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么說，柯嘉禾小臉皺起來，有點兒為難。

        這個人未免也太離譜了，居然連車費都不知道怎么算。

        賺錢都賺的這么不走心嗎。

        她嘆口氣，忽然想起來可以在打車軟件上查，于是又拿了手機。

        可是——

        “咦，你怎么取消接單了？”

        像是終于忍不住，他手松松搭在方向盤上，低頭開始笑，笑了好一會，才說：“是嗎？”

        怎么你取消接單，自己還不知道嗎？

        柯嘉禾是真的無語了，他這個賺錢態度也太不端正了點。

        她手指劃拉兩下屏幕，瞥見司機還發了兩條短信，點進去看：

        【不好意思啊姑娘，我開錯地了。】

        【你那太遠了，我就不去了。】

        短暫的懵逼過后，柯嘉禾心底隱隱升騰起不好的預感。

        這時，外頭有人敲了敲車窗，玻璃降下來。

        柯嘉禾跟著動靜朝外看。

        來人穿著身板正的黑西裝，胸口還別了朵大紅花，很精神的樣子。

        “岑總。”

        “嗯。”前頭駕駛座的男人懶洋洋應了聲。

        像是才察覺到后座有人，外頭的男人扭頭看向柯嘉禾：“這位是？”

        “哦，這個……”岑識津頓了頓，笑著說，“剛路邊撿到的——我的一位客人。”

        聽見他的話，柯嘉禾腦子轟地炸開，臉迅速紅成豬肝色。

        她蹭了人家的車。

        她剛還對車主指指點點！

        柯嘉禾真的要窒息了，整個人因為羞愧而呆若木雞。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小會，她身側的車門突然打開。

        柯嘉禾慌了神，下意識抬頭看過去。

        她這才發現岑識津穿的是一身很矜持得體的深藍色西裝。

        他身量很高，衣服裁減的恰到好處，將他挺直高大的身材勾勒的一覽無余。烈日當空，他頭頂著熾熱的陽光，發絲泛起淡淡的金。

        片刻后，柯嘉禾聽見他開口，語氣溫柔而克制，“客人，該下車了。”

        -

        一直到下車后，柯嘉禾腳步還是有點飄。

        付瑤在門口，隔好遠就跑了過來，抓著她的胳膊，“我靠，剛你是從岑識津車上下來吧。”

        柯嘉禾深深地看她一眼，接著長長地嘆了口氣。

        付瑤瞇起眼睛：“還不從實招來。”

        “這說來話長。”

        可看付瑤還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柯嘉禾只好長話短說，把事情經過簡短交代了。

        其實她講述的已經很委婉了，但還是把付瑤給聽的一驚一乍，嘴巴大得能塞進一顆雞蛋。

        長久的寂靜后，付瑤不禁發出感嘆：“牛啊，你真牛。”

        柯嘉禾臉還紅著：“丟臉死了。”

        她想起剛才的事，自己把人當司機還唧唧歪歪了一路，想到等會婚禮可能還會再見面，她就不由頭皮一緊。

        付瑤看她的樣子，想憋笑但沒忍住，“你這樣，怎么像是一副占了岑識津便宜的樣子。”

        柯嘉禾點頭，有些惆悵。

        本來是想給錢的，但現在這種狀況，給錢是不是有點太侮辱人了。

        見她沒理解自己的意思，付瑤又說：“那你是不是得對人負責啊？”

        柯嘉禾皺眉，“也沒到那程度吧，只是坐了他車而已。”

        話是這么說，但她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后都不太能聽清了。

        “只是坐車而已？”付瑤噗嗤一下笑出聲，“難不成你還想做點別的？”

        這下，柯嘉禾就算再遲鈍，也能聽出她話里別有深意了。

        她有點心梗，一本正經地說：“付瑤，我現在很嚴肅的。”

        “嗯嗯，嚴肅！”付瑤樂不可支，“走吧，人婚禮該開始了。”

        -

        周琳的婚禮現場布置得很漂亮，漂亮的可以用奢華來形容，看得付瑤嘖嘖稱奇。

        她隨手指了顆亮晶晶的東西，開玩笑：“你說這鴿子蛋真的假的。”

        “別鬧了。”柯嘉禾嘴角抽了抽，拉著她往里走。

        宴會廳在二樓，兩人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紅包，到的時候周琳和新郎正在迎賓。

        看到新郎的時候，柯嘉禾還有些恍惚，是剛才在酒店樓下接岑識津的男人。

        新郎也認出她了，愣了下，旋即神色如常地把人迎了進來。

        相比他，周琳則不客氣多了：“你倆也來太晚了，這都快開始了。”

        “出了點小狀況。”柯嘉禾說。

        周琳就沖新郎眨眨眼，跟著她們一起進去。

        “我臉都要笑僵了，”她小聲吐槽，“真他媽累，以后再結婚我就是狗。”

        三個人在大廳一角駐足。

        付瑤翻了個白眼：“你還想結幾次婚。”

        周琳笑得花枝亂顫，順著她的話往上爬：“那起碼得結個七八九次吧。”

        見她結婚還滿嘴胡話，柯嘉禾拍了拍她的手：“別瞎說。”

        “哎，開個玩笑嘛。”周琳就伸手戳了戳柯嘉禾的臉，“還是我們嘉禾乖。”

        柯嘉禾好脾氣地笑。

        她性格好，人又呆，年紀也小些，上大學那會就是宿舍的團寵，幾個室友都愛往她身上湊。

        付瑤嗤笑，裝成受不了的樣子別開臉，視線四處溜了溜，停在了某處。

        “哎——”

        她側身，拉了下尤夢娜的手，沖十點鐘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你怎么把那尊大佛請來的？”

        順著她的視線，其余兩人一起看過去。

        宴會廳里張燈結彩喧嘩熱鬧，穿過攢動的人群，柯嘉禾看見了后頭的岑識津。

        周琳也看到他了，擺擺手：“我哪有那人脈，人是老梁新上司。”

        “噢。”付瑤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又不住地朝那邊多看了幾眼，而后笑起來：“我說你這婚禮辦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的粉絲見面會。”

        確實是像開見面會。

        偌大的宴會廳，雖然都穿的比較正式，但就他看起來格外鶴立雞群，只是閑散地站在那，氣質就足夠清貴矜持，想不注意到都難。

        偏他這樣冷淡，還有不少人上趕著給他遞名片。

        觥籌交錯之中，他微微側著頭，在聽人說話，自己卻不怎么開口，難得才搭理一次。

        周圍不斷有人過去攀談，他也沒見不耐煩，只是態度不怎么誠懇。

        舉止投足之間，完全翩翩公子樣。

        柯嘉禾忽然想起剛蹭他車蹭了一路，心里漸漸又生出懊惱的情緒。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眼神，怎么會把這樣的人錯認成網約車司機。

        也許是察覺到有人看在他，岑識津歪了歪頭，忽然抽空看了過來。

        他們之間隔了不少人，隔著大半個宴會廳，他嘴角還掛著一抹笑，就這樣突如其來地掃過來，一眼逮住了她。

        柯嘉禾猝不及防，迅速做賊心虛般地別開了眼。

        旁邊兩個人還在討論岑識津。

        也不知是不是剛那一眼的原因，柯嘉禾居然有些不自在，總有種背后講人壞話被抓包的錯覺。

        這導致她后面整個婚宴過程都有些心不在焉，僵著腦袋完全不敢往岑識津的方向看，等新人敬酒時還不小心把酒給灑在了自己身上。

        “你什么情況？”付瑤抽了口氣，忙抽紙給她。

        “沒事。”柯嘉禾回了神，歉意地朝被嚇到的眾人笑了笑，隨后往外走，“我去趟洗手間。”

        所幸酒是無色的，現在天也熱，過不了多久就能自然干。

        她用紙把水漬都給擦掉了，抬頭看向鏡中的自己，咬了咬唇，就這么相顧無言。

        實在是很悵然。

        怎么說，也該給人道個歉的。

        還得道個謝。

        開著的水忘了關。

        耳朵漸漸在發燙。

        真的是——

        “什么啊，”柯嘉禾手捂住眼睛，小聲抱怨，“怎么搞成這樣了……”

        -

        洗手間的水聲停了，岑識津將沒抽完的煙摁滅，扔進垃圾桶。

        一分鐘后，柯嘉禾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走出來。

        她默不作聲的往前走，余光中瞥見了什么，又折返回來，然后抬頭，對上了岑識津含笑的一雙眼。

        “那個……”

        女生仰著頭，和他的距離不到半米，微微張著嘴。一張小臉還沒巴掌大，嵌著對清凌凌的杏眼。

        窗臺吹進一陣風，她抬手把散亂的頭發別到耳后。

        “岑識津。”

        男人沒動，安靜地等著下文。

        柯嘉禾吸了口氣：“剛剛在車上……我沒注意看，把你當成網約車司機了，對不起……如果有對你造成什么困擾，你都可以直說，能力范圍我會盡量彌補。”

        她態度很誠懇：“還有就是，謝謝你送我來。”

        把話說完，她臉又紅了，不敢抬頭去看他，低著頭數瓷磚紋路。

        可數到二十了，岑識津也沒接她的話。

        她不由抬頭看過去，男人氣定神閑地和她對視，讓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半晌，岑識津沒頭沒尾地說：“現在認得我了？”

        什么？

        柯嘉禾沒跟上他的思維，呆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想起來了。”

        “想起我什么了？”

        沒想到他會打破砂鍋問到底。柯嘉禾腦子一時短路，試探地說，“呃……你是謝淮年的大學室友？”

        在她說完后，岑識津眸光暗了暗，接著似笑非笑地問：“還有呢？”

        這怎么還弄得像是在期末考試，柯嘉禾莫名感到緊張：“還有嗎？”

        岑識津就笑了一下，像是在自嘲。

        那笑容一閃而逝，沉默著，大概是覺得興味索然，岑識津彈了彈身上不存在的灰：“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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