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八年六月二十五日，青山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內，刑警江城和一個剛被請進警局的嫌疑人正在刑訊室里斗法。

        坐在江城面前的是一個氣質儒雅，身材有些單薄的青年，如果光看面相，這人看上去倒有幾分書生的意氣，但精于人事的江城知道，眼前這人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畢竟坐在刑訊室里還能泰然處之的，江城還真沒見過幾個。

        江城平靜地看了他一眼，開口問道：“莊暨莊律師？”

        那人回道：“是的。”

        “知道我們為什么要帶你來警局嗎？”

        莊暨扶了扶眼鏡，將身子略微前傾，神色平靜地看向江城說道：“關于這一點我也想請教請教，警官，我可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查我的犯罪記錄。”

        江城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這人肯定是個心理素質極強的角色，靠一般的套話肯定震懾不住他，因此他放棄了以往刑訊的套路，轉而開門見山地問道：“六月十八號那天中午你在哪？在干什么？”

        莊暨緩緩收起笑容，沉吟少許后緩緩回道：“讓我想想啊，我記得那天中午我好像是去了城西的金泰商場里面吃飯。”

        “還記得在哪一家吃飯嗎？”

        “這個有點記不太清了，畢竟好幾天了……”，莊暨緊蹙眉頭做出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樣，等半分鐘后他忽然又開口說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我應該是去了一家叫做徐家舊館的飯館子吃飯，我想你們應該查過那邊的監控了吧，應該能在商場的監控視頻上看到我才對。”

        江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緩緩說道：“你在監控下停留了好幾秒，我們要是再找不到你，不是太對不起你了嗎？”

        莊暨呵呵一笑，故意裝作沒聽懂江城的話外音。

        江城緊接著又繼續問道：“那家徐家舊館味道怎么樣？我聽說那是家川菜館，廚子是地地道道的四川老師傅，味道可是偏辣口，你一個廣東人，一向吃清淡的，怎么忽然去吃四川菜了？”

        莊暨愣了一下，臉色漸漸變得有些不太自然：“這有什么奇怪的嗎？雖然我是廣東人，但每天吃清淡的，嘴里難免會沒味，吃個香辣的過過嘴癮應該很合情合理吧。”

        “認識李麗兒嗎？”江城忽然岔開問題問道。

        莊暨被他跳躍式的思維整的有些亂，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認識。”

        “你們是什么關系？”

        “她是我前妻。”

        “她在六月十八號那天在家里被人捅了一刀，你應該知道這個消息了吧。”

        莊暨面無表情的看著江城回應道：“知道，怎么？你們懷疑是我殺了她？”

        江城拿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小口茶：“任何和李麗兒有糾葛的人被我們懷疑都是很正常的，莊律師打了這么多年官司，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才是。”

        莊暨的神色漸漸趨于平靜，看著江城問道：“所以，你們現在是找到了什么證據？既然都請我進來喝茶了，總得拿出點證據不是？”

        江城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們警方抓人自然是講究真憑實據的，對了，插句題外話，你的體重是多少？”

        莊暨的雙眼微不可見地瞇了一下：“我的體重貌似和案情無關吧？”

        江城擺擺手，示意他放輕松：“就是隨口一問而已，我這人，沒別的本事，就是眼睛比較毒，平時猜那些女同事的體重啊年齡啊，那可是一猜就準。讓我猜猜，你這個身高應該是在一米七五左右，體重應該在一百一十斤左右吧。”

        莊暨沒說話，江城又自顧自地說道：“平時朋友多嗎？”

        莊暨道：“還行。”

        “我看你的衣品挺不錯的，那天去徐家舊館吃飯戴的帽子還挺好看的。”

        見他又沒說話，江城也不覺得尷尬，而是繼續問道：“你還記得那天你去徐家舊館吃飯的細節嗎？”

        莊暨又愣了一下，顯然對江城的詢問方式顯得有些不太適應：“不太記得了，你們去徐家舊館調查取證一下不就知道了？”

        江城嘆了口氣，說道：“我們已經派人去現場走訪取證了，但是很可惜，那家飯館的監控攝像頭是壞的，而且服務員對你的照片也沒有什么印象了，所以我們現在唯一掌握的線索，就是你出現在了金泰商場，但卻沒有證據顯示你進入徐家舊館吃飯了。”

        一般破案詢問，警方都是不斷進攻嫌疑人的思維漏洞，很少會有像江城這樣自爆其短，直截了當告訴對方我手頭的證據不足，饒是莊暨打了這么多年官司，也被這不按套路出牌的刑警搞得一愣一愣的。

        他仔仔細細地端詳了江城許久，實在摸不清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只能緩緩說道：“你的意思是讓我自證清白？”

        江城反問道：“這對你來說不是一個好機會嗎？”

        莊暨狐疑地看著江城：“可我說的話你們會當真嗎？”

        江城道：“這得等我們進一步核實之后才能給你答案，不過對你來說，自證清白不是一件好事嗎？”

        莊暨想了想，還是松了口：“想問什么就直說吧。”

        江城拿起桌上的筆慢悠悠地在手上轉了起來，一邊轉一邊說道：“還記得那天點了幾個菜嗎？”

        莊暨道：“點了大概四五個菜吧。”

        “是一個人吃的嗎？”

        “是的。”

        這時，江城忽然打了個噴嚏，他尷尬地對莊暨笑道：“不好意思，昨晚受涼了，這鼻子到現在還沒消停。”

        “既然如此，警官我覺得你還是先回家休息比較好，這小病不管容易積成大病。”

        江城緊了緊衣衫呵呵笑道：“不過是著涼而已，不打緊的，我們還是接著例行問話吧，這么說來你那天胃口倒是不錯，一個人吃了多久？”

        “大概兩個小時多吧，具體時長記得不是特別清楚了。”

        “還記得點了什么菜嗎？”

        “警官，這我怎么記得住呢？”

        “你當時是坐在飯館里的什么位置？”

        “大概是在飯館的角落吧。”

        “那天傳菜的服務員是男的還是女的？”

        “記不得了。”

        “那家菜味道怎么樣？要是不錯的話我下次也去嘗嘗。”

        莊暨有些無語了，他瞥了一眼莊暨說道：“味道還不錯，你要是能吃辣倒是可以去嘗嘗看。”

        江城沒有理會莊暨的反應，問問題的速度反而越來越快：“那天用了幾雙筷子？”

        “一雙……不對，好像是兩雙。”

        “為什么？”

        “我記得前一雙筷子不小心被我掉在地上了，后來就問服務員多要了一雙。”

        “那天喝酒了嗎？”

        “那天是開車來的，肯定沒喝。”

        “你確定？”

        莊暨被江城這怪異的語氣給唬住了，他沉默了幾秒后點點頭道：“我確定，那天我就只喝了兩瓶飲料。”

        江城揚起嘴角微微一笑：“都說律師記性好，看來確實如此。”邊說著，江城忽然站起身子對莊暨道：“抱歉，稍等一會兒，我尿急，先去上個廁所。”

        隨后，在莊暨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江城拉開門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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