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蓉倒是干凈利落，環(huán)視了一圈后，將放在堂屋的小半籃子雞蛋，高高的舉起，重重的砸下。
  “既然是雞蛋惹的禍，那索性以后誰也別吃雞蛋了。”
  大蓉的聲音不大，語氣仍舊是穩(wěn)穩(wěn)的。
  “哎呦，你個小冤家啊，這不是糟盡東西嘛。”
  這邊大蓉舅媽還沒來得及反應，跟過來的大蓉姥姥就先一步埋怨上了，她趕緊從壁櫥上拿了碗就開始收拾籃子里的雞蛋湯子。
  早年間戰(zhàn)火連年的時候，大蓉姥姥是真正挨過餓的人，雖然大蓉小的時候也趕上了物資緊俏的尾巴，但好歹從小還是能吃飽的，她理解不了姥姥那種餿飯也得吃的觀念想法。
  “想過就好好的過，為什么莊子上的人都敢欺負咱家？就是因為家里人心不齊。”大蓉站在當屋嚴聲說到。
  “您要是不想過，就大大方方的走人，別在這動不動的就威脅人，但凡是出了這個門，我倒是想看看，又打婆婆又罵爺們兒的喪門星，誰家能容！”
  大蓉是這個家里第一個真正開口攆這個舅母走的人，她從進門這幾年，大蓉姥姥總是害怕得罪了她，自己兒子不好過，但是越是就和就越長了她的氣焰。
  從剛開始的吵架，到現(xiàn)在的動手干架，沒有一巴掌不是大蓉姥姥自己供出來的毛病。
  大蓉說這番話的時候，一屋子的人竟然是沒有一個出聲的，她忽然暴漲出來的氣勢，讓大蓉媽也跟著驚訝了一下。
  大舅母愣了幾秒后，放下孩子，怒氣沖沖的就朝著大蓉沖了過來。
  “你算哪根蔥，還敢管我們家的事……”
  她抬起一巴掌就想打大蓉，大蓉媽往前一步，攔下了大蓉舅母的巴掌，反手一推，將大蓉舅母推了一個趔趄。
  都是莊家地里長大的女人，打架這種事從來都是手到擒來的，一瞬間倆人便滾在了一起。
  “哎呀，別打了別打了……”一旁的大舅焦急的不停喊著，卻無奈被三舅和小盈死死拽著靠不上前。
  大蓉看著里屋嚇得直哭的小表弟，繞過了打架的兩人，進屋將小表弟攬在了懷里。
  大蓉姥姥一邊拉架，一邊暗戳戳的幫著大蓉媽好揍了一頓大兒媳婦，心里壓抑多年的怨氣，也總算是舒坦了一次。
  不知道是大蓉說的話管事了，還是這一頓打著實挨得怕了，反正這一貫跋扈的大舅母不但沒有跟大舅離婚，反倒是消停了好一段時間不再鬧事了。
  晚上大蓉媽娘三個一進門，大蓉爸就知道這是經歷了一場惡戰(zhàn)啊，大蓉媽的臉上脖子上還掛著血痕，臉色陰沉的一言不發(fā)。
  這一晚上四個孩子誰也不敢大聲說話，生怕自己老媽的火氣沒散，會殃及無辜。
  大蓉媽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受的，她輾轉反側一宿沒睡，雖然她并不是親生的閨女，但是這個養(yǎng)娘的不容易她也是從小都看在眼里的。
  “大蓉他爸爸，我想了一宿，能不能想想辦法再蓋處房子？別管大別管小，讓她們分開住，別再這么鬧騰下去了，她姥姥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蓉媽就搖醒了還在熟睡的大蓉爸。
  “之前蓋房子的錢才剛還上。”大蓉爸的困意還沒散，閉著眼睛有些為難的說道。
  蓋房子對大蓉爸來說不是難事，難的是買料的錢，大蓉爸為人和善處事也公正，在隊里的人緣一項都很好，拉幾個朋友過去干活倒是不在話下。
  但是家里就這么普通的條件，沒那么多錢去買蓋房的材料去，之前蓋房子的時候也是找親戚朋友拆兌的料錢，這才剛還清沒兩年。
  “能不能從隊上拉點能用的廢料，再搭配點新的一起用？”
  大蓉媽想了半天還是終于開口說了出來。
  那時候的南建也會因為規(guī)劃改建，承擔一些拆遷的工作，有些房屋并沒有達到危房條件，只是因為道路規(guī)劃避讓拆遷，所以拆下來的物料還不會太糟。
  實際上這些拆下來的物料，也都是當成建筑垃圾轉運傾倒的，所以也會有人從中挑揀一些能用的，拿回家里。
  這種行為算不上盜竊，也并不被允許，只是因為當時的生活條件有限，又都是本地住戶，隊上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不太過問。
  “影響不好啊，我畢竟是個隊長。”大蓉爸微皺著眉頭，這種事別人做沒事，他一旦做了那就是帶頭占便宜了。
  大蓉媽沒有再說話，而是撲嗒撲嗒的掉起了眼淚。
  過了初五，這個年基本上就是過完了，孩子們等著開學，大人們已經上班。
  初六一大早，大蓉就到了早點部里，裴彬今天并沒有來接大蓉上班，而是一直等到了早點部的上班點才匆匆忙忙的進了門。
  “你還舍得遲到呢？這果子一會都炸不出來數(shù)了。”
  裴彬一進門小翠就偷偷撇了一眼大蓉，笑盈盈的打趣道。
  “沒事沒事，有我在必須夠數(shù)。”裴彬一邊趕緊換好了衣服，一邊樂呵呵的跟小翠搭話。
  裴彬和大蓉雖然并沒有說話，但是一個眼神就已經打過了招呼，小翠夾在中間抿嘴笑看著眼前酸溜溜的兩個人。
  “大蓉，給你這個。”下班的路上裴彬從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個油紙包。
  “這是什么？”
  “肉，熏兔肉，你拿回家給弟弟妹妹吃。”
  “你哪來的兔肉啊？”大蓉瞪著眼睛好奇的問著裴彬。
  那時候雖然物資已經不那么緊俏了，但是家家戶戶還是不能頓頓有肉吃的，而且南郊那樣的小城鎮(zhèn)里，因為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已經很難見到野兔了。
  “嘿嘿，昨天晚上打牌贏的。”裴彬不好意思的笑笑。
  他今天之所以沒有去接大蓉，正是因為昨天晚上打牌一直打到了半夜，早上才沒能起得來的。
  大蓉也沒有推諉，大方的將兔肉放進了背包里。
  “下個月我就調走了，我爸過年去串門的時候已經跟廠領導說好了，我下月1號進廠。”
  裴彬對于進廠這件事還是很高興的，畢竟進廠后的工資要比在早點部里高的多。
  “好事，恭喜你。”
  大蓉也為裴彬高興，心里開始期待著紡織廠早點建成，自己也能順利考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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