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方程程的突然發難，有人察覺到不對勁就偷偷去找了鄧建國。自修課上到一半，方程程和章昱明兩個人就先后被叫去了辦公室。

        兩人出門后，教室里開始小幅度地騷動起來。班長察覺到不對后用力地拍了拍桌子，議論的聲音便慢慢小了下來。

        于思緲在位子上寫了幾道題，還是沒忍住偷偷地看了一眼方程程的座位。

        座位上空空如也的，只有攤平的試卷在桌面上隨意地擺放著。

        方程程的后面，便是路嘉年。

        男生低著頭好似在看題，拿著筆的手卻半天沒有動作。

        于思緲咬了咬唇，收回視線，強逼著自己進入學習的狀態。

        聽到門口有人走動的聲音時，于思緲靜默了片刻，才抬頭看了過去。

        是章昱明。

        男生一個人帶著渾身的低氣壓從前門進入，引起所到之處的一陣騷動。

        于思緲愣了幾秒，看了看他身后，然后又轉頭看向方程程的位置。

        那里還是空空如也，沒有人坐。

        她沒回來。

        于思緲蹙起了眉頭。

        發現直到下課，方程程也沒有回來后，于思緲便猛地從座位上起身，準備出去找人。

        “喂，葉蕾。”

        女生剛準備伸伸懶腰，就看到于思緲從門口急匆匆地離開。動作一頓，她撞了撞同桌。

        “你知道于思緲這是干嘛去嗎？”

        “啊？”葉蕾茫然地抬頭，“什么東西？”

        “就于思緲啊？”女生八卦道，“她剛剛急急忙忙地出去了，你知道她干啥去了不？”

        “我怎么知道啊？”葉蕾無語，“說不定是上廁所呢。你咋這么八卦啊？”

        “嘿嘿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不都是跟你學的嘛……”

        “……”

        “程程怎么還沒回來啊？”

        自章昱明回來后，董文麗就一直坐立不安地等到下課，結果方程程都沒回來。

        她猶豫了片刻，轉身看向路嘉年。

        “路嘉年，你能不能去問下章昱明，程程怎么還沒回來嗎？”

        正低頭專注轉筆的路嘉年聞聲一愣，在指尖旋轉著的水筆就掉了下來。他抬眸瞥了董文麗一眼，道：

        “再等等。可能她馬上就回來了。”

        “可是——”

        “別多想哦，麗麗同學。”薛源沒有抬頭，仍是在看題寫試卷，“雖然章昱明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你也別把他想得那么壞哦。”

        -

        于思緲是在上次和方程程一起發呆的地方找到她的。

        雖然有過猜想，但真在這里看見她的時候，于思緲腳步還是一滯，然后沒過多久她就若無其事地走了上去。

        “為什么不回教室？”

        方程程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會她才慢吞吞地回她：“不想回去寫作業。”

        于思緲怔了怔，隱約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不就是上次她為了騙方程程留下來隨意扯出的一句謊言嗎？

        于思緲靜默了片刻，又問：“為什么要跟章昱明起沖突？”

        “想做就做了，哪有那么多的為什么？”

        “可你明明知道，會有人替你解決的。為什么還要那么沖動？”于思緲有些生氣地質問，“萬一他對你動手了怎么辦？你就不能再忍忍嗎？”

        方程程沒說話。

        她只是安靜地看著遠處，好像在發呆一樣。

        明明是滿腔的怒火，但看到她這個樣子，于思緲又有些無力。最后只好跟著她一起看向遠方，獨自生悶氣。

        “于思緲。”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方程程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本來于思緲是不想搭理她的，畢竟誰讓她之前跟她講話她都不理人。

        但最后她還是心軟了，想回但又不想表現得那么卑微，于是就惡聲惡氣地回道。

        “干嘛！”

        被她的語氣給驚得沉默了幾秒，方程程才輕聲解釋道：“抱歉，不是故意忽視你的提示的。”

        “只是，我不想總是依靠別人。”

        于思緲愣了愣，扭頭看她。

        “你說，讓我再忍忍。再忍一會，就會有人幫我解決了。”

        “可是，我不想忍啊。”

        方程程有些困惑地皺起了眉，“你說路嘉年會替我去解決。我聽了。但是回去后我想了好久，都沒想明白他要怎樣才能解決這件事。”

        “用暴力嗎？還是用什么？”

        “……”

        像是感受到她震驚的心情，方程程笑了一聲，道：

        “如果真的像我剛剛猜測的那樣，萬一出現了很壞的結果，那該怎么辦？”

        “就因為這樣的一件事，他們可能會面臨被處分、被休學甚至是更可怕的結果……我想了想，覺得無法接受。”

        于思緲頓了頓，試圖辯解：“不一定是那樣的。可能——”

        可不是那樣，又會是哪樣呢？

        于思緲自己也說不上來。

        當初聽到路嘉年那樣說會覺得絕望和難受，難道不是因為她也想到了這一點嗎？

        后來選擇告訴方程程這件事，一方面是不讓她繼續難過，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想讓她去阻止這場事故的發生呢？

        “是啊。不一定。”

        方程程轉過頭來，平靜地看進她的眼底，“可是，我不想去賭那個不一定。”

        “這本來就只是我跟章昱明之間的事情。哪怕章昱明再怎么過分，也不該是我把其他人牽扯進來的理由。”

        “所以，謝謝你，思緲。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我其實一直都是個有點懦弱的人。盡管已經很討厭章昱明了，卻還是不敢反抗，只是默默地忍受。”

        “說什么告訴老師告訴家長沒用，明明試都沒試過，卻已經否定了這些可能……”

        “我為自己感到羞恥。”

        “方程程……”于思緲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現在終于有勇氣反抗章昱明了，我其實挺開心的。剛剛老師叫我去辦公室的時候我跟他說了這件事，老師說會幫我解決的。雖然我也不懂像這種事老師該怎么解決，但這都不是我該關心的事情了。”

        “所以現在心中就好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一樣，感覺非常得輕松。”

        “方程程……”

        “嗯？怎么了？”

        “沒什么。”

        “什么嘛？話說到一半又不說了。”方程程笑了起來。

        女孩溫柔清麗的面龐，在清澈的日光下像鍍了一層柔霧一樣，格外好看。

        于思緲看了幾秒便移開了視線，望向遠方。

        “說嘛。干嗎吊我胃口呀。”方程程眉眼彎彎地看著她催促道。

        真的沒什么。

        只是突然覺得，喜歡你不是沒有道理的。

        還有——

        “你還是笑起來更好看一點。”她認真地評價道。

        “真的嗎？”

        方程程愣了幾秒，隨即笑得更燦爛了，“謝謝你呀。”

        -

        兩人回到教室的時候，差不多都快上課了。

        因為是一前一后進的教室，方程程在前，于思緲在后。所以等于思緲進來的時候，她便看見了一把撲進方程程懷里的董文麗。

        “哇喔——”

        盡管只是女生之間的親密擁抱，但還是有人像看熱鬧一樣的驚呼出聲。

        雖然董文麗的體重并不重，位于標準范圍之內，但她突如其來的一撲，還是差點讓方程程摔倒，還好于思緲及時進來扶了一把，才沒讓人摔成個四腳朝天。

        “嗚嗚嗚程程，你去哪里了啊？一直不回來我還以為你怎么了呢？嗚嗚嗚……”

        “我沒事。你想多了啦，麗麗。”

        方程程對于思緲露出了一個感謝的笑后，便忙不迭地輕拍著董文麗的背安撫道。

        “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

        “嗚嗚嗚……”

        “好啦好啦！別撒嬌啦！人家都在看笑話吶……”

        “哎喲喂！董文麗！你要不要這樣啊？”

        “是啊。你這也太夸張了吧……”

        “知道的說是你倆關系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蕾絲呢？”

        “什么蕾絲啊？你們在說什么啊？”

        “蕾絲都不知道嗎？你英語都在學些啥呀……”

        “哈哈哈！這么一說還真的有點像誒！不會真的是蕾絲吧？”

        “有毒吧你們！”

        原本正抱著方程程哭訴的董文麗聽到這些胡言亂語，氣得直接開罵道：

        “你們一天天的，閑得蛋疼是不是？要不要讓老師再多布置點作業來堵你們的嘴啊？”

        “天天就知道對著別人說三道四的，你們的生活該是多么的貧瘠，才會盯著別人的事情不放啊！”

        “好了好了，麗麗別說了。”方程程蹙著眉拍了拍她的手臂。

        可是董文麗沒有理她，還在繼續罵：

        “你們看戲就看戲吧，但能不能別他媽的在那亂加戲啊？事實到底是怎么樣的，我不信你們不清楚！”

        “嘴巴亂說很好玩是嗎？造別人的謠很開心是嗎？我還說你是gay是蕾絲呢你高不高興啊？”

        “還整天擱那評判這個評判那個的，敢情誰對誰錯、是非公道什么的都長你們嘴里了唄？別剛一學會說話就到處亂噴，有那工夫就多寫兩張試卷提提分吧你們這些傻逼！”

        “……”

        “……”

        “臥槽董文麗你說話也太過分了吧！”

        “是啊！一個女孩子，說話還那么難聽……”

        “我們只是開開玩笑而已，你至于嗎？”

        “想太多了吧你……”

        “她說錯了嗎？”

        “有完沒完？”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地響起。

        于思緲頓了頓，看向冷著一張臉的方程程。

        女生垂著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那些坐在位置上的人。

        “被罵一次還不夠，還想被罵第二次嗎？”

        “方程程——”

        “能不能閉嘴了你們！”

        一聲巨大的“拍桌”聲響起，路嘉年眉目含煞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盯著那些還想著反擊的人，他冷笑著開口：

        “還要吵是嗎？”

        “這么能吵，要不要我帶你們去老鄧的面前，吵一個給他看看？”

        “……”

        眼見著氣氛陷入僵局，有和事佬就忍不住出來和稀泥一樣地想把這事給揭過去。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等下就上課了。”

        “是啊。都是同學，吵成這樣多難看啊，是不？”

        “就是嘛！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何必呢……”

        在其他人的勸慰下，氣氛雖然仍舊很是僵硬，但也漸漸緩和了起來。原本想要沖上來吵架的人也表情不甚自然地移開了視線，低下頭假裝學習。

        于思緲站在原地蒙了一瞬，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后又將目光定格在方程程的身上，看她冷著眉眼，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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