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虧損
二人將話說開,彼此都輕松了一些。
林見月忽然想起李暄妍的嫂子。她記得李暄妍很喜歡這位嫂嫂,成親不久便懷上了,全家都等著長孫出世,卻因難產一尸兩命。而最后在李家繼母的有意引導下,眾人指責的反而都是李家嫂嫂沒有照顧好長孫,李暄妍命硬克了丈夫又克了嫂子。
簡直是無稽之談。
可當時她尚自顧不暇,時間也過去了這么久,林見月不記得李家嫂嫂是因何難產,若是能挽回自然最好,若是在是那樣的結局,幫一把起碼也能問心無愧。
李暄妍得了囑咐,不解道:“嫂嫂只有四五個月的身孕,離生產還有段日子呢,怎么這么關心?”
“不管怎樣,多走走多動動還是好的,我在……書上看到說,多走動有助于生產,況且那些貧民,許多大著肚子還在勞作,生出來的孩子都結實許多。”林見月解釋道。
“好像是有些道理,可我嫂嫂有些執拗。你懂的,她是家中長媳,我那繼母你也知道,家中大小事務出力不討好的事全讓我嫂子做了。我和大哥也是敢怒不敢言,可憐我嫂子,我前些日子回家,見她一個孕婦瘦得不成樣子。”
李暄妍聲音低下來,“我若是能同你一般,在家中稍稍有些發言權,也不至于讓嫂嫂受這樣的折磨。若能同你這樣多好。”
林見月略有幾分吃驚,從前李暄妍與她交好,但也并不支持她在家管大大小小的事。李暄妍骨子里也是個傳統的人,如今竟然能這樣想。
林見月道:“我這樣有什么好?沒聽說過有一句話叫做‘管家三年,貓狗都嫌’嗎?如今我在家看似威風,在背后恨我的人不知有多少呢。”
“除了我那三堂妹和大哥對我和善些外,你看我三叔四叔那幾個兒女,對我是什么態度?”林見月無奈道:“大姐嫁的早倒還好些,二哥哥、三弟和四妹妹她們,又要花我賺的錢,又不愿給我好臉色。你是不知道每次他們的人來我這里領月錢時的表情。”
李暄妍扭捏道:“這又如何,如今我只盼著能嫁個安穩的,不求他多上進多有才華,也不求家底殷實。我只想早早嫁過去自己當家,起碼能掌控自己的生活。”
“我算是懂了,你這丫頭還是想嫁人了。”林見月打趣道。李暄妍自然不依,二人在榻上笑鬧打成一團。
知禮聽見里屋傳出來隱隱的嬉笑聲這才松口氣,與知書相視而笑,這么些日子小姐始終心緒不佳,幸好還有李小姐能讓小姐開懷。
與小苑的氣氛截然不同,三房后門處顯得格外陰郁。
錦繡跪在地上,聽著胡氏身邊的大嬤嬤對她進行最后的審判。
前面說了什么她不清楚,只看見嬤嬤那張肥厚的大嘴一張一合,零星的唾沫隨著她的話一同飛出,“……你既然犯了錯,那便打幾板子,逐出府去吧。”
錦繡淚眼朦朧,不,她沒有犯什么錯,不過是給三夫人支了招卻沒能成功,讓主子不爽了。
昨日與她同屋的葡萄得了令出來檢舉她手腳不干凈,偷拿太太的首飾出去賣。
她崩潰叫道:“證據呢,你可有證據,這哪里有首飾?”
葡萄也不看她,對著嬤嬤道:“嬤嬤別聽她胡攪蠻纏,她定是都賣了。夫人陣子前腳丟了兩件首飾,后腳她便裁了新衣,這不明擺著的嗎。”
“那是,那是夫人賞我的……”錦繡不甘道。
嬤嬤自然是人精一般的人物,轉個眼睛就知道這小蹄子在想些什么。“大膽,竟攀扯起夫人來了。夫人從前喜歡你,是給了你不少賞賜,但不是縱容你偷雞摸狗的意思。”嬤嬤拍拍手,
幾個精干的婆子上前拉住了錦繡,用不知道什么時候的帕子堵住了她的嘴,在柴房關了一夜。
這一夜不知流了多少淚,嗓子都哭啞了也無人來救她。
今日一早便聽到嬤嬤要將她逐出府去,葡萄卻在一旁得意洋洋地展示自己的新賞賜。
她知道,她大約是活不成了。她給三夫人支了招,留她便是留著把柄。三夫人表面溫柔慈和,背地里的樣子她們這些手下人最清楚。
真是好說辭,說她偷了東西逐出府去,她是被買來的,老子娘早沒影了,日后也無人來尋她,不論是拔了舌頭還是丟了性命對她來說都沒有什么不同了,總歸到了外面是沒有活路的。
錦繡打完板子身下出血不止,被一卷草席丟出府外,臨行前一個小廝端了碗黑乎乎的藥給她灌了下去。
錦繡絕望地閉了眼。
這場鬧劇,別人只會知道三房出了一個手腳不干凈的,已經挨了打逐出府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錦繡這個人了。
胡氏見嬤嬤進來微微頷首,“都料理干凈了?”
“是,都處理好了。”嬤嬤說完便一言不發站在胡氏身后。
劉氏道:“要我說還是三嫂心慈,這樣手腳不干凈的直接打死就是了,留她一命做什么。”
胡氏冷冷道:“內宅動私刑算不得什么大事,民不舉官不究罷了。鬧出人命像什么樣子,林家的名聲不要了嗎。死也要死在外面,別污了林府這塊寶地。”
“是,嫂嫂說的是。”劉氏暗自翻了個白眼,她最見不慣胡氏這番故作清高的樣子。明明心里不干凈,還要指責他人做事太明目張膽。
胡氏也見不慣劉氏這般張牙舞爪的張狂性子,毫無半點城府,所有心思全在臉上。“這幾月林家金玉坊的生意都是你在打理,聽說虧了不少。”胡氏面上故作擔憂,“四弟妹可要當心,那位能干的二侄女身子可快好了。”
劉氏聽見金玉坊的事便頭疼,聽聞林見月的身子見好更是惱火。她之前以為接受了鋪子便都是底下人做事,她只用數數錢訓訓人便罷,誰知道就小小的一個金玉坊便折騰得她焦頭爛額,這幾日日夜操勞卻還是虧損。
“那些人懂什么,金玉坊新打出來的樣式那些鄉里巴人竟還看不上,就要買從前的款式。那樣老舊的款式還要買,戴出去也不嫌丟人。”
劉氏恨恨道,她倒是壯心滿志想要大展身手,接手的第一天便命下面的人重新畫樣子,打了一大批新貨,結果一個都賣不出去,白白虧損了千余兩銀子。
“四弟妹的用心我做嫂嫂的當然能明白,這生意嘛自然不是一日之功,總需要一個過程。可二侄女如今快好了,聽說前日族里五表叔家里那位還來求著二侄女接手呢。”
胡氏好整以暇看著劉氏,她自己自然不擔心,胡氏管的茶樓和成衣鋪依然穩定經營著。這幾個月每月都有進項,不管怎樣都危機不到她這處。便是那些人讓林見月接管家事也沒理由再從她手上奪去的道理。
“我怕她做甚?她待人嚴苛,那胡管事多少年的老人說處理就處理了,如今一把年紀還在前堂打零工,也不嫌丟份兒。有些權既然交出來了就不要想輕易拿回去,她已經是外人了。再說,族里人不也對她頗有微詞么?”
劉氏不滿胡氏袖手旁觀還看她笑話,又道:“三嫂嫂,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您也小心,可別反噬到自己。”
說完便甩著帕子走了。
胡氏見她這樣,冷哼道:“真是見不得她那輕狂樣,沒一點莊重樣子。兒子都生不出一個,還妄想把持家業,縱使日后分家林家的錢都歸了四房又有什么用,總歸不是她自己的兒子,還能跟她一條心?”
嬤嬤附和道:“那可不,四夫人不懂經營,又生不出兒子,從姨娘那里歸到她名下的那個聽說最近跟她鬧著呢。哪里比得上咱們太太懂管家,楓哥柏哥又都是聰明的,日后定能好好孝敬夫人。”
胡氏在自己人面前才露出幾分高興,“是呢,女人這一輩子到最后不都是為了丈夫兒子?我只盼著楓哥柏哥能有出息,也不枉我費心經營這許久。”
剛升為二等丫鬟的葡萄跑進來道:“三夫人,大夫人讓咱們去主廳呢。”
嬤嬤皺了皺眉,“就咱們夫人?”
葡萄搖搖頭,“好像是族里來人了,四房的也要去,剛才遇上去給四房通報的丫頭了。二房的……也去。”
林見月難得乖乖巧巧地坐在大伯母趙氏的下首,因為知禮在來之前便威脅道:“今日族里老人都要來,這是小姐能否正式管家的重要日子,小姐若是不能安穩接手,那我就不給小姐梳頭了。”
林見月委屈兮兮,怎么會有人上趕著接爛攤子,她忙了這么多年還人人討嫌,如今好容易休息幾月偏偏病了。半傲嬌半不情愿地被知書知禮二人收拾得像個淑女模樣便被推來了主廳,像三堂會審般,這種氛圍實在令人不喜。
天色有幾分陰沉,怕是要下雨。林見月正胡亂想著,剛一轉頭便聽見胡氏和劉氏來了。
家里老太太過世已有幾年,按理來說應是族長夫人,也就是長媳趙氏掌管家事,但趙氏身子弱,時常精神不濟。剛管一兩年便大病小病找上門,恰巧此時林見月也帶著前世記憶長成了。
七八歲的女童說要看賬簿,大多都是當玩笑般隨意教一教,可趙氏卻看出林見月心中似有丘壑,放手任她去干。從最開始的一間小小的鋪子到掌管整個林家產業只用了五年。
從林見月接手后,林家就從清貴成了潑天富貴。真金白銀流水一般源源不斷地送入林家,偶爾也有虧損,但和盈利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原本那些老頑固都對一個女娃管事頗有微詞,但什么都比不上實打實的銀子和利益,漸漸都松口了。
這次族中來的是和林老太太一輩的大伯祖父和伯祖母,還有前幾日來勸過林見月的表叔母。雖分家許久,但一個家族仍同氣連枝,林家人相信只有這樣才能永保昌盛。
大伯林守成清了清嗓,道:“今日各長輩們齊聚一堂,是有一件事要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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