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燭淚沿著雙喜紋路緩緩滑落,燭光透過艷紅的薄紗罅隙朦朦朧朧印入帳內。
里頭的聲音多是男子發出的,忽高忽低,而另一道聲音更似貓叫聲。
即使如此,屋外一片貼著門窗“洗耳恭聽”恨不能爬床底的也笑得不亦樂乎。
風清妍食指摩挲著杯沿一口一口小酌著菊花釀,這酒的味道和李炅身上的最為相似,清甜中帶點辣味,她還是不習慣這味道。
喝酒誤事,不適合她。
可今日不同。
這是李炅第一次成功將她擄走,風清妍聽過不少活/春/宮,怎么也知道味道肯定是得留的。
里頭那人已經把自己剝雞蛋似的剝得一干二凈,可風清妍還是正襟危坐在木桌旁不緊不慢地審視屋內外的一切。
屋內一人一貓將戲演得淋漓盡致,人被藥得不省人事,貓是她教了幾年的。
唯一變數是屋外的那群人。
還得等。
這些人要是平時她看不耐煩了,也有千萬種毒法把他們一齊藥倒。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她需要這么一群人幫她把這事大肆宣揚出去,總不能讓他們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場荒誕夢。
“該死的狗奴才!”
外頭的巴掌聲如雷貫耳,一群忘乎所以的狗腿子直呼千歲地跪了一地,想拉住來人又不敢。
風清妍嘴角稍揚,手頭上的活沒有停下,撕開的一層層紫衫墜地,手中搗碎的洋蔥被捏出汁液嗆得她淚流滿面。
她注意著外頭的動靜,適時倒地,在地上爬了一小段做出掙扎的痕跡。
待外屋敞開,屋外千萬臉震驚直叫人驚嘆這宮中的戲子可不比外頭請來的少一分驚艷。
此刻風清妍的蓬頭垢面自是不亞于那些給她捧場的“戲子們”,絕讓人想不出剛剛一門之隔她還是那個端莊不可褻瀆的華顏公主。
兩個嬤嬤表現得顫顫巍巍一左一右夾著風清妍爬起來,風清妍自是柔弱如柳沒腰肢似的借勢癱軟在兩人之間。
還沒站穩,那頭一個巴掌又朝她招呼過來“果然是賤人!狐媚子樣,我一出嫁你就忍不住寂寞是不是?”
李念果然是有扇巴掌的癮吧,這一行事風格風風火火怎么就沒繼承華貴妃半分楚楚可憐柔中帶嬌呢?
風清妍的臉火辣辣的紅,疼痛伴著酥麻感催得眶中含的半滴不滴之淚飽滿的如珍珠般顆顆墜落,濕了嬤嬤的衣角,還要多賠一句不是,她可憐巴巴地拽著其中一位嬤嬤的衣襟:“都是我的不是,害得嬤嬤臟了衣服,待嬤嬤換了,給我洗吧。”
旁邊的人看著覺著好不可憐,可這事成如今這樣多見少怪,傳出去不過是宮中多了一個人盡可欺的容器,只嘆被風華宮庇護的小公主也終躲不過風雨中凋零的殘花。
眾人皆知風清妍在風華宮不過是一枚棋子,如今李念不需要這枚棋子來集鴻運了,定是一枚棄子。不過明面上總得尊稱一句“公主”。
那位被拉扯著的嬤嬤,把頭埋得低低的連稱“不敢”。
李念委實看不下去這別扭的你推我往,憤然扯過身旁一婢女的外衫扔到風清妍身上“快遮起你這一身騷里騷氣的破敗樣!別出去又勾來幾個敗壞風華宮的風氣。”
衣衫蓋下來,風清妍才抬頭看了李念一眼。
她的眼中布滿紅色血絲,分明干澀得瞧不出一絲水盈,可是風清妍卻有被這位名義上的長姐關愛的錯覺。
風清妍不敢目露錯愕,只是在路過李念時可能有那么一滴淚落得真實。無論如何她都要離開這片人間地獄了,若要她感恩戴德謝過去八年的遮風擋雨,可是她身上傷痕累累的證據又無一不在提醒她,她不過是風華宮里任人揉捏的受氣包。
過往種種都將過去了吧,她都要離開了,孰是孰非的糾葛只要走出牢籠都是過往云煙。
帶著這份期許,她在過去的每一天都充斥著希望,總有一日要活著走出去。她還有很多事想去做。
風清妍的衣衫碎得漏風,即使披了外衫也擋不住寒風的凜冽。
可是不能走太快,她刻意學過的,剛完事拖著殘喘的身子得怎么走。
那些美人、婢女幾乎日日不重樣的人兒,要學都不用花心思找。
好不容易踱到風華宮,里頭的歡聲笑語就漫入耳中。
“皇上太久不來了。念念出嫁好不容易回宮又火急火燎要去尋顏兒,竟是一個陪我的都不肯留”華貴妃掩面抽噎,嫩白的柔荑高抬于男人眼前勾人得恰到好處。
李宏拂過柳腰把人攬到懷里,沉醉地捧起那雙白晃晃的柔荑親吻、啃咬,一路向上又一手向下,在她耳邊微喘著:“朕如何會不想念愛妃。”
華貴妃半推半就,手臂拿開卻瞧不見半分抽泣過的淚痕,立即又開朗著笑得如牡丹綻放。
不到半炷香,李宏便有些力不從心,但也不肯示弱,想起今日走這一遭的目的,向華貴妃提起:“華章出嫁了,這次該是華顏了,愛妃可有思量?”
“皇上這么問定是為顏兒尋到好去處了?是上次為念念尋的太傅家?”華貴妃心頭一緊,蹙眉不敢呼吸,怕一個不慎落錯一步棋。
“哼,華章挑了不要的,你以為太傅沒脾氣的,被華章拒一次,還能接受華顏?”
“皇上還在怪念念嗎?她自小被臣妾寵壞了的,事事順遂才會在大事上格外有主見,事已至此,皇上還是怪臣妾管教無方罷。”
說罷又小小一只藏進李宏懷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抽抽嗒嗒。
“又不曾說你什么,都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怎么還是這般嬌氣,華章便罷了,華顏這次可不能再出岔子。”李宏摟著她,華貴妃就這點和他心意,嬌嬌小小正顯他男兒氣概。他剛剛氣餒地記著時,現下又復有抬頭之勢。
“臣妾定然安排妥當,讓華顏安心待嫁。”
“你也安心,這次選的是彭家之子彭玉林,長得玉樹臨風,定是小姑娘最愛的模樣。”
華貴妃心跳慢了一拍——這彭玉林是玉樹臨風,可是不知是不是先天不足,一副女兒相,坊間傳言其不能人道,故而二十有幾未能成家。這流言蜚語能飛進宮中該是有跡可循的。
出了狼窩又得去捅馬蜂窩,風清妍隔著木制聽筒一陣惡寒。
彭家世代忠烈,從來都是馬屁拍得最響,家中出得最多的不是文官武將,而是官宦。美其名曰為圣上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不惜斷子絕孫也要拍好馬屁。本來祖上犯了罪委曲求全是為了保下子孫后代,可保下的確是這樣的后世,當真諷刺至極。
風清妍不用想也知道那生下來便教得把圣言奉為圭臬的彭家會如何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對李宏言聽計從。
李宏這么做有何目的,里頭那位估計也是心知肚明。也正因為這樣,就是來個千百次,終其一生,華貴妃也沒這肚量對著李宏這種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事兒不隔音,更何況對象還是她名義上的養女。要說風清妍身上的這些鞭痕少不得歸咎于李宏對她的覬覦。
風清妍嘆了口氣,忍著惡心,摸索著悄無聲息地挑了挑燈芯,又躲到屏風后面從床褥中層抽出大紅綢緞繼續繡她的并蒂蓮。
得趕在出嫁之前把嫁衣繡好,不過為的不是彭玉林,而是她千挑萬選的人家。
風清妍在并蒂蓮上用指腹輕蹭了幾下,她的女工著實是粗糙了些,但至少還能看出繡紋花樣。這對她來說已是不易,這東西費時費事,要不是看在舊時顏面,她還不必費這么些心思。
紅燭已燃盡,只剩燭托上不成形的幾小彎黏黏糊糊的,借著燭油燃盡最后的一絲光。
分到她的月例不是不夠她多燒幾支燭,只是偷偷熬了幾宿,她躲得嚴實,是藏著繡的,連紅綢都是東拼西湊來的,要是知道李宏會來這么一出,也能光明正大繡幾天。
不對,他估計也不能活見著彭家戴高綠帽吧。
李炅對她執著多年,不可能就得手一次就罷休,也不知道李念會怎么和李炅對峙,總不能對著兄長也是過她的巴掌癮吧?
怎樣都無所謂,無論是那條路,只要能出宮墻,她就有機會脫離這個煉獄,畢竟她已經籌謀了八年。
風清妍笑著將指尖被扎出的血珠涂抹在了最后一道工序上。
一切才剛剛開始。
針被插回布條中重新淬了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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