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朗秋平日里威嚴的臉上哪有今日這般隱忍的表情,他撫了撫下顎幾根稀疏胡須,長嘆一聲才在夫人求救的眼神里站了起來。
容慧一見清瘦儒雅的他站起來,以為要湊前來比劃幾下,更是來勁,挺著肉圓的胸脯直接迎了上去。
“來呀來呀,李朗秋,今日里我就不怕你這殺伐屠戮的野蠻人。”
一句話讓李朗秋甚是無語,他身形雖高,卻不及容慧上下渾圓肉胖。
“郡王爺過于多心,嶝兒亦是我李朗秋的孩兒,怎么在郡王心中我李朗秋就是那般心狠手辣的無情人,老話還說虎毒不食子,難道我連那只會吃肉的畜生都不如——”
話到最后,也藏著隱隱約約的無奈。
容慧吸了吸鼻子,仍是怒氣不散,“是你被這老妾婆哄著去給嶝兒退了謝家的婚約,是與不是?要不是你退了親,我自然要讓那謝家女嫁進來沖沖喜!”
可才有這想法,容向笛就告知他,謝家退親了。
原來,李嶝六歲時,因母親容姣與謝家長房夫人姚漫雪是閨中密友,在姚漫雪為謝家長房添了個嫡長女后,二人與孩子做了個口頭之約,后謝家長房大爺謝必安與李朗秋一見如故,并果斷過了明約,下了小定。
自此,李家每到年節,都會以李嶝的身份往謝家送各種茶果香料、米面佳釀或是各類名貴的絲綢、珠寶。
哪怕在李嶝十歲時,容姣重病去世,李家或是容慧,都沒有放下這門親事。
直到李嶝在二十歲蟾宮折桂得了陛下欽點的探花郎,謝家嫡長女謝寶笙已是十五歲的婷婷少女,二人的婚事也被權貴兩家抬到了明面上。
誰能料,李嶝才入了翰林院供職七品編修不久,就傳出了科考舞弊的丑聞,陛下龍顏大怒,著京兆尹與大理寺協同辦理此案,其中……涉案中最年輕有為者李嶝,直接被朝廷褫奪了探花名號,扔進了京兆尹獄。
而此刻,容慧勃然大怒的原因就是在李嶝被丟進去生死未卜之時,謝家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伸出援手,反而向李家提出退婚。
李朗秋曾為武將,現雖從文,但仍不改血脈中的魄力,你都看不起,那我也不相就于你謝家!
說罷就想點頭,還是蔣道芳拉住了他。
“侯爺,嶝兒的事情,只怕是要問過慶郡王才能定奪,不然——”,得夫人一言提醒,李朗秋想到蠻不講理的容慧,更是頭疼。
果不其然,李朗秋才到郡王府說了一句,謝家想退親。
容慧就把謝家從祖上十八代罵到了謝必安這一輩,謝家為百年延續的大族,謝必安也是新一任族長,無論是能力還是品行,都得世人稱頌。
但不包括皇家。
可不代表謝家可以藐視皇家,李嶝如今是嫌疑在身又深陷囹圄,前途未卜,但也不是他謝家可以隨意摒棄。
李朗秋不但沒討到容慧的點頭,相反還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郡王府的餐食他都沒吃上一口,即刻遭容慧親自攆出了門。
“你告訴謝必安那無知小子,若我嶝兒真是重罪在身,不用他講,我容慧親自上門退了這親,絕不牽連他謝家千金。如今陛下還未給我嶝兒定罪,自然輪不到他謝家踩上來撒野!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誰不知容慧的脾氣!
偏偏他就是皇家僅存的一個郡王,先帝之前就寵愛容慧,更別說剛登基三年的新帝對他也甚是尊重愛戴!
他除了脾氣大些,愛擺個架子,旁的還真說不上不好。
不結黨不營私,先帝以及現如今的陛下都想給他分配點實差,可容慧渾身上下每一塊肉、每一根頭發絲都在拒絕。
他不要干活!
只想榮華富貴!
誰讓他爹娘當年為保先帝雙雙殞命,誰讓他誤打誤撞管了陛下幾年餐飯——
他還奮斗個屁!
于是京城里,誰都不敢得罪這個容慧,李朗秋自容姣去世不過短短半年,就扶正了貴妾蔣道芳,從那時他在容慧跟前就只能做個鵪鶉,吵吧吵不過,打吧不能打,不理還不行……,他剛把蔣道芳扶正,容慧帶著郡王妃親自上門,把李嶝里里外外查探完直接打包帶走。
十一歲的李嶝,從此就住在郡王府,只是逢年過節,才回來給容姣和李家的列祖列宗磕個頭,與李朗秋用頓飯。
所以,李嶝與李朗秋不親。
大事小事,里里外外的,全是郡王府與他操持。
后來些年歲,連去謝家的年貨賀禮,均是郡王妃親自安排。
容慧這么大鬧之后,李朗秋與謝必安實話講道,莫要惹到容慧這個瘋子,婚事暫且擺放著,有機會了再脫身吧。
謝必安躬身言謝,“多謝侯爺體恤。”
李朗秋冷哼一聲,“謝大爺不必謙卑,我與容慧那瘋子不同,本來兒女親家就圖個和和美美,結兩姓之好,謝家已有退意,我李家自然雅量。”
誰料,半年后,李嶝回來了。
科考舞弊之罪與他無關,但陛下卻沒有恢復他被褫奪的一切,包括探花的功名、七品編修之職以及……平城候世子。
他自生下來就請封來的世子之位,在二十一歲這年里被人猝不及防的奪走。
從京兆尹獄里抬出來的李嶝,身體愈發糟糕,直至李朗秋報了蔣道芳所出之子李釗為世子的折子被陛下留下,數日后,平城候世子李釗冊封圣旨到了李家。
李嶝在隨從青川、何川的攙扶下艱難跪地接旨,李朗秋接過圣旨山呼謝恩時,李嶝再扛不住,暈了過去。
傳旨的公公想不到眼前弱不禁風不成人樣的男子,居然會是去年殿試上眉眼清澈、身軀挺拔、溫文爾雅的大公子。
前腳李嶝與平城候府鬧翻臉,后腳謝必安就親自上門退婚。
他帶著大批侍從,直接來到李嶝內室,坐在床沿,俯瞰著瘦弱蒼白的李嶝。
“嶝兒——,我知你歷來是個好孩子,只寶笙天性善良,我與你雪姨自不舍得她一生斷送于此。此刻你知我舍棄你,是我不義,來日里你為人父母,定會理解我一番苦心。”
李嶝看著謝必安手上的玉墜,那是二人小定時的信物,容姣拜請太后娘娘出面,特請玉大家親自雕刻的同心玉佩,他執大玉環,環佩上雕刻著樹木綠葉吉祥紋飾,謝寶笙執小環,環佩上同樣雕刻著花草果實鸞鳥如意紋飾,寓意同心同德。
如今,謝必安還玉來了。
沉默許久,李嶝只問一句:“寶笙何意?”
謝必安低頭,面帶愧意,“她一個豆蔻之女,天真無邪,這事兒自是我們為人父母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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