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蓉媽絮絮叨叨的罵了好一會，從小時候的陳年往事到后來給家里蓋的房子再到大蓉姥姥的贍養，她都一一細數了一遍。
  好像大蓉媽那個年代的人都是這樣，每次的爭吵都要從頭開始數落，連大蓉都聽的有些不耐煩了，三舅卻一直低眉順眼的坐在那里安靜的聽著。
  大蓉心里正疑惑的時候，大蓉媽卻忽然話鋒一轉。
  “陽陽的事我知道了，但是他表弟人家只是警察，能不能幫得上忙我也拿不準。”
  聽到大蓉媽這么說，大蓉才明白，三舅之所以這么老實的聽訓，是因為有求于人。
  三舅走后，大蓉這才跟大蓉媽問起了事情的緣由。
  “他說陽陽讓人給騙了，才在傳銷組織里頭當上了頭頭，現在讓警察抓起來了，想求你表弟幫幫忙給問問。”
  大蓉這個三舅原本比她也大不了太多，家里的陽陽也只比如意大了一歲多而已。
  “媽，您可別跟著管這個事啊，那傳銷是咱們能管的了的事嗎？”
  大蓉聽到大蓉媽這么說，立刻有些著急了，緊皺著眉頭阻止著大蓉媽去參與這件事。
  說起來大蓉的這兩個舅舅也算是都遭了報應了。
  大舅家里的表弟娶回一個夜叉，把大舅母當年對大蓉姥姥的不孝翻倍奉還了回去。
  三舅家的陽陽大學畢業后一直心高氣傲，找工作的過程中屢屢碰壁，后來卻突然入職了超高薪的工作，年紀輕輕就年薪幾十萬。
  當時三舅還經常跟周圍的親戚朋友炫耀自己的兒子有本事，可是卻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陽陽究竟是在干什么工作。
  那時候的大蓉心里也多少有些疑慮，但她也只是對三舅吹噓的收入持懷疑態度，并沒有想到陽陽是進了傳銷組織里。
  “你說他找上門了，我畢竟是當姑的，也不能說不管啊……”
  大蓉媽從來就是個不懂得拒絕的人，如今三舅求上門，她倒是比誰都答應的快。
  “那就告訴他問完了，人家管不了，不是什么事咱都能幫得上的，當年為了幫我姥姥，咱家受的牽連還不夠多嘛？家里有點好的都給他們送去了，我們那會都老大了也吃不上個精米白面，結果呢？不是照樣走成了今天這樣。”
  大蓉媽聽到大蓉這么說，坐在沙發上默默嘆了口氣，想想陽陽不知道如今處境如何，她又悲天憫人的紅了眼圈。
  “陽陽掙一百萬也沒給過您一分錢，現在您心疼他，以后他未必認您這個姑。”
  其實大蓉說的一點都沒有錯，當初大蓉姥姥在世的時候，為了讓大蓉媽簽字放棄周莊的兩套院子，大舅和三舅年年都來家里，姐姐長姐姐短的哄得大蓉一顆真心都給了他們。
  后來姥姥去世后，大蓉媽真的在放棄書上簽了字，這兩個舅舅倒是似乎忘記了自己還有個姐姐，一年到頭都不會登門。
  大舅家的表弟見面還知道喊聲大姑，三舅家這個卻假裝不認識，在路上碰了面都是直接繞道走。
  “你個小冤家，你那個心怎么就那么硬呢。”大蓉媽看著大蓉的表情還是忍不住數落了她一句。
  “不是我心硬……”大蓉后半句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大蓉媽的確是太圣母心了，連大蓉都理解不了她的這種博愛究竟是源自于什么。
  大蓉媽一直想去找的大蓉的那個表弟，是大蓉姑姑家里的孩子，雖然他已經是公安局長，但也恰恰是因為這樣的身份，就更不可能去幫這種忙了。
  大蓉這邊還在勸著大蓉媽，出去遛彎的大蓉爸也開門進了屋里。
  “這是誰拿來的？”
  大蓉爸看了一圈門口擺著的大兜小兜的禮品，對著大蓉媽問道。
  “她三舅剛走，都是他拿來的。”大蓉媽坐在沙發上無精打采的答道。
  “嚯，稀客啊，這是又想尋么點嘛走啊？”
  大蓉爸冷笑了一下，他還能不了解自己這兩個舅子嗎？那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登殿直指長明燈。
  大蓉媽聽完后，沒好氣的白了一眼大蓉爸。
  大蓉則是坐在一旁抿著嘴偷笑。
  “爸，您都不想一下，萬一要是良心發現給咱送房子的呢？”
  “良心發現？那首先得先有良心這個東西！”老爺子一句話精準表達了自己多年來的心理認知。
  “就你好！”大蓉媽其實也并沒有什么理由反駁，也只能是回嗆了這么一句話后，自己也跟著冷哼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蓉媽真的老了，從前一人獨大的強勢性格，也終于是學會了聽孩子的話。
  繼大蓉之后，小盈、四輩兒和華子也都表示了強烈反對大蓉媽參與陽陽的事情，所以她最終還是沒有去找大蓉的表弟開口求助。
  后來聽說三舅為了給兒子減輕刑罰，將分得的兩套房子都賣了，償還了不少的賠款，只為了以后法院能夠從輕判決，給陽陽減少一些刑期。
  大蓉媽雖然沒有參與陽陽的事情，但也從此再沒有提過老房子整改分房的那些事了。
  “其實咱媽媽還是心善，她為嘛不再提三舅答應給她房子的事了，還不是認頭把賣房子的錢都給陽陽減刑去了。”
  大蓉早就明白了大蓉媽的心思，跟小盈念叨起了大蓉媽的為人。
  “咱媽就是傻，虧都是自己吃的，卻從來都不會給自己分辯，弄的最后姥家的人們還以為是咱媽媽這個當大姐的在跟弟弟爭房產，太傻了。”
  小盈說完后也只能是搖搖頭輕嘆了一口氣。
  “可不是嘛，咱媽這一輩子活的太累了，還受累不討好……我這個眼睛這兩天看東西總是模糊，像有重影似的，那么別扭。”
  大蓉說這話，就感覺眼睛不舒服，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歲數大了眼神就是跟著下降，連我都得虛瞇著眼睛看字兒了，稍微小點的字都看不清楚，你回頭去醫院開點藥去吧，平時少看會手機。”
  小盈遞給大蓉一張紙巾后，跟著囑咐道。
  隨著年齡的不斷增長，大蓉這幾年的確是感覺到了自己身體上的顯著變化，最明顯的就是眼睛和牙齒。
  現在的大蓉看東西要帶花鏡，涼的硬的都不敢吃，即便已經這么在意著了，還是犧牲了兩顆大牙，吃東西的時候都只能慢吞吞的用一邊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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