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要思考
“啊……好的，當然好�！辈┦糠路甬惓＠Щ蟮匕櫭纪叭绻唤橐獾脑挕彼帜闷鹉歉婀值膬x器在青枝身上來回掃描，甚至拉起無面同學(xué)的頭檢查了一遍。
“奇怪，真的非常奇怪。從骨骼結(jié)構(gòu)到腦電波都徹底改變了……理論上來講他甚至——”博士忽然噤聲，隨后若無其事道，“我現(xiàn)在無法告訴你很多東西，可能你自己也知道這一點。雖然非常、非常強人所難，但你信任我嗎？”
青枝果斷道：“我相信你。”
“哦……這真是個讓人喜出望外的答案。我原本沒指望得到這種答復(fù)的，參考你剛剛的態(tài)度以及我的態(tài)度。我姑且把這當做我無處安放的魅力作祟吧！”博士故作輕松地眨了眨眼睛，“不過你倒是一個非常容易給人驚喜的姑娘，或者說驚嚇？有時候界限也非常模糊！”
“我現(xiàn)在能告訴你的是，不要害怕，不要去想，不要提問。盡量回答我的問題，但不要去想。你想得越多，就越危險。明白了嗎？當然啦，你可以想想大大泡泡糖什么的，現(xiàn)在還生產(chǎn)那種泡泡糖嗎？”
“好像很少見到了，那是我小時候的零食。這也是我需要提供回答的問題嗎？”青枝猶豫地皺起眉。
“哦不，不是，�。∫部赡苁�！所有的問題都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無所謂了，不用想！”
說話間博士低頭一本本飛速掃完了日記，目光在最后一頁的日期上短暫停留。
“小綠，這些就是你在學(xué)校擁有的、書寫過的全部書本了嗎？”
“是的啊。全部都在這里了。家里可能還有一些？家……”
青枝甩了甩頭，一陣眩暈和迷惑在她腦海里盤旋——家在哪里？她是怎么到學(xué)校來的？她為什么在這里？
失重感，深邃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離奇的、飛速掠動的光。
“小綠！停下！小綠！”
青枝覺得自己像個溺水者，博士的聲音極其遙遠地傳來，仿佛水面上浮動的光。
“青枝！到我身后來！”
青枝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詫異地發(fā)現(xiàn)教室里所有同學(xué)都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這些無面的同學(xué)緩慢扭頭，用后腦勺“注視”著他們。
博士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后，防御般對著無面者舉起了他那根儀器：“小綠，拿著你的日記，從后門跑！”
青枝低頭，茫然地抓住一本筆記沖向后門搖動把手，驚慌讓她的聲音各外尖細：“我還一直沒問，你那支滋滋響的筆是什么？拜托告訴我你能擋住他們！”
“哦！這個嘛，”博士低頭看了看，做了個輕巧的拋接動作，“這是音速起子！它當然能做到，音速起子什么都能做到！額——也許不能，為什么你不相信我！”
“我怎么不相信你了！”青枝終于推開了后門，“博士！”
與此同時，無面者一個個推開椅子站起身來，椅子與瓷磚摩擦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響聲。
一個個長著后腦勺的男女平伸雙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閃現(xiàn)般逐漸向他逼近。
“走走走！”博士大叫一聲，隨即跟上青枝的腳步?jīng)_進走廊里。
他抓住把手想帶上后門，但門紋絲不動。沒有時間了，四周的教室陸陸續(xù)續(xù)開始傳來椅子的摩擦聲，像一首詭異刺耳的多重奏。
“ok，沒關(guān)系，問題不大。小綠，我們往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跑，哪里？”
“我不知道��！”青枝望著走廊前后層層疊疊涌來的無面者，絕望又崩潰地喊道。
“這是你的學(xué)校！你來感覺！”博士大吼，“不要想，不要分析！只要回答我！回答！”
“呃呃呃——圖書館！”青枝脫口而出，旋即詫異。
她高中三年根本沒有進過學(xué)校的圖書館，倒是課間經(jīng)常去圖書館樓下的超市買小零食。
“帶路！”博士左顧右盼，看到走廊的共享傘架眼神一亮。他哈地一聲抽出一把雨傘，撐起后擺出擊劍的姿態(tài)推開前方的無面人，清出了一絲空隙。
青枝連忙趁機穿過，拉著博士向大門跑去。
博士將一把雨傘使得虎虎生風，要不是時機不對，青枝甚至想停下來為他喝兩聲彩�？上КF(xiàn)在她除了奔跑以外實在無暇他顧。
青枝感覺自己的肺在燒，喉嚨發(fā)緊，太陽穴狂跳。他們在操場上向圖書館狂奔而去，周遭萬物沉悶而死寂，耳邊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
青枝時常覺得余光里看見了什么，什么不應(yīng)存在的異樣。但是——不要看，不能想。青枝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博士身上。
thedoctor，這個人理應(yīng)是她平靜而普通的生活中最不合理的地方，如今看起來卻是唯一合理的、禁得起推敲與思索的真實存在。敲窗戶的異國男人，談吐古怪而富有吸引力，舉止跳脫又我行我素，莫名讓人覺得值得信賴。一個謎一樣的人。
“到了。”青枝扯了扯博士的皮衣袖子，氣喘吁吁道。
他們停在圖書館門口，回頭望去是安靜的，空無一人的操場。似乎沒什么特別的，青枝想道。幾乎開始覺得剛剛狂奔的自己像個傻子。
然而她定睛一看，四面教學(xué)樓的窗戶后，是一片黑壓壓的后腦勺。那些無面的同學(xué)、老師、保潔阿姨，一排排密密麻麻地占據(jù)了每一扇窗戶和大門。
青枝苦中作樂地猜想那個格外閃亮的光頭可能是他們壞脾氣的德育主任。她苦笑搖頭，下一瞬忽覺毛骨悚然——那些后腦勺似乎也跟著微微一動。明明沒有五官，青枝卻覺得這些東西在死死注視著他們。
青枝后背發(fā)毛，果斷轉(zhuǎn)頭推開圖書館的大門徑直走入。迎面進入的瞬間立刻感受到一陣沁潤的涼意，像是邁過了一層水膜。
青枝頓覺太陽穴一松，身子不由自主癱軟下來。正四處打量的博士一個閃身，輕輕松松從后面摟住她的肩膀接住了她：“冷靜，冷靜，深呼吸。沒事了，我接住你了。”
青枝忍著腦中陣陣撕裂般的痛感，反手捏住博士的皮衣深深吸氣。真實的、灰塵般的味道環(huán)繞，圖書館不大，破舊的書架上落著一本本課本和舊書。
青枝四面環(huán)顧，圖書館里的場景十分陌生，但又令人覺得異常真實——某種程度上就像博士一樣。
“我沒事了。但我還是不明白……”青枝感覺腦中飛速掠過一些片段，但她不敢捕捉或深思。博士伸手道：“把你拿的本子給我�！�
青枝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一路狂奔中一直攥著一本日記。
不像其他女生會買好看的帶鎖硬皮本，青枝的日記都是寫在普普通通的筆記本上。記錄對她來說更像是一種傾訴或發(fā)泄，是孤獨而不被理解的校園生活里打發(fā)無聊時間的手段。
“所以，讓我們來看看。這一本到底有什么特別吧。”博士接過那本日記，走到圖書館座椅前，示意青枝一起坐下。
“我不明白，為什么這本是特別的——等等，我現(xiàn)在可以想嗎？”青枝疲憊至極，縮進椅子里下意識發(fā)問，又打了一個寒顫立刻捂住了嘴。
“什么？啊，哦，可以了，如果我沒預(yù)估錯的話，當然也可能不可以，呃……至少暫時可以！”
博士的話一如既往地難懂，語言似乎難以跟上他思維的速度，他竭力使旁人能夠理解，但聽上去時常只像他思維之海里飛速掠過的碎片。
“這本''日記''特別在，它是你緊急情況下，不假思索地拿起來的唯一一本�！�
青枝低頭看著博士手上的日記陷入沉思。特別的……緊急情況下唯一拿起的……沒什么印象啊，只是沒回過神隨手一拿……
青枝在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時，情難自禁地打了個冷戰(zhàn)，突然感受到了無比的恐懼。
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一個事實——
那不是她的日記。
她對這個本子沒有任何概念。
她一直認為這是她的日記，普普通通的一個筆記本。但此刻注視著這個本子，她驚恐地意識到，她無法形容這個本子的形狀、顏色、封面、紙質(zhì)……
她看著這個東西，仿佛這是什么她無法理解的，超越了概念的存在。
如果這是游戲，她就仿佛一個拿著道具的npc，所有圖畫、動效都是給玩家看的。對于她有意義的只有寫入代碼的一行注釋——青枝的日記，普普通通，沒有什么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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