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醫谷谷主的姨母(6)
苒苒和丫鬟們一夜未睡,但章子期絲毫沒有要退燒的跡象。好容易挨到天蒙蒙亮,苒苒心下焦灼,使人去叫了府醫來。
“您再給看看,我總覺著這不是尋常發熱。孩子冷得發抖,一夜沒進食。這才是三個多月的孩子,我怕熬不過去。”苒苒說著,眼淚不自覺地往下落。她也不知怎的,心揪得厲害。
府醫也不敢托大,趕緊上前施針。然而他已經拿出看家本事,熱度也只退了一點點。孩子難受得直哭,但聲音已經比較微弱了。
“這…”府醫也急了一頭的汗。情況遠比他想得復雜。他本來以為只是尋常風寒,一晚上便能退了熱,連針灸都不需要。誰想到現在施針都沒什么用。
苒苒抿著嘴思考片刻,隨即開始吩咐茯苓當歸收拾東西回白月谷。
“讓人去叫師姐怕是來不及,一去一回最快也要五六天,子期抗不住。白芍,帶上奶娘和府醫跟我走,再叫兩個侍衛換班駕車。我們路上不停歇,只在驛站更換馬匹,大概兩天半能趕到白月谷。”
苒苒此時頭腦十分清晰。怎么去白月谷,哪個驛站停留,如同一條清晰的脈絡在腦海中延展。
茯苓雖然擔心苒苒身子,但手腳卻還是很利索地收好必要物品。而白芍早就出門安排好了馬車侍衛,時刻準備出發。而府醫本來還在猶豫,見狀也趕緊讓小藥童幫自己收拾好草藥和藥罐,跟著上了車。
苒苒來不及去告知候夫人,只讓丫鬟稍后去通報。前后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一行人直接出了城。
苒苒這一步棋其實走得很險。如果章子期死在家里,可以說是幼兒體弱夭折,也可以說是侯府疏忽,二小姐照看不周。但如果苒苒帶著孩子出來了,這路上再出了什么狀況,可就是她的責任了。
雖然不知道宋敏敏為何一定要這個孩子死,但苒苒卻偏不想如她的意。
一眾人路上走得急,而且為了不耽擱孩子的病情,也不怎么停歇,只是偶爾路過驛站時換一匹馬,讓府醫煎一些藥,勉強控制住章子期的體溫。但這孩子已經沒勁兒哭了,陷入了昏迷狀態,藥只能勉強灌進去。苒苒此時也疲累得快睜不開眼,但還是催促侍衛趕緊套好馬,立刻出發。
到了第二天晚上,幾乎沒怎么合過眼的一眾人已經疲憊地不想動彈。但為了章子期,幾乎是在用本能前進。而此時禍不單行,天上下起了鵝毛大雪,路上迅速有了積雪。
“小姐,這么下去不行,”白芍說道,“雪太厚了,馬車會陷在雪地里的。我們到了下一個驛站必須停下來了。”
苒苒咬緊了嘴唇。她看了看懷里已經快沒什么動靜的小嬰兒,又看了看一車的隨從,最后艱難地說道,“下一個驛站,進去休息。明早再出發。”
車上的人都不說話。章子期的病耽擱不得,誰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挺過這一夜。但是這么惡劣的天氣里繼續前進,自己的小命又會有危險。他們聽到苒苒下了這個命令,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為小少爺感到一絲難過。
因為突發暴雪,驛站早已人滿為患。幾人也不奢求能有個房間,只是在大堂角落尋了個位置,互相依靠著休息。苒苒讓奶娘又強行喂了幾口奶,但幾乎全吐了出來。府醫熬制的藥更是喂不進去。最后只能再施了一遍針,當作心理安慰了。
到了半夜時,情況再次惡化。章子期的呼吸變得微弱了,但是眼睛竟然睜開了,有些虛弱但又很明亮的眼睛看著苒苒。
“怕是要回光返照了。”府醫沉重地說道。苒苒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滴落在章子期的臉上。小嬰兒有些癢地歪了歪臉,還對著苒苒微微笑了一下。
苒苒抹了一把眼淚,重新站起身,用襁褓將孩子裹好,將身子在胸前打了個死結。丫鬟侍衛都睡得東倒西歪,府醫也去清理他的銀針了。此時沒人看著她,正是時候。
她做不到看著這個孩子死在自己懷里。反正如果他就這么夭折了,自己的任務也是失敗,不如拼一拼。
苒苒剛打開后門,漫天的雪花將她撲了滿臉。她頂著強風勉強睜開眼睛,一手護著孩子,一手摸索著向馬廄走去。正在摸索馬匹時,側后方傳來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這位姑娘,您是不是找錯了?這是我的馬。”
苒苒瞇著眼回頭看去,恰是那天驛站里遇到的那位大師兄。她抿了抿唇,向他點點頭,繼續尋找。
“雪這么大,你是要出門去嗎?”對方的聲音似乎有些不贊同。畢竟一個弱女子在這種天氣騎馬出門,無異于送死。
“你別管我,一邊去。”苒苒這時很是心急。每一秒鐘都很寶貴,她耽誤不得。然而對方一直站在她身后盯著她,讓她煩躁不看,幾天來的壓力瞬間迸發出來。
“你能不能走開!別管我?我家孩子要死了,要死了你懂不懂?我得去白月谷救他。你什么人啊?你滾開行不行啊?”苒苒眼淚混著雪花,順著臉頰流到了脖子里,讓她冷得打寒顫。她好累啊,用著這么一個帶病的身軀,提心吊膽了六七天,最后還是要失敗嗎?這個孩子,逃不過一死嗎?
“你這樣沒法自己到白月谷的。”青年很是冷靜。上次見這姑娘是還如此體弱,此時估計也是大病初愈。如果真讓她在這種天氣獨自駕馬趕去白月谷,她即使能安全到達,恐怕也會舊病復發。
隨著剛才的喊叫,苒苒心中的那股支持著她的勁兒已經卸去了大半。此時男子在說什么,她根本聽不清,只是雙目無神地盯著雪地。她只是覺得,孩子要死了,她也要死了。算了,都死了吧,死了干凈。
反正這個孩子,本身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吧。
青年看苒苒目光渙散,估計在她情緒發泄出來后,身體也跟著崩潰了。他嘆了口氣,低聲說了句“失禮了”,將苒苒帶著孩子攔腰抱起,放在馬上。他上馬后將兩人抱在懷里,又牽了師弟的馬作為路上更替。三人兩馬闖進了暴風雪。
苒苒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似乎有歡笑,有悲傷,有疼痛。但最終她什么也留不住,什么都沒有記下。
再次睜眼時,她已經回到了白月谷中她常住的小樓里。
她慢慢坐起身,似乎是回憶了幾秒,才忽地站了起來,將衣服隨便裹在身上,便要向外跑。
“苒苒,苒苒你等一下,”沉寂了許久的小二突然開口,“你精神體不穩定,先不要亂動。章子期已經被抱去救療了,應該已經脫離危險了。”
苒苒恍惚地站在屋中,過了幾秒才意識到,自己和章子期都安全了。她倏地蹲下,將頭埋在膝間,忍不住痛哭起來。小二一時也不敢插話。昨夜的苒苒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精神體都變得陌生起來。它本來有些警惕,想要再觀察一下,沒想到苒苒直接如同離魂癥發作一般,再也聯系不上了。
等她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后,外面想起了敲門聲。她慌忙稍微收拾了一下裝束,才去開了門。
門外是那位青年,他似乎一夜未睡,胡茬也冒了出來,看起來格外疲憊。看到苒苒紅著眼開了門,他嘴里的話似乎又噎住了。
“孩子沒有事了。”對方說道,“你師姐昨晚連夜救治,已經穩定下來了,不過還要再休養一段時間。”
苒苒抬頭看了看他,有些不好意思。昨夜雖然混亂,但她一點沒忘。多虧了眼前的這個人,她和章子期才能活下來。
她福身行了一禮道,“多謝恩公。敢問公子名諱,以后也好報答。”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道,“沒事,不用什么報答,只是順手相助而已。我姓章,名越陽。你叫我章越陽便好。”
“章越陽……?”苒苒頓了頓,“敢問章公子和章越明將軍可認識?”
“那是我堂兄,”章越陽似乎有些吃驚,“姑娘你和我堂兄認識?”
苒苒慢慢點點頭道,“章大將軍的遺孀,是我的同胞姐姐。”
“你是宋二小姐?那,那個孩子是?”
“正是將軍的獨子,章子期。他前日突發惡疾,府醫束手無策,我只好帶著他回谷找師姐求助。”苒苒抿了抿嘴,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把宋敏敏的事情抖落出來。
章越陽此時萬分慶幸,幸好自己昨晚半夜出去檢查馬匹,碰到了二人。幸好自己一時發了善心,救了自家哥哥的獨苗。
兩人一時無言,苒苒再次感謝過后,章越陽便留下早膳,退了出去。而苒苒用過后,循著記憶中的路線,去找了鐘師姐。
“沒事兒,到了我手里還能救不活嗎?”鐘師姐在外間喝著茶,旁邊的小木床上放著章子期,正睡得香甜。
苒苒這下才真正地松了口氣,“這次真的謝謝師姐了。”
“小事兒,咱倆之間還用說謝嗎?”鐘師姐吃了口點心道,“手拿出來,我給你號號脈。我本來以為過幾天都要給你去奔喪了,沒想到你這個丫頭還能扛下來。”
苒苒抿唇笑了笑嗎,伸出手來。鐘師姐認真地摸了半晌道,“還行,再活個七八年不成問題,之前月子里的病癥也算是養過來了。”
“月,月子?”苒苒以為自己聽錯了,“我生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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