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課的時候，于思緲才回到教室。

        雖然剛剛哭過一場，但因為有眼鏡和劉海的遮擋，再加上她有意識地遮掩，誰也沒看出來她雙眼通紅。

        教室僅有部分人在講話聊天，大多數人都在努力刷題。

        方程程在位子上安靜地寫作業，身后路嘉年雖然在跟旁人聊天，但目光卻總是會有意無意地落在她的身上。

        于思緲掃了一眼后便默默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準備繼續寫之前寫到一半的作業。

        然而在她坐好后沒多久，上課鈴聲便響了。

        -

        對于路嘉年突如其來的詢問，于思緲雖感莫名，卻還是決定先仔細觀察一陣。

        然而卻什么也沒看出來。

        每次假裝不經意地望過去，方程程都在自己的位子上學習，偶爾會跟董文麗頭碰頭交談，但也是少數。

        雖然于思緲大多數時間都在認真刷題，但既然答應了路嘉年，觀察不出來便也只能親自去問了。

        想起路嘉年之前提到的董文麗和陳佳欣，后者她不熟，前者因為方程程的緣故勉強算是普通朋友，于思緲便決定先旁敲側擊一下。

        正好灌水的時候遇見了獨自出來的董文麗，于思緲作了一番心理建設，臉上揚起笑容招呼董文麗過來。

        “思緲。”董文麗跟她打了聲招呼。

        一番寒暄過后，于思緲就有意無意地把話題往方程程的身上帶。

        “文麗，你知道最近程程怎么了嗎？”想不出方程程的異常，于思緲便只好從路嘉年那邊的角度入手。

        “啊？什么怎么了？”董文麗一臉的茫然，“程程最近不是好好的嗎？”

        “……”于思緲的睫毛顫了顫，假裝不經意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就是……”

        董文麗：“？”

        于思緲看了眼周圍的人，湊近低聲道：“……就是程程最近，我看她好像都不怎么搭理路嘉年了，是發生了什么嗎？”

        “……”董文麗眼神狐疑地瞧了她一眼，“你關心這個干什么？”

        于思緲沉默了一下，道：“路嘉年來找我了。”

        “……”

        董文麗了然道：“怪不得呢。”

        “我本來跟他不熟。他突然找我這么說，我就怕程程真出了什么事，所以就想來問問你。”于思緲輕聲道。

        “害，那你想多了！”董文麗放松了下來，道，“之前不是期中考嘛？程程感覺自己退步了很多，所以這段時間就一直在復習。可能沒空搭理他，他就開始胡思亂想了……”

        濃黑的睫毛顫了顫，而后緩緩垂落，掩去了眸底漸漸浮現的陰翳。

        于思緲假裝驚訝地問道：“是嗎？如果真是這樣，那路嘉年確實想的有點多了……”

        “對吧。我也是無語了。他之前不是問過我嗎，怎么又找上你了？”

        于思緲微笑著道：“可能是突然被冷落了，有點不敢相信吧？所以就來我這碰碰運氣了。”

        兩人一起將路嘉年吐槽了一番后，飲水機前也差不多沒人了。

        灌完水回去的路上，董文麗突然跟于思緲說起以前自己對她的偏見，有些尷尬地跟她道歉。

        “不好意思啊。明明之前都沒認真地了解過你，就那樣說你不好，對不起……”

        于思緲笑著道：“沒關系。畢竟以前不熟嘛，正常的。”

        “當時我一直不理解，明明你跟程程都沒來往兩次，為什么她會那么生氣，甚至還為了你兇我……”董文麗頓了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今天我懂了。”

        握著水杯的手指微微用力，于思緲沒說話。

        “程程說得對，你人真的挺好的。”

        “我為我之前對你的偏見說句道歉。”

        “對不起。”

        于思緲抿了抿唇，道：“真的沒事。反正我又不知道，而且事情都已經過去那么久了。”

        “嘿嘿……還是要說的，不然我良心難安啊。”

        -

        回到座位后，于思緲把水杯塞進抽屜放好，掃了一眼新發下來的卷子，她有些不耐地輕嘖一聲，開始坐下來整理。

        和董文麗的對話，讓她的心情復雜，眉眼之間也浮現出淡淡的陰郁。

        明明已經過去了那么久的、而且她也不知道的事情，現在都要拿出來道歉……

        明明當時只是一時的惻隱之心發作，卻被當成好人一樣的默默維護……

        于思緲閉了閉眼，即使已經努力地放空大腦做深呼吸了，但心中還是殘留著些許的躁意。

        “于思緲，你終于回來啦！”英語課代表走過來，“老師讓你去趟辦公室，我找你都找半天了。”

        于思緲靜默了幾秒，收拾好情緒后問道：“現在就去嗎？可是好像快上課了。”

        “唔……”女生猶豫了一下，便說，“那你下節課再去吧。到時候別忘了。”

        “嗯好的。謝謝了。”

        英語老師找她，主要是想跟她談談最近一次月考的成績。

        之前于思緲處于班級中下游時，因為她總體成績都不突出，蹩腳的英語混在其中也就沒那么起眼。

        但是現在她上升到班級中上、年段前一百了，其他科目的成績均有一定的提升，唯有英語成績仍在原地踏步，這可不就變得醒目了嗎？

        辦公室里嚴愛芬對著她的試卷跟她分析了一番，最終給了她一張簡略的計劃表。

        “你的英語基礎還是太薄弱了。單詞什么的我們都學過了，我估計你還是閱讀量不夠多。”

        “這樣，你回去按照我給你的這張表來訓練一下完形和閱讀。這兩塊你多刷刷題就能上來了，其他的可以暫時先放一邊……”

        于思緲邊聽邊點頭，順便把計劃表收好。

        就在兩人一人說一人聽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于思緲的身后傳來。

        “老師？”

        嚴愛芬停頓了一下，和于思緲一起向門口看去。

        “程程你來啦。”

        嚴愛芬下意識地露出一個笑容，對站在門口的女生招了招手：“快過來，老師有件事想請你幫下忙。”

        方程程在于思緲的身邊站定后，嚴愛芬就開口道：“是這樣的，于思緲她的英語閱讀和完形這塊有點不太好。我記得你之前說，自己有專門做過這方面的訓練，是吧？”

        方程程點點頭。

        于思緲垂眸，有些難言地舔了舔唇。

        “那正好，老師想問下，你能不能在這方面幫幫于思緲，也不用太多，就……”

        “沒問題。”嚴愛芬話還沒說完，方程程就已經同意了。

        她看了一眼旁邊低著頭的于思緲，雙眼明亮地注視著嚴愛芬：“老師，我很愿意幫助于思緲同學。”

        “那就好那就好。”嚴愛芬臉上的笑容更親切了，然后對還默不作聲的于思緲催促道：“快謝謝程程，快。”

        于思緲便抬起頭，對著方程程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謝謝你，程程。”

        方程程對著她彎了彎眉眼，道：“不用客氣啦。”

        離開辦公室后兩人一起走回教室，路上方程程跟她簡單說了下自己之前訓練的方法，然后有些羞澀道：“因為我用了這個方法覺得挺有效的，就沒再嘗試其他的了。如果你愿意試試的話，希望你不要因為它太過枯燥就放棄了……”

        于思緲搖搖頭，道：“不會的。畢竟都高三了，有效才是最重要的。”

        “那也是哦。”方程程又笑了起來。

        秋季下午的日光，如紗似霧一般的籠罩在兩人的身上。于思緲凝視著她的笑臉，突然問道：“程程，你是真的打算不理路嘉年了嗎？”

        “啊？”方程程茫然了一瞬。

        于思緲耐心地又重復了一遍：“之前路嘉年找我，問你為什么不理他。董文麗跟我說，你是打算專注學習所以才不搭理他的。”

        “是這樣嗎？”

        方程程愣了一下，笑道：“麗麗都在說什么啊？我的原話不是這樣的。”

        “？”

        方程程便跟她解釋道：“上次期中考我感覺我有點退步了，就讓我爸爸找了個老師，網絡授課的那種。沒有故意不理路嘉年，只是因為作業太多了寫不完，沒空罷了。”

        “而且現在高三了，其實我也挺緊張的。最近不只是在寫老師布置的內容，空的時候我自己也有在寫買的復習卷。實在是太忙了。”

        于思緲皺眉，作為一個上進的學習仔，她重點忍不住偏了幾分：“你晚上十點多回去還要上網課？”

        “嗯，對的。”

        “那你身體受得了嗎？”于思緲仔細看了下方程程的臉，果然在她的眼下發現了兩道淡青色的痕跡，“你這樣下去，身體早晚會吃不消的。別高考還沒考，你就因為這個倒下了。”

        “我心里有數的，你放心。”

        看到于思緲那不贊同的表情，方程程便對她露出了一個溫軟的笑，甚至還拉了拉她的胳膊撒嬌道：“我爸媽也在家，他們會催著我睡覺的，所以就沒有學到特別晚啦。只是白天的作業會趕不及而已啦。”

        于思緲盯著她的笑臉沉默了片刻，有些不自然地偏過頭：“隨便你。反正我又管不著你。”

        “嘿嘿……”

        “這些你沒跟路嘉年說過嗎？”于思緲問道。

        “應該說過吧……有些記不清楚了。但是他竟然找到你這來問了嗎？”

        “嗯。”

        “啊這……那我回去好好跟他說一下好了。”

        于思緲抿了抿嘴，安靜幾秒，道：“那你跟他說下吧。”

        她垂下眼眸，聲音冷淡中又帶著點不耐煩：“不然又來找我了。”

        “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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