們分得清局勢，自然也相信妖王大人。

        不知妖王大人何時回妖族，若是有需要，盡管吩咐我們，我們必定竭盡全力。”

        “多謝，”玉生煙語氣依舊冷淡，即便殷煥他們看著真誠，他還是沒放下戒心與警惕，“只是本王的東西自己會拿回。”

        “序千山的妖族，除了你們還有多少來了凡世？”接著他又問道。

        玉生煙做妖王時，規(guī)矩是妖族之人不得隨意出序千山，更不許擾亂人間秩序。

        他一走，妖族那些妖膽子倒是大了起來。

        玉生煙這樣一問，殷煥臉上也浮出尷尬，“大概十來個吧？他們是奉了將厭的命令來尋妖王大人的。至于我和符離，妖王大人，我們也不是故意要出序千山的，我們是來看著那些妖的，以防他們肆意殺害凡人。”

        “是么？”玉生煙深深看了他們一眼，而后淡淡頷首，“嗯，我知曉了。”

        “凡世非妖族該來的地方，這些時日，修真界里的修士也來了，他們對妖大概不會手下留情。”

        聽到玉生煙的話后，殷煥與符離對視了一眼，“那妖王大人需要我們將他們從凡世帶走么？”

        玉生煙道，“不必，本王也想看看，那些蠢貨對上修士后還有哪些本事。”

        殷煥聽著那句蠢貨，總覺得也包括了他和符離。

        他默了默，“是。”

        “妖王大人如今跟著的那人，可是修士？”符離想起什么，問玉生煙道。

        玉生煙的眸子劃過他，“這并不關你們的事。”

        “你們走吧，回了妖族，告訴將厭，想名正言順的坐上妖王之位，便自己來尋本王，本王等著他。”

        待殷煥他們離開之后，玉生煙手一揮，將長劍收回。

        同時，他的身形慢慢變小，又重新變回了狐貍的模樣。

        幸好方才在殷煥他們面前沒有露出破綻，否則只怕會是另一種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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