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煙消云散
宜城乃是富庶之地,李承勉貴為一郡之首,出入自然講究排場。且權勢煊赫之處,紛爭亦多,他早年樹敵無數,被人刺殺,險險撿回一條命,自那之后身邊隨時有不下二十人的侍衛隨行護衛,私下也養著不少暗衛府兵。
今日雖是出來與臧宓私會,但仍令一眾侍衛喬裝改扮,暗中警惕拱衛。
周興是他最信重的心腹之一,身手亦出眾,是以先遣了他上樓去確認屋中之人是否當真是臧家小娘子,哪知上去不過片刻即遭了毒手。
剎那的震恐之后,李承勉怒從心起,隨即撥了一半的侍衛率先追上去,勒令務必擒住重傷周侍衛的兇手。
十余人爭先恐后,一涌而上,沖進屋中,果然擒住了一個鬼鬼祟祟的男子。
這男子不是別個,正是副將周顯家中的次子周珩。
原來周珩先與幾個手下在樓道盡頭處一間包廂中飲酒。因著與劉鎮生了齟齬,心中銜恨不已,趁著劉鎮起身如廁的功夫,籌謀報復于他。
不多久,長民獨自回來,面上神情有異,飄忽不定。
周珩見長民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有心套他的話,便問道:“那殺才攛掇你什么了?”
長民猶豫片刻,苦著臉道:“我聽劉鎮與他娘子商議,說是要往京都闖蕩。小人有心跟著他,卻又舍不下二爺這里的前程。”
周珩臉色頓時愈發陰沉。劉鎮方才當著眾人的面將他的臉面踩在一堆殘羹冷炙里,得罪了他卻還想逃出他的五指山,帶著美人遠走高飛?心中那口氣無論如何再咽不下去。
周珩面上浮起一絲笑,卻笑得咬牙切齒:“當真么?京都哪是那么好混的地方,就憑他……”
長民指天發誓:“劉鎮這會子都去車行租馬車了,說是明日就啟程。他娘子就在前頭第三間廂房等。你若不信,等他回來你一問便知。”
長民抱著酒壺喝悶酒,喋喋不休說起這些年來與劉鎮及諸位兄弟的情誼。周珩卻是心思活絡,轉瞬間便下定決心,不能如此便宜就放過劉鎮。
他很快找了借口,打發了長民,散了酒局。而后急匆匆帶著兩個心腹直奔那第三間廂房而去。
原本以為要費些心思,撒謊騙過身份,才能哄得臧宓開門,誰知門扇卻并未閂。周珩秉著呼吸,推門而入,果然見到一道魂牽夢縈的身影。
美人一襲明麗的春衫,蓬松的長發散落,面朝長街,站在半開半掩的窗前。
“臧娘子,劉鎮讓我來接你……”
周珩壓低嗓音,讓聲氣盡量溫善柔和些,扮演起熱心仗義的好兄弟。
只是窗邊的美人恍若未聞,并未理會他。周珩上前輕輕打開半掩的窗扇,砰一聲,一根支窗的木棒掉落在樓板上。
他分了神去看那木棒,余光里卻見那襲明麗的春衫落下,似乎有什么東西抓不住,從眼前消失。
周珩尚未反應過來,只聽得樓下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響,繼而有人驚叫喧嘩。他怪異地探頭朝外看,卻見底下人人也都朝上驚慌張望。
周珩下意識里覺得不對,接著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臧家小娘子在他面前跳了窗自盡?
饒是周珩見多識廣,尤自不敢相信,再探身朝窗外看去。只是外頭光影昏昏,只大致瞧得清漆黑的一團伏在地上,模模糊糊看著好像確實是個人。
周珩難得有些唏噓。這是他少年時一眼瞧中的女子,卻因為嫁錯人,想不開,走了這樣的絕路。他這輩子與她連句話都不曾說過,連根指頭都還沒碰到,卻成了目睹她求死的那個人。
他尚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反而還有閑心將地上那襲春衫拾起,湊在鼻端聞了聞。淺淡的香氣溫軟柔和,恰如臧宓低頭間的柔美靜謐。
周珩嘆一聲,想那一聲重物墜地之聲沉悶,雖只是二樓,但她不死也要落個重殘。白白可惜了那張臉,那副身段,只差一步便可落到他手里,為所欲為……
因還帶著兩個人,周珩自以為有人作證,是以也不驚慌,本想下樓去看看,誰知還未到門口,就被一群孔武之人沖上來,不由分說,按倒在地上。
好漢不吃眼前虧,可今日連吃兩次虧,周珩相當氣惱。等他按捺著脾氣與人解釋清楚,可對方卻充耳不聞,執意要抓捕他回衙門,周珩終于變得暴跳如雷,不住叫囂。
只是郡守親自下的令,誰人敢違抗?莫說是周珩,便是他爹親到了,也無人敢做主徇私,將他放跑。
這小閻王今次終于一腳踢在鐵板上,因其父隸屬刺史管轄,雖職權在郡守之下,卻與郡守相互轄制,有過對李承勉陽奉陰違之事,又曾求娶臧宓而不得,自然有些嫌疑。
而他名聲不好,慣來撒謊成性,又死活不認罪,在牢中吃了不少苦頭。
這天降橫禍,周珩起先一直以為是偶然,到后頭得知摔下去的并非臧宓,而是郡守身邊最為信重的一個侍衛,這才隱約猜到自己應是著了劉鎮的道。此乃后話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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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鎮扶著臧宓,一路避著人從攬月居側門中出去。
臧宓腳步虛浮,根本連站都站不穩。可是劉鎮身形魁偉,身上衣裳又破舊,若抱著臧宓那樣的女子出門,太過招人眼。未免引人關注,劉鎮只單手攬著她的腰。即便這樣,臧宓的腳步仍舊踉蹌,頭也綿綿地倚靠在他胸膛上,一看便大異于常。
好在側門進出的人不多,等一出了攬月居,劉鎮便將臧宓背到背上,一路疾步往城南去。
夜風沁涼,頭腦中悶著的那股不適之感漸漸緩和。臧宓攏緊不時滑落的手臂,喃喃催促劉鎮道:“你將我放下,跑……我不會對旁人說……”
臧宓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方才朦朧間,她見劉鎮脫下她的外裳,腦子頓時懵了,以為他不過與旁人一樣,想要乘人之危,對她動手動腳。
可隨后,劉鎮卻松開她,當著她的面,錯斷那人的后頸骨,將他拎坐在窗欄上,而后為他披上她的衣裳。
臧宓不知他在做些什么,可那個糾纏在她心底的夢魘隨著那一聲清脆的錯骨聲煙消云散,她心底淤積的陰霾也如被食夢貘蠶食。哪怕明日就赴死,心中卻有股暖流回蕩。
只是她死不足惜,沒必要再將劉鎮搭進去。臧宓希望他能好好活著,將來娶妻生子,能享人間天倫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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