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前情
中午錢淑來送飯,霍宇澄吃完后,說想散散步,跟她一起出集賢殿,到外面宮道上看著左近無人了,才低聲拜托錢淑去打聽一下于潤秋家住哪里、他女兒最近常同誰來往。
“回家再告訴你緣故。”還沒想好借口的霍宇澄故作深沉道。
錢淑不疑有她,應聲要走,霍宇澄又叫住她:“幫我傳個話給周夏,讓她多帶一件尋常衣袍來接我,我下了值要和顏典簿一起去文華街。”
“三小姐放心,屬下把這些送回鳳閣,就出去傳話。”錢淑拎一拎手上食盒道。
“不急,你先去吃飯。”相府距皇城很近,她下班還早著,取件衣服是真的不急。
楊侍講跟她講過陳士芳和于潤秋的事后,霍宇澄終于回憶起這段原著沒有正面描寫,卻是令姚蔚然真正了解女主昭王、對她扭轉看法的前情。
怪不得霍宇澄見到的姚蔚然,只有仙,并沒有原著女主初見時,屢次提到的冷,她一直被仙氣所迷,沒想那么多,如今才知是因為他還沒經歷于潤秋的慘死。
于潤秋能在集賢殿做所有男官和抄書的頭兒,據(jù)楊侍講說,是憑借他十年無錯漏的校書郎履歷,和有口皆碑的人品——他為人極謹慎,且立身持正,在衙署無論對誰都不茍言笑,哪怕被人說死板不懂事,也絕不肯笑一下,令人誤會他輕浮。
當然這也合乎他鰥夫的身份,于潤秋二十六歲,妻子便因病去世,遺下他和七八歲的女兒,本來岳母身上有個從八品官職,但因喪女之痛、大受打擊,當值時屢出紕漏,沒多久就被免職,岳母支撐不住,很快病倒在床。
家里沒了進項,還要看病吃藥,于潤秋親娘在外做縣丞,鞭長莫及,什么忙也幫不上,于潤秋只能靠自己。
他幼年隨母讀書,出嫁后與妻子琴瑟相和,也常一起讀書作文,便一邊教導女兒讀書,一邊準備考校書郎,待得妻孝滿后,征得岳母岳父同意,一舉考取了校書郎。
與他的人品和才干比起來,于潤秋相貌其實無甚出奇之處,只能算五官端正,頂多因常年與書打交道,比一般男子多點書卷氣罷了。
何況他明年就滿四十歲,青春不再、芳華已逝,甚至到了校書郎強制退休年齡,集賢殿知道陳士芳心思的人,都想不通她怎么就看中了于潤秋,還不顧人家拒絕,糾纏得幾乎人盡皆知。
只有霍宇澄知道,陳士芳看中于潤秋的原因,確實不在外貌,恰恰就是才干。
原著中姚蔚然在女主昭王的幫助下,抓到陳士芳的把柄,將她下獄后,翻出于潤秋的案子,才得知陳士芳用盡卑鄙手段也要納于潤秋,其實是因為她原配死后,續(xù)弦娶了一位小自己十余歲的夫郎。
這位續(xù)弦空有一副好形貌,卻是個干啥啥不行的廢物——要只是個小郎,廢物就廢物吧,不耽誤事,但他偏是正夫。
陳士芳不甘心一直做個學官,正想盡辦法活動,欲往別處升調,這其中多有需要正夫出來應酬的時候,而她這個小夫郎,真應了那句有多大的場合就能丟多大的臉。
陳士芳自己一是沒空,二是她剛教訓幾句,小夫郎就跟她癡纏,正焦頭爛額之際,她奉旨兼集賢殿監(jiān)修,見到了于潤秋。
在陳士芳看來,于潤秋連校書郎和孤兒出身的抄書都能教好,讓他們像模像樣地在集賢殿做事,不用自己操什么心,定然也有辦法教好她那小夫郎。
至于為什么想請人教小夫郎,還非逼著人家給她做小,陳士芳的腦回路是,她好好去請人做教習,于潤秋也未必肯,而且以她那小夫郎的性子,應酬場合最好還是有于潤秋陪著,才能避免失禮丟人。
能名正言順陪在正夫左右應酬的,除了男仆,也就只有小郎了。
霍宇澄把這條劇情線全想起來后,當即決定要救于潤秋——她無意與昭王作對,更期盼昭王的基建事業(yè)早日成功,但她并不覺得自己因此就得畏首畏尾,繞著主線劇情走。
女主和男主既然是官配,就算沒有于潤秋一家的冤案,想必也會自然衍生出其他事件,讓他們增進了解、拉近距離。
再說原著中姚蔚然初期對女主的偏見,也是因陳士芳一案而起,霍宇澄提前把這慘案掐滅于萌芽之中,男主對女主不就沒有偏見了嗎?這么一想,她還給女主和男主掃清了障礙呢。
霍宇澄背著手溜達進集賢殿院內,正好看見姚蔚然跟于潤秋一起從茶房出來,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個大怨種——這么大一美人,她自己不敢肖想,還做好事不留名、給別人掃清障礙呢。
算了,不想這些,無論如何,于潤秋這樣的人,不該有原著那樣慘烈的下場。還有他女兒,那可是個能寫官場諷刺小說的寫手,她正好趁此機會結交結交,等春闈結束,就鼓動于潤秋女兒給她投稿寫文。
霍宇澄回到東配殿,又仔細回憶了一遍有關于潤秋女兒的原著描寫,之后隨便應付工作到下班,就拉著顏寶華直奔青燕書舍。
晏京出版業(yè)十分興旺,文華街一整條街都是賣書的,這些書商很會做生意,每年還會定期舉辦書展,可惜霍宇澄總是時機不巧,從沒去過。
文華街呈東西走向,青燕書舍靠著南邊,轉過去就是最繁華的興隆街,店面位置可以說是非常之好,只是多年不曾整修、招牌老舊,看起來不大起眼。
今日這間不起眼的書舍門外,卻圍了好幾個看熱鬧的人,里面還有人在大聲爭吵。
霍宇澄讓周夏去分開堵住門口的人,讓出路,才和顏寶華走進去。
店堂內站著五個人,中間那個正是青燕書舍少東主燕慶虹,她左邊靠著后門方向的,是被她父親攙扶著的老東家燕長文,后者手舉拐杖,作勢要趕右邊兩人。
“該說的,我都說了,慶虹你也不小了,該自己拿主意了。”見有人進來,右邊二人中年長的那個便說道。
“滾!我還沒死呢,輪得到你在這倚老賣老?”燕長文又揮舞兩下拐棍,嚇得她夫郎忙雙手抱住,連聲相勸。
說話那人一笑置之,走到顏寶華身邊時,還跟她打了個招呼。
燕慶虹送到門口,順便請霍宇澄她們進去坐。
“坐什么坐?那庸醫(yī)不就是這人帶過來的么?”燕長文手中拐棍指向霍宇澄。
桑棋立即上前兩步擋在中間,霍宇澄笑道:“我再不濟,也不至于被燕老東家打到吧?”
燕長文氣得手直抖:“就是你們這些不懷好意的奸人,為了強占我家書舍,故意弄那么一個庸醫(yī)過來,給我開千文一副的藥……”
“娘,”燕慶虹出聲打斷母親,“崔大夫是有口皆碑的好大夫,您不肯吃藥,也不能敗壞人家名聲。”
“什么有口皆碑?哪個口?你懂什么?就因為你輕易叫人糊弄,才……”
霍宇澄上了一天班,有點累了,不想聽老太太發(fā)怒罵人,插嘴道:“不錯,我確實想把青燕書舍買下來。”
燕長文母女倆都是一愣,接著老太太先反應過來,“我就說她不安好心吧!”
“這我可不認。”霍宇澄自己坐下來,還讓顏寶華也坐,然后笑瞇瞇道,“我不是因為看中書舍,才愿意介紹大夫給老東家看病,恰恰相反,我是覺得少東主為人真誠,能同我談到一起去,我才愿意幫忙,進而盤下書舍。”
燕長文冷笑:“這么說,我們母女還得對你感恩戴德了?”
“那倒也不必,鞠躬盡瘁就行了。”
燕慶虹回過神:“小姐的意思是?”
“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家里是做官的,不方便、也沒空自己來經營書舍,所以假若你們愿意將店盤給我,我想請少東主繼續(xù)做掌柜……”
燕長文嗤笑一聲:“她連自家書舍都經營不好,你還請她做掌柜,拿我們當傻子哄騙呢?”
霍宇澄:“……”
眼見燕慶虹快三十歲的人,羞愧得面紅耳赤,霍宇澄無奈笑道:“我可以寫在契約里,另外后院你們可以繼續(xù)住著,房錢從少東主的薪酬里扣。”
以這老太太的脾氣,她要說免房錢,估計燕長文更懷疑了。
“啊,還有,老東家身體養(yǎng)好之后,要是愿意,也可以到店里幫忙,到時視情形再談薪酬。”
“你想得美,還想使喚我?”燕長文冷哼一聲,“快走吧,說了這店死都不賣!”
霍宇澄看向燕慶虹,見對方一臉為難之色,岔開話說:“哎呀,竟忘了介紹。”一指坐在她旁邊的顏寶華,“這是我新交的朋友顏二娘,也是個愛書之人,還會畫畫。”
等顏寶華和燕慶虹見過禮,她又說:“我們一路過來,有些口渴……”
燕慶虹聞言忙要招待客人喝茶,但一轉頭看母親還拄著拐氣哼哼地站在那兒,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她父親開口道:“你去給客人沏茶吧。”然后硬攙著妻子到霍宇澄對面坐下。
“外子病中暴躁,客人見諒。”把燕長文按坐下后,他又欠身行禮。
燕長文雖不樂意,但并沒像罵女兒那樣不留情面,只哼一聲道:“哪輪到你插嘴了?回后院去。”
燕慶虹父親沒再說話,依言退下。
霍宇澄看著只剩老太太了,開始下猛藥:“我見老東家是個明白人,怎么還能說出‘死都不賣’這樣的話?”
“哼!就是死都不賣,你待如何?”燕長文以為霍宇澄是威脅她,更硬氣了。
“但你死都死了,這還由得你嗎?”
旁聽的顏寶華:“???”
但是……好像也……有點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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