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陳舟真正相識，其實是在高二那年，一點都不美好但又舍不得忘記的高二。

        那是2010年。

        酷暑剛過，天氣還有些悶熱，教學樓里一片寂靜。高二第一學期已經過去一個月，高二全體迎來了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月考。

        萬椿毫無頭緒地盯著試卷上的化學題，高一的化學還能聽得懂，這一上了高二，化學老師上課就像是在講天書。

        萬椿盯著卷子打了個哈切，完了，現在只是看化學題就感覺挺催眠的。文理分科的時候，為了不每天捧著書背政治歷史知識點，才選了當時成績相對好點的理科。

        她動動脖子，準備換個舒服的姿勢繼續思考，就瞧見右手邊有個女生在下面偷偷摸摸地翻開了一本輔導書。

        萬椿猛然瞪大眼睛，沒想到她也會作弊。

        李蘭樣貌好成績好懂事乖巧，是老師心目中的好學生。萬椿突然生出一些不恰當的佩服，她如果也有李蘭的膽子，沒準現在已經不用扣這幾個破公式了。

        監考老師站起身準備下講臺親身巡視，活動活動這坐了好長時間的筋骨。

        萬椿身后突然傳來兩聲重重的咳嗽。

        李蘭急忙收起手里的書，沒成想越緊張越亂，輔導書直接脫手掉到了過道里。李蘭抬眼確定了一下監考老師的方位，突然伸腿將書踢到了萬椿腳邊。

        萬椿心中急促地跳了兩下，看著腳邊的書有些不知所措，她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監考老師已經走過來，彎腰撿起她腳邊的書。

        “嘭”的一聲，監考老師劉敏秀將書砸在萬椿桌上，“知不知道這是考試，還敢作弊�！�

        萬椿急忙解釋：“老師，這不是我的書�！�

        “不是你的難不成還是李蘭的？”劉敏秀對于這種作弊還不敢承認錯誤的學生一向十分不喜，指指旁邊的李蘭質問萬椿。

        李蘭一臉無辜地急忙搖頭。

        萬椿見老師根本不聽她的解釋，有些慌亂：“老師，這真不是我的，是從李蘭那掉出來的。”

        她看向李蘭：“你快跟老師說啊�！�

        李蘭睨了她一眼：“你可別誣陷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可是都看到你作弊了。”

        她身后也傳來一道男聲：“老師，李蘭的成績一向很好，根本不需要作弊�！�

        萬椿回頭一看，是他們班的學霸班長金子旭。他文質彬彬的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活像是一個溫柔知禮的富家少爺。

        “別的同學都看到了，你還要狡辯嗎？”

        “我…我沒有。這就是李蘭的�！�

        萬椿拿起那本書翻開第一頁，想找到李蘭的名字，結果頁面空空如也。

        她抬眼看向劉秀敏，被嚇得微微一顫。

        劉秀敏一雙細窄的眼睛藏在鏡片后面死死地盯著她，嘴角緊閉略微向下撇，表情嚴肅的就像是在審確定刑期的死刑犯。

        她環視四周，同學們有的事不關己的默默做題，有的像是在看一出笑話。好像根本就沒有人相信這本書不是她的，更沒有人能站出來為她證明她的清白。

        就因為李蘭成績優異，老師就輕而易舉的相信了她，認為她是不會犯錯的好孩子，像萬椿這種成績一般的就是壞學生壞孩子。

        她心中的天平本就是歪的，怎么可能用心地衡量這一件事情。

        萬椿內心深處生出一股沉沉的無力感，她想解釋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能倔強地低聲說：“我沒有作弊。”

        鈴聲響起，劉秀敏讓同學們停下筆，她開始收試卷。收到萬椿時，劉秀敏將她的試卷折起來單獨拿著。

        對萬椿說了一句：“一會兒到辦公室找我�！�

        萬椿低頭不語，她攥緊了拳頭，眼眶里溢滿了委屈的淚水，她強撐著不讓它掉出來。

        怎么會有這么討厭的老師。

        這次是打亂順序考試，一個考場，每個班的同學都有幾個�？荚嚱Y束，同學們都要回到自己班，教室里的同學熙熙攘攘地往外走里。

        萬椿在本班考試，不用著急離開，她慢慢地收拾好自己的考試用品。

        他們班的座位是根據入班成績安排的，像李蘭金子旭這種成績好的，都是坐在第一排第二排的黃金區。她這種成績不上不下的，就沒有這么好的位置了。

        她剛一起身，一旁的李蘭也跟著起身，兩人正好撞個正面。李蘭自小學舞蹈，個子高挑，高萬椿半個頭。兩人面對面站在一起，萬椿明顯氣勢矮了一截。

        “你為什么不承認？明明就是你……”萬椿抱緊懷里的東西，抬頭問她，聲音被氣憤的情緒帶的有些顫抖。

        “我什么？”李蘭打斷她，“老師都說了是你在作弊�！�

        同學們已經稀稀散散地回到教室，李蘭見狀湊近萬椿壓低聲音：“你就承認了吧。反正也沒人會相信你的。”說完沖萬椿一笑，回到自己座位。

        萬椿心里藏了氣，她又不敢上去將李蘭打一頓，只能將筆袋狠狠地扔在自己桌上，不大不小的聲音，正好驚醒旁邊睡著的人。

        陳舟皺著眉，臉上還有壓著的印子，很是不爽：“能不能小點動靜。”

        陳舟長著一副不好惹的臉，膚色偏黑，寸頭，校服外套常年敞著懷。分班一個月以來，即使就是相鄰的兩個桌，萬椿也從來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萬椿鼻頭酸澀，悶著聲音說了聲：“不能。”

        “你踏馬有病吧。受了氣找別人撒去，跟我面前蹦噠什么？”

        剛被老師冤枉又被壞同學吼，萬椿心里的委屈溢滿，情緒到了極限，就這么對著陳舟，眼淚吧嗒落了下來。

        “你哭什么，煩死了。”陳舟煩躁地搔搔頭，踹了一腳桌腿，起身從后門離開了教室。

        萬椿也不想哭，可她是淚失禁體質，只要情緒一激動，眼淚就控制不住往下掉。她抬手抹了把眼淚，坐回椅子上，暗自平緩平緩情緒。

        辦公室就坐落在教學樓后方，兩棟樓之間由一條弧形走廊連接。走到教學樓二樓可以通過弧形走廊直接到辦公樓。

        劉秀敏的辦公室在三樓，整個高二年級組的老師都在一間辦公室里，辦公室很大，密密麻麻的擺放了三十多張辦公桌。

        萬椿在三樓樓梯口徘徊許久，她不是班干部，平時也不單獨找老師。她根本不知道劉秀敏在辦公室的那個方位。

        她有些害怕。

        她性子向來軟弱，尤其對老師有一種敬畏感，在老師面前都不敢大聲說話，更別提像其他同學那樣嬉皮笑臉了。

        在老師眼中，萬椿更是一個很沒有存在感的人。

        成績普通，樣貌普通，性子平淡。從小到大中規中矩，從沒做過一件出格的事情。

        萬椿敲開辦公室的門，喊了一聲報告。

        門吱嘎一聲，引來坐在門口的兩個老師的注意。

        萬椿急忙低頭，小聲地喊了一聲，“老師好。”

        她抬眼四處尋著劉秀敏的位置，驀的聽到有人喊她名字。

        “萬椿，過來。”

        是了，劉秀敏緊鎖著眉頭，語氣里還帶著余怒。

        萬椿不敢逗留，急忙穿過眾人，小步快走到她面前。

        她低著頭，誠然一副等著挨訓的模樣。

        “這次考試你成績作廢�！眲⑿忝粽f，“既然敢作弊就應該知道后果，兩千字檢討，下周一在全班面前讀�！�

        “老師，我沒作弊�！�

        “行了�！眲⑿忝舸驍嗨�，“別跟我解釋了。這只是一次小小的考試，學校已經從輕處理�！�

        “要我說就應該罰的重一些，你們這些不上進的學生，整天就琢磨著這些旁門左道，有這功夫用在學習上，成績早上去了�！�

        萬椿聽著劉秀敏的說教，心中地突然有一瞬間的沉淪。

        不要掙扎了，就這樣吧默認了，平息了這場風波吧，只是一份檢討而已。

        “這件事就這樣算了，你一會去給李蘭道個歉�！�

        萬椿猛地抬起頭，驚訝的問道：“道歉？”

        這件事情就算是默認了，她也不愿意給李蘭道這莫須有的歉。

        她想起在教室時，李蘭湊到耳邊說話的模樣。就好像提前知道了劉老師根本不會相信她。

        泥人也有三分脾氣，她手指攥緊衣角，像是要給自己找一個依靠：“我沒有作弊，我也不會去道歉。你不相信我，我會想辦法證明給你看�！�

        萬椿說完，也不等劉秀敏什么反應，直沖沖地離開辦公室。

        要想證明清白，就得找到證據，現在科技這么發達，每個教室都按著攝像頭，萬椿想到這急忙往教務處跑去。

        太陽已經漸漸西斜，學校五點放學，教務處的老師也準時下班。椿抬頭看了眼學校的鐘塔，已經四點五十了。

        她氣喘吁吁，一路小跑到教務處。正巧看到教務處王老師挎著包出來。

        萬椿：“王…王老師，我能看一下今天下午的監控嗎？”

        王老師關上教務處的門：“不行哦同學，要看監控必須得有年級主任的批準才行。”

        “年級主任�！比f椿喃喃道。他們高二的年級主任名聲在外，是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況且�！蓖趵蠋熃又�說，“學校最近正在按裝新的監控系統，現在就算有了批準也看不了啊�！�

        “這新的監控可是教育局批下來的，是今年最新款，不僅能放大影像，還能360度旋轉呢。到時候，你們這些小同學在課堂上有些什么小舉動，老師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呢。”王老師來了興致，拉著萬椿夸了一路的新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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