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雪下得仿佛要淹沒整個世界一樣，廊檐之下新掛上的紅燈籠在雪夜里異常好看。
  李嶝與袁璩各自穿著厚厚的衣物，出了房門，李嶝兩輩子加起來也是幾十歲的人，他只讓人搬了官帽椅與炭盆子來到院落的曲廊里，“你們去與大奶奶頑，我在此看著就是了。”
  已經很給面子。
  袁璩拿著筷子粗細長短一般的“南香”，就躍躍欲試，何川用竹籃子提了不少過來，憨笑著問袁璩，“大奶奶想先燃放些什么？”
  袁璩往竹籃里看過去，爆竹與后來時代里幾乎沒什么不同，甚至外頭包紙的顏色還更花哨，她拿過幾個，“過年嘛，先炸幾個爆竹咯。”
  ”那我來燃吧，大奶奶往后退些。”
  “咦，讓你來燃，我的快樂豈不是少了一半。我先來，然后你們再來。”說罷拿著一個成年人大拇指粗細的爆竹，來到院落中央，此時已堆積起少許的雪，袁璩想先試試威力，就端放在雪上，用南香染了爆竹的引線，就快速回跑。
  幾個丫鬟也捂著耳朵，卻目不轉睛看著。
  “嘭！”
  威力不錯，袁璩拉著梨兒，“來來來，這次串上兩個，塞在雪中，你來燃。”
  梨兒又緊張又興奮，“大奶奶，會不會炸到我的手呀——”說完，還是顫顫巍巍的點了，“嘭……嘭！”二聲，竟然掀起不少雪，惹得眾人開心的躲了一側。
  “快快快，云煙竹雨，丹朱琥珀，去何川那處挑些自己喜歡的煙花、爆竹拿過來，我帶著你們頑。”袁璩站在院落中央，在鵝毛大雪中閃著晶亮的眼睛，指著幾個丫頭吩咐道。
  雀哥兒幾個小廝也醒了過來，挨著李嶝，小聲問，“大奶奶，我們也可以來頑嗎？”
  袁璩小手一揮，“都可以，不過先讓著你那幾個姐姐。”
  云煙與丹朱性子沉穩，自小到大也沒頑過這個，可耐不住袁璩歡快的聲音來回的催促，以及雀哥兒幾個孩子的拾掇。
  最后各自拿了些喜歡的“地老鼠”“起火”，膽子大的還拿了幾個爆竹，袁璩也懶得等著一個一個的燃放，只讓梨兒拿了一把南香過來，各自燃一根自己拿著，想點就點。
  竹雨膽大，先燃了個爆竹，卻遇到個急線的，人才撤了兩三步爆竹就響了，嚇得竹雨慌亂往回跑，惹來一院子主仆大笑不已。
  有了一次，后頭就不難了。
  幾個丫鬟也紛紛玩了起來，見如此，雀哥兒幾個也拿了喜歡的參與進來。
  “哥哥，你也來燃一個啊！”袁璩頂著滿頭的雪花興奮的邀請李嶝，卻見李嶝漂亮的端坐在椅子上，只看著他們。
  趙克與青川等人聽到動靜也來到院里，看到袁璩混著一群丫鬟小廝玩的不亦樂乎，微微驚詫。
  “大公子過年好！”他拱手行禮，算是拜了個早年。
  李嶝笑道：“克叔，怎么把你也吵醒了？”
  趙克立在他身側，搖搖頭，“我本來就在守歲，再者，咱們府上倒是許久不曾這么熱鬧了。”
  李嶝微微頷首，以示贊同。
  “都是阿璩喜好熱鬧。”這卻沒什么不好。
  袁璩也見了趙克過來，噔噔噔幾步就跑了過來，“克叔，你可采買了大煙花不曾，像那種……那種飛起來在空中四散開來的五色煙花？”
  趙克點頭，少有不嚴肅的臉上，帶著笑意。
  “我讓青川這就給大奶奶拿去。”
  袁璩像小松鼠一樣點著頭，“極好極好，快些拿來。克叔也來頑，你的花樣一定更多——”說著竟然拉著趙克的衣袖，就往院子里走去。
  惹得趙克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哎喲，大奶奶，我陪著大公子即可……”見袁璩不語理會，他又說道：“我老了的，那里還頑這個——”
  “克叔不要掃興。”
  硬是給他塞了一個爆竹并一根燃著的南香。
  趙克被袁璩拽到了院落中心處，青川也提著兩籃子煙火，一時間天上地下、響的叫的，五彩斑斕，仿佛盛世。
  袁璩畢竟身子弱，五臟六腑慢慢的也開始有些疼痛，她回到李嶝身側，坐在丫鬟們提早搬來的繡墩上，凍得冰涼的手不近不遠的挨著碳盆子。
  李嶝看著她滿臉喜悅，不由自主也被感染了些許，忍不住說她：“果然是像個孩子，這么喜歡過年。”
  袁璩抬頭，仰著一張小臉，毫不掩飾道：“哥哥，我沒有那么討厭冬天，也喜歡上了雪花。”
  嗯？
  “石壺里太冷了，一到深秋初冬，從不記日子我的日日里在石壁上刻著，期望著春日趕緊到來。”
  其實石壺離地面太遠，哪怕外頭是炎炎夏日，那洞中深處也寒氣森森。
  冬日里，其實里頭反而不會落差太大。
  但袁璩還是懼怕冬日。
  她總怕自己堅持不下去，瘋了又好，好了又瘋，想不到——蒼天有眼，她能在這里賞雪玩耍。
  李嶝這邊府內熱熱鬧鬧，而一墻之隔的平城候府卻是是另外一番景象。
  侯爺李朗秋帶著幾個子女守歲，平日里李朗秋就不茍言笑，少言寡語，在子女跟前更是威嚴的一家之主。
  今日又聽聞李嶝拒不上門來一同過年，更是惹得李朗秋面色深沉，誰都不敢觸了他的霉頭。
  如此守歲，滿屋主子，卻一室寂靜。
  偶有年幼的庶子女困乏不住，蔣道芳也只讓奶娘悄悄哄了出去。
  直到李朗秋自行去了書房，一屋子老小才松了口氣，蔣道芳早熬不住，在翠娥、迎紅的伺候下歪在炕床上瞇了一會兒。
  李釗也想回院子里小歇片刻，待卯時又到正房給父親母親磕頭，之后就是大祭儀式。
  出了正房，行在路上，卻聽身旁的小廝飛泉指著那半空中四散的煙花，“二公子，那是大公子那邊燃放的煙花吧？嘖嘖，還是五色大煙花，真是好看。”
  李釗順著看了過去，可不就是。
  噼里啪啦之聲，又與這紛紛灑灑落下的大雪交相輝映，很是漂亮。
  “如此熱鬧方才是過年。”像府里一片死氣沉沉，李朗秋性子沉悶，蔣道芳規矩多，整個府上過個年像是大考一般，誰不是戰戰兢兢。
  正在李釗躊躇之時，后頭趕上來的李擎喊道：“二哥，那處怕是大哥那邊，真是熱鬧，不如我們上門也去拜訪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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