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宋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沒有給這記號安裝感應程序，不然在記號被發現的時候他就可以感受到！

        剛剛他探出頭去看時，有兩個人正守在記號旁邊。殷宋疑惑抬頭，發現是路蘊卿和江棟，而那江棟手上正拿著一根真·金光閃閃的棍子！

        江棟既然在這，殷宋猜測司陵風也在。

        若他現在出去，那棍子是對他造不成傷害，三個人也不是他的對手，但重點在于——

        他是去搞偷襲的啊，不是去共赴四人party！

        殷宋迅速冷靜下來。

        按理說，自己的記號除了自己是看不見的，但是不排除某系統又給了玩家什么奇葩道具或者技能。

        而自己將它印在衣柜內部，正好可以讓他們把那記號連著木板切下來移到客廳正中央。

        普通玩家根本不敢這樣干好嗎？

        ……

        也是，路蘊卿不是普通玩家。

        既然記號這條路走不通了，那就換一條，總不能空手回去吧。

        至于會不會掉馬甲，絲毫不在殷宋的考慮范圍之內。畢竟實力差距太大，如果看到他的真身，殺掉就是了。

        每一片地區的陰影都是連接在一起的，殷宋挑了一處距離那記號不遠的黑暗，用相同的方法撕開一個灰色小洞，化成黑影鉆了進去。

        殷宋是從床底下鉆出來的。

        這個房間也不知經過了系統怎樣的改造，讓窗外鬼魂的哀哭聲格外響亮。

        他先是貼著地板潛行，等來到墻上看清整個臥室沒人時，才具象為三維漂浮在空氣中。

        臥室的門是關著的，殷宋一整團黑霧透過門縫絲絲縷縷擴散到門外，躲在了一側可以看清客廳的墻面上。

        路蘊卿是靈視，他還得藏好自己不被發現。

        等找到合適的藏匿地點，殷宋才悄悄探出頭。

        司陵風就在沙發上坐著，那個記號所在的木板果然被單獨切出放在客廳中央。江棟的手里不僅有那根金棍，還有個深綠色的小袋子。路蘊卿則在一旁抱臂站著，三個人目光都緊緊鎖定著那個記號。

        殷宋目不轉睛盯著路蘊卿。

        突然，路蘊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朝殷宋藏身處望去。

        殷宋迅速躲起，腦中盤算著怎么繞過兩人救出小鬼殺了路蘊卿。

        “怎么了？”司陵風順著路蘊卿的目光望去，發現是掛在墻上的窗簾，“發現鬼了？”

        “不是，”路蘊卿皺了皺眉，收回目光，“沒事。”

        總感覺剛剛有人看他，是錯覺嗎？

        殷宋覺得給自己定下的這個目標十分有意思，很想嘗試一下。

        是該威脅逼迫？

        殷宋直接現出真身：“交出路蘊卿和我的手下，放你們一命……否則，呵……”

        不行不行，太傻了。而且那兩人十有八九會對路蘊卿不離不棄。

        那就道具誘惑？

        殷宋甩出一大堆道具：“給你們一人五個道具，離開他。”

        ……太傻b了，而且那兩人也不會放棄他。

        算了，直接上吧。

        殷宋一直不明白路蘊卿為什么殺他。

        他需要個解釋。

        要不然，就趁著這次吧。在路蘊卿死之前問清楚，解釋的滿意就留他個全尸。

        就這樣。

        轉瞬之間，絲絲鬼氣從那記號中冒出，直奔客廳中的三人。

        路蘊卿最先看到，急忙推開站得最近的江棟，“小心！”

        殷宋藏在黑暗中的眸子暗了一下，下一秒，鬼氣炸開，具有迷幻氣息的濃郁黑霧朝三人撲面而來。

        這一切的發生只用了三秒。

        在眼前被黑暗全部侵蝕前，路蘊卿試著拿出扇子，但是沒來得及他就失去了意識。

        殷宋從黑暗中走出來，銀白色的長發披瀉而下，碧藍色的尾端被濃郁的黑暗遮掩，像是來自幽冥的白發鬼魅少年。

        他的眼瞳變得更加偏向幽藍，如墻面樣蒼白的臉色讓他看上去更加脆弱，也更加驚心動魄。

        自他出現，整個世界仿佛在一瞬間按下了暫停鍵。

        殷宋來到暈倒的路蘊卿面前，蹲下仔細端詳他的臉，青澀微啞的少年音從他口中傳出。

        “路蘊卿，好久不見。”

        說罷，他惡作劇般地狠狠揉了一把路蘊卿的頭發，又擠了擠他的臉，最后給他擺了個羞恥pose，這才抬起他的下巴。

        “可惜你醒不過來了，”殷宋輕輕在他臉上吹了口氣，“不然還真期待你醒來后看到自己的姿勢是什么表情。”

        殷宋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雙眸注視著他濃郁如鴉羽的黑色長睫，胸腔卻沒有了曾經熱烈跳動的心臟。

        “最后的，親密。”

        話落，殷宋的身形逐漸化作黑芒散去，溶于黑暗之中。

        窗外的月光完全被黑暗遮掩，絲毫透不進房內。

        殷宋來到自己為路蘊卿創造的幻境。

        這幻境如同他的心境，腳下是被血液浸染的黑土，連綿著山脈，不遠處有被污濁占領的湖泊，沒有樹木，沒有花草，頭頂是灰蒙蒙的天空，陰云被呼嘯的寒風吹得到處都是。

        太陽在西邊的天空上無力地掛著，為這一切染上老舊的暗黃。在這里，它永遠都落不下去，也無法迎來新的開始。

        路蘊卿就在那湖泊旁站著，一張俊臉冷靜非常。他似乎打量完了周圍的環境，正在思考如何破局出去。

        殷宋站在山頂上遠遠地望著他，此時的心境竟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最后一個……“系統bug型”復仇目標。

        路蘊卿。

        不知道這樣看到他時，路蘊卿會有什么反應？

        是不是做好必死的覺悟了呢？

        殷宋化作一團黑霧，直直俯沖向路蘊卿所在之處。

        為了免除路蘊卿是靈視看到他的影響，他特別將自己的鬼氣分離出了一大部分，但就算這樣，自己也是頂尖的厲鬼水平。

        路蘊卿是正面對著湖泊，在這處鬼氣縈繞的幻境中，他感受不到身后殷宋的靠近。

        “路蘊卿。”

        熟悉的聲音與腦海深處思念的人聲重合，路蘊卿微微睜大了眼睛，面上表情差點控制不住。

        但他沒有轉身，只是平了平聲音，問：“你是誰？”

        殷宋“噗”了一聲，笑著回：“殷宋。”

        “阿卿，不回頭……看看我嗎？”

        他看到路蘊卿垂下的手在微微顫抖，盡管那人已經很克制了。

        “你是真的嗎？”他又聽到路蘊卿問。

        “怎么會不是真的？”殷宋輕踮腳尖，走到了湖泊之上，他看著低頭的路蘊卿，輕聲抱怨：“真是的，又是我主動。”

        這語氣像極了原來的自己向他撒嬌。

        “阿卿，抬頭。”

        不用抬頭。

        路蘊卿在心里默默道。

        這就是殷宋，真正的殷宋，是他來到死亡空間想要復活的人。

        他的目光只看到了殷宋潔白的腳踝，和標志性的碧藍色尾發。

        “你這幾年過得……”

        “一點都不好。”殷宋微笑著打斷。

        路蘊卿不吭聲了。

        “抬頭看看我啊？阿卿，你之前不是最喜歡看我了嗎？”

        以前路蘊卿最喜歡對著他看，直到把他看得面紅耳赤，再壞笑著親上去。

        路蘊卿抬了頭。

        殷宋震驚地看著路蘊卿眼眶中要落不落的淚水。

        ……？！！

        “你……”

        “對不起，”路蘊卿隨即閉了眼，眼眶中儲存的淚水順著側臉滾落，“是我沒保護好你。”

        “……”

        殷宋準備好的殺前臺詞全部在一瞬間破功。

        他哭了。

        他竟然哭了！？

        “不怪你。”殷宋冷冷道，臉上笑容也消失不見。

        怪他識人不清。

        “還記得南引嗎？他制出了我的氣息，偽裝成我的樣子接近你，”路蘊卿表情痛苦地懺悔，“都是我的錯，都怪我，是我沒早些發現他的陰謀……”

        如果他沒記錯，南引是路蘊卿現實中的好兄弟兼科學家。科學家的話，研制出奇奇怪怪的試劑倒是很正常。

        路蘊卿的話可信度很高，也是殷宋一直都想要的解釋，但是他說的語氣……

        殷宋：……

        草。

        “小殷殷，大殷殷，阿殷，原諒我吧！我知道你這些年受苦了，我以后愿意幫你承擔一切，盡我全力不讓你受傷，你要是想出這副本我拼了命也會帶你出去，想留在這里我就跟你一起留下！真的對不起！我愿意用我在你手里的后半輩子做擔保！”

        “……”

        殷宋現在真的是心情復雜。

        殺他的決心也在路蘊卿這番求生欲極強的發言中淡化了不少。

        但是……

        “花孔雀，”殷宋聲音極冷，“你的那些小情人呢？”

        “我……”路蘊卿沒想到他會問出這種問題，頓時一滯。

        “還邀兩人留宿過夜？嗯？”

        他隱隱有種感覺，如果這件事自己不給出一個完美的解釋，他還是得死。

        殷宋腳底的湖泊就像是他的醋量，現在他能心平氣和地問出這些問題，就說明這件事已經在殷宋心里埋藏已久。

        根據經驗，這個時候就要坦白從寬……才怪啊！

        坦白從寬肯定死的更慘！

        路蘊卿已經確定那個簡松銀是面前的殷宋了。

        電光火石之間，路蘊卿就預估了殷宋所得到的信息量，并且又給自己添了一個忠犬人設。

        “我那都是為了找你，”路蘊卿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我心里只有你，你竟然不信我，明明我……”

        殷宋：……

        殷宋耳尖有些泛紅，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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