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開學典禮，周銘海和苒苒一起去了現(xiàn)場。

        周斯奇受邀成為新生發(fā)言人。小朋友的語言和聲音尚且稚嫩，在臺上雖然緊張但也不慌亂，順利地完成了演講。臺下的兩位家長格外驕傲。

        班主任也在教室內開了第一場家長會，將各位家長拉入家長群。別人家都是爸爸媽媽或者爺爺奶奶，只有周斯奇的家長是爸爸和姑姑。其他家長們心里好奇，但也沒多問。

        新晉小學生對新學校新同學充滿了好奇心。周斯奇每天上學時干勁滿滿，放學后有說不完的趣事兒。但兩個月后，周斯奇慢慢變得安靜下來。

        初時苒苒還以為是因為小朋友新鮮勁兒過了，或者是快要期中考試而有點緊張，也沒有多問。

        直到有一天，周斯奇因為在學校打架，被叫了家長。

        周銘海當時正在開會，暫時走不開，苒苒便急急忙忙開車去了學校。老師在電話里的聲音比較嚴肅而且?guī)в胸焸洌�說是周斯奇“毫無理由地打了同學”。苒苒相信小朋友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孩子，但她怕對方家長如果比她先到了學校，會不會為難自家孩子。

        緊趕慢趕，苒苒路上也花了快二十分鐘。

        到了辦公室，她發(fā)現(xiàn)康子辰的父母竟然也在。兩人拉著他們兒子和周斯奇，和被打孩子的父子二人形成對峙局勢。

        苒苒還是禮貌地敲了敲門，屋里的七八個人齊刷刷地把頭轉了過來。

        周斯奇嘴角青了一小塊，面上有些委屈又有點不好意思。苒苒向他笑了笑以示安慰，然后深吸一口氣，向坐在中間的老師走去。

        “李老師好，我是周斯奇的姑姑。想問一下兩個小朋友發(fā)生了什么事？”苒苒頓了頓，“周斯奇從小就沒打過架，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能有什么誤會？”班主任還沒開口，對面孩子的爸爸忍不住開始陰陽怪氣，“我們張翰天好心找你家孩子玩，剛聊了沒兩句，你們家周斯奇就把我們孩子推到了。你看看，手肘都擦破了。”他說著擼起了張翰天的衣服，果然胳膊肘破了些皮，但好在沒流血。

        苒苒聽著這語氣也沒生氣，只是笑了笑說，“翰天爸爸您先冷靜一下，我們坐下來慢慢聊。我看我們周斯奇的嘴角也被打青了，康子辰同學的衣服也臟了。不如大家理一理事情的經(jīng)過，如何？”

        “誰要和你談，說是姑姑，和孩子姓氏都不一樣，誰知道是不是什么小三情婦。”對方白了苒苒一眼，“你能不能把你們家管事兒的人叫出來？和你談什么，我不想和你談。”

        苒苒這次是真的有點怒氣了。她不是沒擔心過家長群里的人會對她的身份產(chǎn)生懷疑。這幾個月大家都默契地沒有發(fā)問，她還覺得這個學校的家長素質都挺高，知道不要對別人家的事而刨根問底。沒想到群里沒問，倒是私下說了不少閑話。

        “苒苒，你別理他，”康子辰媽媽忍不住了，“你們家孩子沒好意思說，但康子辰可是把張翰天干的事兒都抖落出來了。這孩子在學校叫周斯奇陪他玩，但周斯奇當時在和我們家康子辰玩五子棋，就拒絕掉了。誰知道張翰天惱羞成怒，在班里說周斯奇沒娘養(yǎng)，是私生子，還說你是小三，是周斯奇親媽，但因為身份不好，一直叫的姑姑。哎呦這說的可真夠難聽的”康子辰媽媽說著說著，差點沒忍住啐對方家長一口。

        張瀚天這個年紀的孩子懂什么，還不是家長在家里天天說人閑話，讓孩子全聽了去，有樣學樣了。

        苒苒抿了抿唇。她脾氣其實不小，但上學時總被朋友說“強龍不壓地頭蛇，發(fā)脾氣之前先考慮清楚自己能不能收場。”周斯奇還要在這個學校待五六年。她暫時需要穩(wěn)一穩(wěn)情緒，捋一捋這事兒怎么解決。

        苒苒撇了對方父子倆一眼，走到周斯奇面前蹲下，幫對方擦了擦臉。

        “疼嗎？”苒苒有點心疼。這孩子從小沒挨過打，也沒怎么受過傷。白白的小臉上一道又青又紅的印子，格外礙眼。

        周斯奇搖了搖頭，片刻后又點了點頭，眼睛有點濕潤，最后還是撲到苒苒懷里小聲抽噎了起來。

        他起初并沒有聽懂“小三兒”“私生子”是什么意思，還是康子辰先生氣地和對方吵了起來，他才明白對方在侮辱最疼愛自己的爸爸和姑姑，當時頭一熱就沖上去打了起來，這會兒事后又疼又后怕。

        苒苒抱著孩子，感受到他微微地抽動，自己眼角也有些紅。她扭頭摸了摸康子辰的頭道，“謝謝辰辰能幫奇奇，也謝謝辰辰能幫叔叔阿姨說話。”

        康子辰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苒苒阿姨都這么說了，他應該回家不用挨打了吧？

        見苒苒絲毫沒有和張瀚天爸爸說話的意向，班主任咳了一聲打圓場道，“這事兒三個孩子都做的不對，張瀚天不能亂說話，康子辰和周斯奇問題更大，再怎么說也不應該打架。不如這樣吧，孩子們互相之間道個歉，然后家長帶回家好好批評一下，怎么樣？”

        “不行！！”

        “不可能。”

        張瀚天和康子辰的爸爸同時開口。張瀚天爸爸先翻了個白眼道，“你們兩家孩子打人，啊，就道個歉就完事兒？如果沒有檢討書和全校公開處分，這事兒沒完！”

        “我們家也不同意。你們家孩子就這么說人閑話，誰知道你們在家怎么教孩子的。我還覺得你們得和周斯奇家長好好道歉呢。”

        班主任皺了皺眉。公開處分是不可能的，新入學的孩子本來就鬧騰，怎么可能打個架就要給處分？但如果張瀚天爸爸要把事兒鬧大了，她這個做班主任的還得擔責任。至于康子辰爸爸說的道歉就更難了。

        “這樣吧，”苒苒突然開口道，“我們一碼歸一碼，既然我們周斯奇打了張翰天，那就讓他道歉，畢竟先動手的確實理虧，這個我們認。”

        苒苒感覺懷里的周斯奇身體明顯一僵，她拍拍孩子后背表示安撫。張翰天爸爸嘴角裂開了，嘴里念念叨叨著什么“到底是個三兒，骨頭軟的很”。而康子辰的父母倒是笑瞇瞇地沒出聲，明顯知道她還有后招。

        “至于張瀚天出言侮辱我和周銘海先生的事兒，我們另外解決。”苒苒慢條斯理地接著說道，“這個應該構成誹謗了吧？張瀚天還是未成年，到時候麻煩監(jiān)護人承擔一下責任了。”

        周斯奇沒完全明白苒苒的意思，倒是康子辰的父母笑了出來。

        “我覺得也行，”康子辰的爸爸接話道，“那這樣的話，我們康子辰可沒有動手，只是和張翰天同學吵了兩嘴，互相道個歉就得了。”

        “確實如此，”康子辰媽媽也笑了，“就這樣吧，小朋友之間沒什么大事兒。不過張瀚天侮辱奇奇爸爸和姑姑是另算的。高苒苒女士現(xiàn)在好歹也算是有名的童話作家，如果聲譽就這么收到污蔑，今后還怎么給孩子們寫故事？反正到時候如果有需要，我們會出庭作證的。你說對不對，李老師？”

        班主任冷汗都快下來了。第五小學雖然是公立，但是不少學生家里非富即貴。周斯奇家里她雖然不了解，但康家和張家都在本地小有名氣。她作為學校班主任，并不是說不能得罪這些生意人，但總歸是不希望把事情鬧大。

        張瀚天父親憋得面上發(fā)紅，似乎是想要反駁，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辦公室里一時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張耀祖！你他媽干什么呢？”

        突然外面?zhèn)鱽硪宦暸叵�，緊接著就見到一個衣著干練的職業(yè)女性怒氣沖沖地推門而入，徑直走到張瀚天爸爸面前，一把將包甩到對方臉上，發(fā)出一聲巨響。

        “我剛下飛機，就接到周銘海打電話問我怎么回事兒，我他媽還想問你什么事兒。我就出差一周，你就這么帶孩子的？”

        苒苒下意識回頭，看到康子辰爸爸悄悄向她比了個耶，知道他大概是把張翰天污蔑苒苒的事情告訴了周銘海。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別整天把你那些腌臜齷齪的思想灌輸給翰天，你是不是不長記性？是不是？”

        張翰天媽媽估計也是氣狠了，說一句話便往男人身上扇一巴掌。對方躲躲閃閃，但是也不敢反抗。

        連續(xù)打了七八下，張瀚天媽媽才冷靜下來，走到苒苒這邊道，“高苒苒女士對吧，我是張翰天的媽媽張玟。這次事情是我們家孩子不對，我會好好懲罰翰天，讓他在全校同學面前給周斯奇和康子辰道歉的。”

        苒苒估計對方是和周銘海有生意上的往來，剛才一通拳打腳踢都是打給他們看的。

        她遲疑了一下道，“您能理解最好。但在全校面前道歉是不是有點過了？不如就在班里道個歉吧？”

        張玟心下松了口氣，但嘴上依然道，“也行，那就麻煩李老師回頭安排個時間了。我會回去陪著翰天寫檢討的。”言罷，她又回頭狠狠瞪了一眼張翰天的爸爸，“這次最好能把這事兒好好處理了，讓孩子知道他犯了什么錯，免得以后徹底被他爸帶歪了。”

        見事情解決，班主任連忙打圓場，送走了幾尊大佛。張翰天一家離開得最快，遠遠還能聽到張玟在罵人。

        “張耀祖你他媽是不是能耐了？我看你也別帶孩子了。張翰天的張是我們張家的張，不是你張耀祖的張，你少在外面借著張家的勢給我惹禍。”

        聲音漸行漸遠，苒苒回頭，再次感謝康子辰一家。如果不是辰辰維護周斯奇，不是康子辰爸爸悄悄聯(lián)系周銘海，這事兒恐怕沒這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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