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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58章


昏暗的審訊室內,瘦弱的男子銬著手銬鎖在訊問椅上,低垂著頭發出輕微地鼾聲。

        黃恪,又或者可以叫他金子旭。

        金子旭是在自己的出租屋被抓的,警察到時他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猶如一灘爛泥一般躺在地上。杜楓叫他了幾聲沒喊醒,只能將人直接拖回來醒酒。

        杜楓帶人在他的出租屋里搜了一番,毒/品之類的沒找到,到是在他電腦上找到不少黃色視頻。里面都是一個個花季少女□□著身子,被他威逼利誘拍一些露骨的視頻和照片。

        被殺害的兩名女子的視頻,也在里面。

        杜楓他們還在金子旭的聊天軟件上,搜到了不少黃色交易的記錄。從聊天記錄上看,金子旭可能就是通過這些照片,從而要挾這些女子從事一些非法賣/淫活動。

        人已經在審訊室待了有小半天了,金子旭從抓回來之后,無論怎么任他們擺弄,也沒有要醒的意思。

        丁海坐在他對面,端著保溫杯重重地一放。

        金子旭整個人被這一聲響動嚇得猛地驚醒,他抬頭環顧四周,有些迷茫地問:“警察叔叔,這是哪呀?”

        丁海沒答話,反而漫不經心地問:“認識張強嗎?”他訊問的聲音不大,卻處處充斥著老刑警的威嚴。

        “張強誰啊,不認識。”

        “那這兩個人,認識嗎?”丁海將兩名女性的照片舉到金子旭面前。

        “眼熟。”金子旭睡眼惺忪,他使勁兒眨了眨說,“警察叔叔,想必你們也都調查清楚了,我是個攝影師,圈里這些大大小小的美女們,我差不多都熟。”

        “就長這個模樣的,我都能給你找出來三四個。”

        金子旭一直插科打諢,就是不直面回答丁海的問題。他根本就不害怕警察的訊問,現在更是明擺的借著身上的酒氣,開始在這撒酒瘋。

        丁海眼神耷拉下來,厲聲問:“說,人怎么死的?”

        “什么人?誰死了?警察叔叔你可別嚇我啊,我膽小。”金子旭嘴上說著膽小,面上可沒見到什么害怕的意思。

        他說完,自己獨自一個人嗤嗤地狂笑起來。金子旭笑著笑著眼里流出了眼淚,牙齒緊緊地咬住大拇指,齒痕深陷鮮血順著手背流下來。

        身后的警察趕緊上來阻止他這種自殘的行為,但是金子旭力氣很大,任警察怎么拉扯,依舊不撒嘴。他眼底泛著密密/麻麻的紅血絲,像是不知道疼一樣,將自己手指咬得血淋淋。

        金子旭現在的模樣,和一個瘋子沒什么區別。

        丁海走出審訊室,招來一個小警察,問道:“藥檢結果出來了嗎?”

        “剛出來。”小警察趕緊遞上結果。

        丁海又坐回椅子上,仔細看了眼結果,上面說金子旭近期并沒有服用過什么特殊的藥物。

        但要說他這會兒是在發酒瘋,也不至于對自己下狠手吧。

        審訊室的門被扣響,外面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沖丁海招招手。

        丁海出去的時候,金子旭順著門縫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容。頓時他整個人暴躁起來,掙扎著要從訊問椅上離開。兩個警察用力按著金子旭,才勉強將他按在椅子上。

        “放開我,放開我。”金子旭聲音里帶著顫抖,像是有無窮無盡的恨意在其中混雜。

        陳舟隔著門上的玻璃窗,視線往里面掃了兩眼。看到金子旭如今瘋癲的模樣,他還是不由得一愣。

        時間還真是能折磨人,曾經的好學生現在竟然跟個瘋子一樣。

        “丁頭兒,您去休息會兒,我來吧。”陳舟說。

        今天所有人都得熬個大夜,現在都已經下半宿了,案件還沒有往下的進展。兩名女性死者的家屬聯系不上,死因也還沒有完全確定下來。

        原本還能順著拋尸者張強這條線往下查查,可現在張強因為車禍死亡,線索到這也就斷了。

        由于路口監控設備少,他們現在根本查不清楚,張強車禍死亡是一場真正的交通意外,還是車禍掩蓋的謀殺。

        “這小子嘴里藏著不少料呢,一定要把他嘴給撬開。”丁海叮囑道。

        他年紀大了,還真是比不上這些小年輕的了。以前別說一個大夜,就算是連著熬好幾宿也覺得沒什么。現在可不行了,這才剛過凌晨就熬不住了。別說渾身難受了,就連心臟也突突地跳個不停。

        陳舟剛一進審訊室,金子旭立馬安靜了下來。他不再胡亂掙扎,反而死死地垂下頭,將整張臉埋在帶著手銬的掌心里。

        “金子旭,還真是好久不見啊。”陳舟抱著手臂懶散地靠在桌子上。他嗤笑一聲,對于金子旭混成現在這副模樣,多少還是有些意外。

        金子旭依舊緊緊得護著臉,像是很怕被陳舟看到自己現在這副鬼模樣。以前都是他高高在上站在金字塔尖上,而陳舟是那個站在塔底,人人都能罵上兩句的小流氓。

        可是現在怎么就變了。他不是死了嗎,怎么又會出現在警察局里,還當上了刑警。這怎么可能!

        一定是他還沒清醒。

        金子旭朝著自己臉上狠狠地抽了幾巴掌,將嘴角打的破了皮。他眼神空洞沒有焦點,抬起頭朝著陳舟的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還是你?”金子旭茫然地開口,隨后開始崩潰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嘴里一遍一遍問著,“怎么還是你。”

        陳舟渾身帶著一股威壓,徑直走到他面前。隨著他走近,金子旭渾身又開始顫抖,帶著不安和恨意。

        陳舟在離他一步遠的位置停下,冷聲問:金子旭,30號晚上,你去晚木酒店做了什么?”

        “我不是金子旭,呵金子旭是誰,我不知道。”金子旭似乎很不喜歡陳舟提這個名字。

        他神色反常,嘴里一遍一遍重復著,“我叫黃恪,我不認識金子旭,我叫黃恪。”

        陳舟又問了兩個問題,但是金子旭一直沒辦法配合。他像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被恐懼包圍,根本聽不到外界任何的聲音。

        金子旭目前這種半瘋半癲的情況,根本沒辦法進行訊問。陳舟只能讓人都從訊問室里撤出來,他們站在監控室里觀察著金子旭的一舉一動。

        昏暗的審訊室里,金子旭整個人癱在訊問椅上。他現在的狀態,就比有警察在場時輕松多了。他一言不發,像是知道攝像頭后面的人正在看著他。

        金子旭瞇起眼睛身體緩緩坐直,他下巴微揚擺出一副高傲的樣子。

        “陳舟,你從來就沒有贏過我。”金子旭咬著牙倔強地說出這番話。可這句話有多真又有多假,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

        “你知道我為什么恨你嗎?”

        金子旭眼淚混著鼻涕一起往下落,他瘋癲地笑著:“沒有原因。”

        “我就是恨你,誰讓你搶了我的東西,那本來都應該是我的,是我的。”

        陳舟曲著腿靠在墻上,看著金子旭在監控里不停的發瘋,眸色不禁沉了沉。

        他和金子旭真正結怨是在初二的時候,當時陳舟學習突飛猛進,一時間端掉了金子旭好幾個第一的寶座。金子旭本來心眼就小,還很愛裝出一種溫柔善良的表現。

        他家里的教育也很極端,金成周向來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這一套,平常金子旭要是沒達到他的期待,免不了一頓毒打。

        這種極端的教育,慢慢的被迫的養成出金子旭萬事都要爭第一的心。

        所以在陳舟出現后,并輕而易舉將他推下寶座后,金子旭心里生出了一股恨意。這股恨意隨著時間的增長,越來越濃厚。

        畢竟,初中時期的陳舟是一個陽光開朗的活潑少年,那時他身上根本沒有后來的陰鷙和狠厲。也不會像高中那樣不要命一樣和人打架。

        陳舟不知道什么時候,從監控室離開了。他嘴角叼著一支沒點燃的煙,雙腳搭在凳子上,閉著眼仰面躺著。

        丁海不舒服地按按胸口,隨后拿著保溫杯往里添了些熱水,坐在陳舟身邊。

        “不高興了?”丁海笑呵呵地說,“咱們做警察的,這些事都是難免……”

        他說著說著突然停下了聲音。丁海只感覺一陣耳鳴,胸口悶漲眼前一片發黑,他漸漸有些呼吸不過來,身體就往下倒。丁海用力往前一抓,想要扶住桌子。

        “啪嗒”一聲,保溫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

        陳舟抱住丁海的身子時,他已經沒有了意識,陳舟趕緊將他放平做心臟復蘇。

        他焦急地喊道,“丁頭兒,你怎么了?來人,快來人叫救護車,不不不,送醫院,杜楓快開車,趕緊送醫院,快!”

        隊里一陣慌亂,好在警局離醫院不是很遠。他們車速開得很快,不到十分鐘就到了醫院門口。

        陳舟將丁海送到搶救室后,一直緊繃地情緒也沒有緩解下來。他雙手用力地攥著拳頭,別過眼不去看搶救室亮起的紅燈。

        丁海年紀大了,干了今年就能從一線崗位上升走,享清福去了。怎么突然就出現了這么一檔子事兒。陳舟心底像是被一根繩子緊緊勒著,喘不過氣來。他真的怕,怕自己身邊再有人離開。

        “你們先回去吧,我自己在這守著。”

        陳舟坐在門外的等候椅上,對著杜楓幾個人說。隊里離不開人,他們全都擠在這等著也不是個事兒,等丁頭兒出來了,看著這么一幫子人,還不得又發一通脾氣。

        杜楓知道他現在心里不好受,揮了揮手讓其他幾個人先回去繼續工作,他留下來陪著陳舟一起等結果。

        兩個人一左一右坐在等候椅上,痛苦地眼神緊盯著搶救室。

        一直到早上八點搶救室的燈終于滅了,丁海是因為長時間工作,外加休息不好引發的心梗。好在他們送過來的及時,目前已經得到有效救治。

        隊里已經通知了丁海的家人,杜楓看沒有事就先回去報告好消息了。陳舟在病房里待了一會兒,替他將東西都收拾好了,等到丁海妻兒來了之后,也就離開了。

        陳舟乘著電梯往上走,他沒進病房,站在李秀婉的病房外,隔著窗戶看了看她。因為他這張酷似陳致的臉,他最近根本不敢出現在李秀婉面前。

        劉姨隔著窗戶看見陳舟的身影,她對病床上的人說了一聲,拿著暖壺走出來。

        “劉姨,辛苦您了。”陳舟感恩地說。

        “不辛苦,你媽媽可省心了,醫生說她最近恢復不錯都好的差不多了,再過些日子就能出院了。”

        “你就別擔心了。”劉姨心疼地說,“我都聽你郝叔說了,你們最近在辦什么案子。沒事你就別過來了,你媽這有我,你就好好休息好好工作。你看看這黑眼圈,昨晚肯定沒有好好休息。”

        “我媽她……”

        劉姨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她現在的記憶里,還是剛和你爸成親的小夫妻倆。醫生說她這應激障礙,會隨著時間慢慢恢復,你也別著急。”

        “總之,人能醒過來就是好的。”

        陳舟心頭一片苦澀。是啊人能醒過來就是最好的,記不記得他又有什么關系。他媽媽活在過去的記憶里,其實也不錯,起碼里面沒有現實中這些痛苦的經歷。

        “讓一下讓一下。”醫生急忙把救護車上的人抬下來。

        “交通事故。患者頭部遭受撞擊,目前昏迷不醒。肺部出血,初步懷疑肋骨骨折刺穿肺部。

        病床的輪子在地上瘋狂摩擦,床上的血跡沾的那都是,血淋淋地看著就很嚇人。醫生將人推進手術室,萬椿幾個人被隔在外面。

        萬椿身上沾滿了血跡,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裙子,血跡沾在上面十分的明顯。大片的血跡暈染開來,幾乎都要覆蓋了裙子本身的顏色。

        萬椿的手上和臉上也都是血,整個人像是在血跡里滾了一圈出來的。萬椿靜靜地坐在一旁,手機攥著手機一言不發,她眼眶里隱隱含著淚水,微抬著下巴倔強地不讓它落下來。

        過了許久,她輕吐出一口氣,按了撥號。

        “平安,我們這出了點狀況。老伯那里你先帶著小王過去一趟吧。”

        張平安似乎剛睡醒,聲音還帶著朦朧,“好,你們那邊怎么了?”

        “車禍,一成現在正在搶救。”

        “沒事,你放心。這我盯著呢,一定不會有事。等他出來,給你打電話。”萬椿扣緊了手指,故作淡定。

        她心底其實也慌得不行,但是她不能亂。如果她現在表現出一絲的慌張,那悅悅就會更害怕。

        “椿姐,怎么辦啊?成哥不會有什么事吧?”悅悅急得都哭了。

        今天事發太突然了,他們也沒想到剎車怎么會突然失靈。過紅路燈時,高一成想要剎車減速,車速怎么也減不下來。

        他們在紅路燈時,直接沖了出去。當時正巧左側開過來一輛小卡車,小卡車速度不開車頭直接撞到駕駛位。

        “不會有事的,放心。”萬椿冷靜地開口。

        “病人家屬?”

        “我,我在,我是他朋友。”萬椿聲音里藏了些顫意。

        醫生說,高一成肋骨斷了兩根導致了肺臟損傷,現在需要手術。

        高一成家是外地的,父母根本沒在身邊。他最近談了一個女朋友,人萬椿見過,可是當時并沒有留聯系方式。萬椿顫著手簽下了手術同意書,又重新坐回冰涼的等候椅上。

        “椿姐,你要不要先去處理一下傷口?”悅悅問。

        聽她這么說,萬椿才想起來自己也受傷了。小卡車是從車身左邊過來的,萬椿當時坐在副駕駛,悅悅坐在后排位置。兩個人傷得都不嚴重,身上磕破了些皮。

        萬椿木木地搖搖頭,冷靜地說:“不用了,我在這守著,你先去吧。”

        悅悅猶豫了一下,轉頭去了護士站,要了些酒精和棉簽。她早就聽說過椿姐和成哥是多少年的好朋友,現在成哥出事,她一定很傷心。

        悅悅走了,手術室前更加安靜了。萬椿將頭埋進手里,抑制不住地小聲抽噎。

        “哭吧,我在這。”突然一只大手輕柔地搭在她的頭頂,將她輕輕地摟過來。

        熟悉地聲音響起的那一瞬間,萬椿淚如決堤一般落下。她緊緊抱著男人的腰身,伏在他身前輕聲抽噎。

        “陳舟,我好害怕,我真的好怕。都是血,一成身上都是血。”

        “會沒事的。別怕,我在呢。”

        男人溫柔的大掌,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隨后攬著她坐在了椅子上。

        自從陳舟出現的那一刻,萬椿就有一種心安的感覺。她可以在他面前放聲哭,不必假裝堅強,也不必強迫自己。她偽裝了很久的冷靜,在他面前一瞬間的功夫,全都化成了泡影。

        萬椿仿佛找到了依靠,五指塞在陳舟的大掌里,緊緊扣住他的手指。

        她胳膊上腿上都是些擦傷,有的血漬已經凝固了,有的還在往下滴血。陳舟看著她這一身的紅,眼底刺得生疼。

        陳舟小心翼翼的抬起她的胳膊,生怕弄疼了她。

        他小聲的問:“疼不疼?”

        “不疼。”萬椿繃著嘴搖搖頭。

        “說實話。”

        “疼,真得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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