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層流病房
“跑過來!立刻!”林醫生對護士喊了一聲,進門按下13、19樓層,隨后直接按下了關門鍵。
護士聞言松手飛奔過來,在千鈞一發之際鉆入電梯。電梯門重重合上,將涌動拍打的深紅色觸須關在了外面。
林醫生對著電梯倒影搓了搓臉,一時間覺得既荒誕又疲憊。她捏著眉心開口問道:“剛剛謝謝你,你叫什么名字?你不是我們科的護士吧?”
護士點點頭說:“徐圓,方圓的圓。我是icu來送患者出科的——呃,就是剛剛襲擊了我們的那個患者。”
林醫生長嘆一口氣,抬手按滅了19樓的按鍵:“那icu也不能去了。”
“你要去13樓——傳染科?”徐圓一驚。
“對,沒錯。我要去有堅固鐵門、最好有消毒隔離措施和防護服的科室。我們的選擇有血液科、手術室、傳染科、重癥監護室。這輛電梯是單層梯,你的患者又是從重癥監護下來的,所以我們現在剩下的選擇只有傳染科了。”林醫生解釋道,“順帶一提,選這架電梯的原因是它離我們只有兩層,從檢驗科上來,你也知道那相對來說沒什么人。”
徐圓聲音尖銳:“但你為什么要有隔離措施的地方?你懷疑我?”
林醫生無奈地放下手,對著電梯反光里的自己苦笑一下,輕聲道:“親愛的,你有沒有看一看自己?”
徐圓不解低頭——她胸口的傷痕已經完全長好了,但衣服撕裂的痕跡還在,她別別扭扭地反穿了一下護士服外面的毛衣遮住:“謝謝提醒,但我還是不明白。”
“沒什么,我只是懷疑患者身上的這種變異來源于感染或寄生。層流潔凈病房,空氣過濾,完全隔離,無論是隔離內部或外部都是最安全的。”林醫生最終只是如此說。
十三樓到了,電梯門應聲開啟。一閃而過的倒影里,徐圓血肉模糊的胸口里盤踞著一只巨大的白色蠕蟲,她臉色青白而血跡斑斑,角膜上結著一層厚厚的白翳。
林醫生視若無物,平靜地邁出電梯。
“證件,我的id卡沒有開傳染科病房的權限。”林醫生對著徐圓攤手道。
“我不確定……”徐圓摘下id卡遞給她。林醫生持卡一晃,隔離區大門應聲而開:“親愛的,你們icu的id卡有刷開所有科室大門的權限——事實上可能是全院最通用的門禁卡了,哦對了,急診科的也不錯。”
這種隔離科室一般分為綠區、黃區、紅區。她們刷開的這種工作人員通道進門就是綠區——醫護人員的更衣室、休息室這些清潔區域。
如她所料,傳染科因為不允許探視,外面沒有任何患者家屬,進門時一片安靜。加之患者不多,或許連留守的醫護人員也沒幾個。
她們先找到了更衣室——很不幸,那里只剩一套防護服了。林醫生示意徐圓穿上,自己戴好了面屏和n95口罩——順便撿起防護服的包裝袋,把大部分口罩裝了進去。
“我們一定要進紅區嗎?”徐圓猶豫道,“現在這里也沒什么人,我們可以在這里等待救援。我是說,你也知道這里都是什么患者,需要嚴密隔離的一類傳染病……”
此時的林醫生正在挨個打開沒鎖門的換衣柜搜刮食物:“現在不是怕他們傳染你的時候了。你想知道剛剛那些怪物的口須和腕足是從哪里長出來的嗎?”
“什么?”徐圓呆呆問道。
“食道和肛/門。”林醫生說完也覺得有些作嘔,噦了一聲繼續道,“我看清了,那些東西口須和腕足都有九根,我不知道那玩意是不是分別是一條東西的首尾……但按這種傳播速度,我們真的需要一個能保證空氣過濾的地方。當然我們也需要做好隔離,如果我們已經攜帶了這種寄生體的話,不能感染給他們。或許會有人來救我們的,我們只是需要等久一點。”
“我們為什么不報警?”
“沒有信號。”林醫生示意她自己看手機,“而且我也很懷疑警察能不能幫上忙……如果全世界都爆發了這種疾病呢?但愿只有我們這里,官方如果能反應過來快點隔離,也許還能減少一些傷亡。”
帶好東西后,她們邁步進入半污染的黃區消毒。四面墻壁噴射出高濃度的含氯消毒劑氣霧,林醫生覺得裸露在外的皮膚一陣灼痛。
推開紅區大門前,她最后警告徐圓:“在紅區里,一定、一定不要拿下口罩或者脫下防護服。”
“林醫生,我們還要在這里等多久啊?”傳染科的實習研究生悄聲問她。
他們正在配藥室按之前的醫囑給患者加藥——然而現在藥物庫存所剩無幾,他們只能減量再稀釋,祈禱這些遠不足以達到血藥濃度的液體還能起到一些安慰劑的效果。
她搖搖頭:“我待會兒再去打一遍電話。”
從林醫生和徐圓到達這里,已經過去整整三天了。
傳染科的隔離病房內一共只有兩個患者,都是近期本地爆發的禽流感病例。異變發生時正趕上午休,醫生辦公室只有一個留下來看患者的研究生。
幾天來,無論他們采取什么辦法,都沒辦法聯系到外界——移動通訊工具沒有信號,網絡斷線,醫院的閉路電話各個科室都無人應答。甚至包括一開始林醫生認為非常安全的血液科和手術室,他們猜想這種疾病可能不止通過空氣傳播。
沒有人來溝通,沒有人來調查,這里的時間就好像停滯了一樣。他們一天去一次綠區觀察望風,順便重新消毒防護服。徐圓曾經試圖打開窗戶大喊求救,然而差點被從樓上倒吊下來的怪物腕足卷下樓后她就徹底放棄了靠近窗戶的想法。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醫院的水電供應穩定,傳染科的生活設施也算得上齊全——除了熱水器、洗衣機、休息間、廁所,他們甚至還有淋浴間,但是林醫生懷疑那種寄生蟲可以隨水傳播,禁止任何人使用未經燒開的水,也不讓他們在位于綠區的休息室久待。
這里雖然沒什么食物,但庫房里有成箱的葡萄糖,配藥室還有幾大袋可以靜脈輸入的營養液——他們優先給患者使用了。林醫生保守估計,他們起碼可以在這里茍上一個月。
然而她實在高估了人性。
沖突是在第七天爆發的。所有人的精力和忍耐力都快到了盡頭,精神壓力巨大,葡萄糖只能勉強提供基礎的熱量供應,防護服長久穿著極度悶熱,n95口罩戴起來——按徐圓的話來講,能把人腦袋從中間勒成兩半。
而兩個患者,其中一個肺纖維化嚴重,已然陷入昏迷。然而他們現在的設備根本做不了氣管插管,傳染病室的呼吸機他們又都不會調試——參數設置和icu的不一樣,徐圓弄不明白。何哲只是來跟導師寫論文的,實操上一竅不通。林醫生同樣搖頭。
“要不然我們先把六床的藥量勻給她用吧?”徐圓提出來。
“你們是不是想看著我死!”換藥室門口忽然傳來憤怒的咆哮,六床患者不知何時摸了過來。
這幾天他的癥狀大有好轉,下床并不吃力,他們一時沒有提防。事實上病毒感染的治療主要靠自身免疫,醫療方面的手段主要目的是控制癥狀,促進轉歸,避免并發癥。他們猜測,如果連續三周檢測陰性,這個患者就基本上達到出院標準了。
那患者摘掉口罩摔在地面,對徐圓大喊大叫起來:“我來醫院是治病的!你們醫院不管我,和我說外面有什么怪物不能出去!我看都是騙人的!說不定就是你們把人鎖在外面了!我也見不到家人打不了電話,現在連藥都沒了,你們是殺人的惡魔啊!你們沒有良心的啊!賤人!賤人!”
六床患者邊破口大罵,邊沖進換藥室拿起瓶裝液體向他們砸去——那些抗病毒的藥物本就所剩無幾,砸碎一瓶都是巨大浪費。而傳染病患者摘掉口罩進入了換藥室,則意味著他們這里所有給自己留出的物資都無法再使用了。
何哲頭腦一熱,大聲喝罵道:“我們為什么要把自己和你這個禽流感鎖在一起!勒索你嗎?您醫藥費欠八千多了,就是沒這事發生,藥房也早開不出來藥了!你現在用的藥都是臨床患者開出來的!你有什么臉——”
“何哲!”林醫生大喊一聲他的名字,阻止他接著說下去。然而對方聞言立刻陷入暴怒,兩個人幾乎要撕打起來。
林醫生上前努力隔住他們兩個,對著何哲大吼道:“道歉!你的老師是怎么教你的!你的醫德學到狗肚子里去了嗎?誰教你這么對待患者的!”
年輕的研究生氣得眼睛都紅了:“你他媽哪來的資格教訓我!你根本都不是醫生!”
氣氛驀地一滯,所有人退后一步,用震驚而懷疑的目光打量起林醫生來。
而她面色蒼白,一言不發,僵硬地站在原地,還滑稽地維持著那個想把兩個人拉開的可笑姿勢。
“呸!”患者咳出一口黏痰,正正啐在林醫生的防護面屏上。
“嘿!這是干什么呢!”忽然出現的男聲極不贊同地責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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