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春跟小宋警官道了謝，下了車一溜煙兒鉆進出租屋里。

        高中畢業后，他們幾個人去了不同的城市。因為陳舟的那件事情，再加上幾個人都不是一個班級的，彼此之間的聯系漸漸也就不多了。

        幸好，夏荷大學跟她考到了同一個城市里，她們兩個人，在這個燈紅酒綠的大都市里，彼此也有個照應。

        五年前，萬椿畢業后，為了自己的夢想就留在了薊都這個大城市里。大城市自然和涼城不一樣，這里的花銷哪哪都高。

        她跟夏荷合租了個兩室一廳的老破小，剛畢業那兩年，兩人日子過得十分緊張，賺得工資交了房租之后也剩不下多少。

        好在她們堅持了下來，也漸漸在這里闖出了一片自己的小天地。

        萬椿換好鞋子癱在沙發上，今天忙了一整天，也沒個什么收獲。

        她中午在警局里度過的，就沒顧得上吃飯，現在肚子餓得咕咕叫。萬椿懶得做飯，她打開冰箱，簡單地吃了兩片吐司。

        手機鈴聲響了，是高一成打來的。

        她躺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問：“老高，杜奶奶怎么樣了？”

        “沒啥事兒，醫生說受了驚，休息會兒就好了。人我已經給送回去了。”高一成猶豫地問，“這事兒……咱還接著往下管不？”

        聽他這語氣，萬椿立馬從沙發上坐起來，正了神色：“管啊，為什么不管？”

        “每期報紙上，咱們民生版塊，就那么屁大點兒地兒，一個新聞塞下都夠嗆。哪回的內容不是刪減了又刪減。”高一成心里早就存了氣。

        他發泄了一通，嘆了口氣：“況且現在都是新媒體時代，誰還看報紙啊。”

        高一成說得其實一點兒也沒錯。

        《薊都日報》報社現在將重心都放在了時政和熱線版塊上，隨著這幾年娛樂的大眾化，報刊上還特地留出了個娛樂版塊，更是將他們民生版塊擠到了邊角的地方。

        記者部里負責民生版塊的記者，現在滿打滿算也就剩他們三個了。

        紙媒的時代已經快要沒落了！

        萬椿問：“那你的意思是？”

        “要我說，這件事干脆就別管了。咱手里素材那么多，也不差這一個。”

        萬椿咬著唇想了好一會兒，慢吞吞地開口：“老高，這事兒，我想再跟兩天。”

        “如果……真查出點兒什么，這就是個大新聞。要是查不出什么，也就只是白忙活一場而已。”

        高一成無奈嘆口氣：“行吧。你這脾氣還真是，怪不得主編說你是屬驢的。”

        萬椿掛了電話后，將拖鞋甩到一邊，平躺在沙發上。

        她打開自己的企鵝號，她列表里的這些頭像名稱都已經好幾年沒變過了。

        畢業之后，她的企鵝號就已經不怎么用了，曾經的老同學，也大多數沒怎么聯系過。但萬椿還是每天都會時不時打開企鵝號看看，生怕錯過了什么人的消息。

        她的頁面有一個黑色頭像的置頂。

        萬椿點進去，里面全都是她發送的內容，從八年前開始，就再沒有人給過她回應。

        最近的一條消息，是兩個月前。那天晚上她心情不好，喝得爛醉，迷迷糊糊間哭著給他發了一條語音。

        【萬木春：陳舟，我好想把你忘掉！】

        萬椿知道這個企鵝號，他可能早已經不用了。可她還是不死心的發了一條消息。

        【萬木春：陳舟，好久不見！】

        她發出去后，又暗自惱悔，趕緊又把消息撤回來。她手指頭往上劃拉了兩下，屏幕上都是她發出的密密麻麻的文字。

        要是陳舟還在用這個賬號，不會覺得她是個變態吧！

        她斟酌了一下語氣，又重新發送了一條消息。

        【萬木春：我已經到家了，多謝你讓小宋警官送我回來。{抱拳jpg}】

        萬椿抱著手機等了一會兒，消息果然又石沉大海。她嘆息一聲，將手機面朝下扣住，不再看它。

        雨幕下停著一輛黑色越野車，陳舟躺在駕駛座上閉目養神。最近有個麻煩的案子，他已經兩天兩夜沒睡個囫圇覺了，吃喝不是在這車上就是在警局解決的。

        他兜里的手機發出兩聲“噔噔”，陳舟睜開惺忪的睡眼，瞇著眼一看，嘴角劃過一道似有似乎的笑痕。

        “小沒良心的。”他輕笑一聲，將手機暗滅，捂在心口處。

        他這幾年過得不是很順心。

        八年前那個初夏時節發生的事情，他到現在都不敢忘記，也不敢再回憶第二遍。

        叫罵聲、哭喊聲像是穿過八年的時空堵塞了他的雙耳，視線被鮮血和泥濘遮擋，他無助地跪在地上，任由拳腳落在他身上。

        遠處有一道女聲，聲嘶力竭地喊著他的名字。鮮紅的火舌，帶著吞噬一切的力量，向他卷來。

        陳舟猛地睜開眼睛，他胸前劇烈起伏，呼吸聲沉重毫無規律。他顫著手摸出一支煙，將這些回憶重新押進腦海深處。

        白色的濃煙，從車窗鉆出來。陳舟探出食指輕輕敲打煙身，頂頭的煙灰脫落，被地上的雨水卷走覆蓋。

        一如他那洶涌而深沉的愛意。

        萬椿不知道什么時候，在沙發上躺著睡著了。再醒來時，外面的天空中已經掛上了繁星。

        她身上被人蓋了一張薄毯子，萬椿聽見廚房里響起一陣噠噠地切菜聲，掀開被子，扒住廚房的門。

        她皺皺鼻子在空中嗅兩下：“夏老師，你這手藝越來越好了。”

        夏荷現在也是個老師了，她畢業后，進了一所私立中學，教初中的語文。

        “那當然了，戀愛使人成長。”夏荷說，“我勸你呀，沒事談談戀愛，都二十六七的人了，還是個母胎solo。”

        “我記得大學的時候，也有不少人追你呀。后來呢，怎么就一個都沒成。”夏荷余光掃了掃她的神色，見她今天情緒還算不錯。

        她又接著說：“我知道你心里想著誰呢，可人不得向前看。”

        夏荷將炒好的菜放到餐桌上，萬椿趕緊洗了手，把碗筷拿了出來。

        她拉開凳子，坐到夏荷對面，神秘兮兮地問道：“你猜，我今天看見誰了？”

        “誰呀？”夏荷漫不經心的回了句，“總不能是陳舟吧。”

        夏荷見她這笑得比花都燦爛的模樣，有些驚訝：“真是陳舟？”

        “嗯。”萬椿點點頭，嘴角控制不住的向下撇了撇，苦澀一笑，“但是，他好像把我忘了。”

        夏荷安慰道：“忘就忘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世界上男人多得去了，你難不成，還真的要死守著他這一棵歪脖樹不放。”

        她拿出手機：“不就是個男人，姐姐我這就給你介紹幾個。保準比他帥，比他溫柔。”

        “可是，我就是喜歡他。”萬椿依舊執拗倔強。

        “也只喜歡他！”

        當年，他們兩個人的情誼，都快要擺在明面上了。他們這些玩得好的，誰不知道他倆互相都有意思。原本夏荷也是極其看好他們這一對的，可是后來陳舟突然就消失了，一點兒消息都沒留下來，叫萬椿擔心記掛這么些年。

        現在可好，又突然冒了出來，還把人給忘了。

        夏荷單是想想就替她姐妹生氣，可是誰讓她喜歡呢。

        夏荷：“那……也不是沒有辦法。”

        萬椿瞬間亮了眼睛，直勾勾著看著她。

        夏荷：“……”

        吃完飯，兩人個坐在沙發上。夏荷老師裝模作樣的帶上無框眼鏡，輕咳兩聲，開始傳授戀愛知識。

        筆記寥寥草草記滿了一整頁紙，萬椿小心翼翼地合上本子，抱著手機回了自己的臥室。

        她又打開企鵝號，毫無意外，這條消息依舊沒等到回復。

        急不來的，反正她已經知道了他還平安的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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