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木一家第一次有六個人吃年夜飯。父母看到金百合既勤快，又能干，也不像其他女孩那樣擦胭抹粉，妖精忸怪，而且家庭條件又好，又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實在是很滿意。

　　木一的母親便試探著說：“百合哈。你和我們家木一也交往一段時間了，你覺得我們家木一怎么樣？”

　　“嬢嬢啊。木一很好啊。”

　　“我們的家庭條件就是這個樣子了。你不要嫌棄哈。”

　　“嬢嬢啊。你這是說得什么話啊。我和木一耍朋友時，還不知道他的家庭條件是個什么樣子。他也不知道我的家庭條件是個什么樣子。我們只是單純地喜歡對方，看上對方。并不是因為看上哪個的家庭條件。”

　　金百合這樣一說，讓海萬秋和木德錢懸著的心放下了不少。

　　“百合幺幺啊。有個事情我先說一哈。說得不對的，你不要往心里去哈。”

　　“叔叔，什么事情啊？你說就是了。”

　　“是這樣的。大塘這個地方是個小地方，有什么事情一下就傳開了。如果你們相互間都看得上對方，我們呢一年也沒有幾天在屋里的。你可能也知道了。我和你嬢嬢兩個人在成都打工，小杰在上海打工，俊哥兒也在海昌讀書。你回去給你爸爸和媽媽商量一下，看看他們的意見。如果可以的話，我是說如果。那就爭取在這正月里看個日子，給你倆把“八字”拿了。”

　　“‘拿八字’？”

　　“哦。也就是給你們把婚訂了。”

　　“叔叔，我是沒有意見的。只是不知道我爸爸和我媽媽的意思。這個事情我要回去和他們商量一哈，才能夠回答你。”

　　見金百合這樣一說，木一的父母也就知道金百合的態度了。便不再說什么了。

　　“幺幺些，不要光顧著說話了。快吃菜啊。不然一會兒菜都冷了。”

　　吃罷年夜飯。金百合又幫著把桌子抹了，把碗筷洗了。

　　“百合。我送你回去啊？”

　　“嘿嘿。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這金百合說得事情是木一還沒有帶她去參觀他特制的吊頂，還有他那特別的“床”。而木一的父母卻特別敏感。只見木德錢給海萬秋使了個眼色。海萬秋便明白了木德錢的意思。悄悄地進了臥室，然后拿了四張嶄新的百元鈔票，揣在衣兜里走了出來。走到金百合的面前，摸出這四百元就要放到金百合的手里。

　　見木一的母親要拿錢給自己，金百合趕忙推辭。“嬢嬢。你這是做什么啊？”

　　“哎呦。你這姑娘。不要嫌少哈。這是我們的一點兒心意，祝福你們四季平安。”

　　金百合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便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木一。

　　木一也沒有想到，母親他們會給金百合發“壓歲錢”，或者說的“見面禮”。但是如果讓金百合不收下這錢的話，肯定會很傷父母的面子。他們會覺得金百合是嫌少了，看不上才不收的。便說道：“百合，多少是大人的一點兒心意，你就收下吧。”

　　金百合狠狠地瞪了一眼木一，只好把這錢接住了。

　　見金百合把錢接住了，木德錢和海萬秋這才笑了起來。

　　木一：“百合，走我帶你參觀一下我住的地方。”

　　金百合笑嘻嘻地：“這還差不多。”便跟著木一往東屋走。

　　“啊。咋這么暗啊？”

　　因為東屋的墻壁并沒有糊報紙，再加上電燈泡的瓦數也不大，只能勉強照得清，所以看上去就很暗。

　　木一牽著金百合的手，慢慢地把金百合引領到碉房里。

　　“小小點兒。這里更暗。”

　　金百合跟在木一的屁股后面，兩人爬上大木梯上了一樓。

　　走在竹笆上，感覺腳下有些閃晃，金百合還不適應，差一點兒就摔倒了。木一又趕緊把她扶住，這才沒有摔倒。

　　兩人又爬上一樓的小木梯。因為小木梯要短小一些，并不能直接爬上二樓，所以木一先爬了上去，然后再蹲在二樓樓口把金百合拉了上去。

　　“哇！你這里真是太難爬上來了。真不知道你小時候每天是怎么爬上來的。”

　　木一嘿嘿嘿地笑了笑。“我小時候，根本不需要梯子就爬上來了。”

　　“你怎么上來？莫非是飛上來？”

　　木一搖了搖頭。“你看著哈。”

　　木一便蹲下身，雙手抱住樓口的條子，直接從二樓跳到了一樓。把金百合看得是目瞪口呆。木一很快便順著墻角，像猴子一樣，一攀一躍，敏捷地抱住條子，雙臂快速收攏，雙腳也勾夾住條子，快速地翻爬到條子上，便一步跨到了到了樓口竹笆上。

　　木一拍了拍手上的灰。“看清楚了吧？”

　　金百合佩服地伸出大拇指。“佩服！佩服！厲害。厲害。你不去演雜技，都可惜了。”

　　木一不知道金百合這是在損他。還一本正經地說到：“你不要說演雜技。人家那可是真功夫。不僅要師傅教，還要練好多年。我沒有那個本事。”

　　“哈哈哈。我是說你可以去演猴子。”

　　木一這才知道金百合在笑話自己像個猴子。

　　便學著孫悟空的樣子比劃了起來，更是把金百合笑得前仰后合。

　　不過木一二樓的情況，確實顛覆了金百合的認識。她很同情木一。“你小時候，怕是經常感冒吧？”

　　“你怎么會這樣想呢？”

　　“你看看，你這里，八面漏風的。肯定是很冷的。”

　　“呵呵呵，沒有啦。小時候我身體好得很，很少感冒的，藥都不怎么吃的。”其實，藥確實是很少吃的，感冒了扛一扛便好了。

　　金百合在二樓轉了一圈，便停在了大窗戶處。

　　“這里看出去還有一座山呢。是什么山啊？”

　　“是大孤山。”

　　“哦。在我家里也看得見。只是看到的是大孤山的另外一面。而且離得遠，看得不是這樣清楚。”

　　木一走上前，從背后環抱著金百合。“百合，剛才大人說訂婚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沒怎么想啊。訂婚我沒有意見。結婚我也沒有意見。只要你來娶，我就嫁。只是，可能大人那里就不一定好說話了。你是不知道，我今天說來你家這里都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氣才敢說的。還差點兒出不來。還是媽媽說了好話，才得以出來的。”

　　在瓦塘這邊，金百合在木一家已經吃了年夜飯，兩人正在二樓說話。那金家大路那邊，金百合家的里，爸爸、媽媽、弟弟，他們三人已經把年夜飯做好了。只是往年這個時候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東南西北，一人坐一方，熱熱鬧鬧。今年卻少了一個人，大家都有些不習慣。

　　張學芬：“老金，要不不等了，我們先吃了吧。”

　　金崇明一臉嚴肅，并不說話。他不發話，這年夜飯自然是不能吃的。小慶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嚕咕嚕叫了……他偷偷地跑到樓上撥通了姐姐的電話。

　　“姐，你要回來了吧？”

　　“小慶，還不在。什么事情啊？”

　　“姐，你快回來吧。你不回來，爸爸就不說吃年夜飯。我的肚子都餓得呱呱叫了。”

　　一聽家里還沒有吃年夜飯，金百合的心里也有些著急了。

　　“哥。我可能要馬上回去了。”

　　“發生什么事情了啊？”

　　“沒什么事情。就是我不回去，家里還在等我。要等我回去了才吃年夜飯。”

　　“哦。那，快回去。走，我送你回去。”

　　“小慶。別著急哈。你哥馬上就送我回來了。”

　　“好的。姐，你快一點哈。”

　　金百合掛了電話。兩人便下了樓。

　　到了堂屋里。“叔叔，嬢嬢，還有小杰、俊哥兒，你們慢慢耍哈。我要回去了。”

　　木德錢和海萬秋一臉疑惑地望著木一。從他們的眼神里，木一知道。他們是誤會了。那眼神的意思是，木一把金百合惹氣了。所以金百合才這樣急匆匆地要回去。

　　“大姐啊，再耍一會兒吧。”

　　“嬢嬢。不耍了，家里大家都還在等我回去吃年夜飯。他們還沒有吃飯。”

　　聽到金百合這樣說，木德錢和海萬秋這才明白過來。自然放心了不少。

　　“哦。那快回去。木一，你快把大姐送回去。”

　　金百合把海萬秋給她的那四百塊錢摸了出來。給小杰和俊哥兒一人發了兩百。

　　兩人被金百合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小杰、俊哥兒，你們拿著吧。就當是大姐給你們的壓歲錢。”

　　“你倆快拿著吧。”木一叫弟弟們拿著。他們這才接住了金百合給的錢。連說：“謝謝大嫂。謝謝大嫂。”

　　木一把金百合送到家門口。

　　“進去坐坐？”

　　“不了。這個時候不合適。說不定金叔叔正在生氣。你回去說話要注意一點兒哈。”

　　“嗯。知道了。”

　　金百合突然回轉身緊緊地抱住木一。“親愛的哥，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明天見。”

　　“新年見。”

　　“對。新年見。快進去吧。”

　　金百合回屋去了。木一也騎上自行車回瓦塘去了。

　　金百合一進屋便看見父親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一桌年夜飯已經敬過神了。

　　“爸。我回來了。”

　　金崇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小百合回來了哈。快，學芬啊，把菜熱熱。大家肚子都餓了吧。”

　　金百合幫著母親把菜端到廚房里熱熱。

　　“媽。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你爸。沒有哪里不舒服。可能是不習慣沒有你在家吃年夜飯吧。”

　　其實，養了女兒的父母。從女兒來到的那一天開始，便知道遲早會有和女兒分別的一天。俗話就說了：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金百合也明白，如果自己嫁人了，也就離開現在的家了。雖然這也是自己很盼望的，但是真要面對這個事情的時候，還是很舍不得的。雖然父母愛弟弟超過了愛自己。但是，在農村這也是很正常的。那家不是重男輕女，那家不是更疼愛幺兒子呢？小慶既是幺兒子，又是獨子。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也是正常的。

　　金百合不由得在內心思索到底什么時候跟父母提“訂婚”的事情。一邊是木一父母那邊等著回話。因為木一也告訴過她，他的父母通常都是大年初四就走了。如果要訂婚的話，自然還要做一些準備工作。這時間實在是有些緊迫。這也意味著自己必須在初四之前要知道父母的意思。大年初一不適合說這個事情。因為大年初一的忌諱太多了。大年初二也不適合。要去婆婆家拜年。剩下的就只有今天和大年初三了。等到大年初三才說，如果父母同意了，那木一家那邊也沒有充足的時間來做準備工作。所以最后，只能是在今夜說了。

　　一家人四人，各有心事，平平靜靜地吃過年夜飯。

　　趁著在廚房洗刷筷的機會，金百合把木一家父母提“訂婚”的事情給母親說了一下。母親覺得事出突然，有些急了。但是也表示能夠了解木一家父母的心情。算是同意了。但是，這是一件大事，關鍵還是要看金百合父親的意見。

　　收拾妥當之后，一家子便圍坐在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

　　金百合看著父親被精彩的小品逗笑了，趕緊把一個橙子切成四塊，遞了一塊給父親，遞了一塊給母親，遞了一塊給小慶，自己也拿起一塊兒吃。

　　“小百合啊。今天下去耍，感覺怎么樣啊？”

　　母親首先把話題提了起來。

　　金百合盡量如實把木一家的情況給父母報告了一番。

　　“條件是差了一點兒。”母親做出了評價。這讓金百合有些緊張。不過母親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又接著說：“不過呢，只要人好就好了。再苦也沒有我們家以前苦。你們兩個都有工作。每個月都有穩定的收入。而且工資慢慢也會漲的。只要不亂整，日子應該會越過越好。”

　　見母親明顯地有支持自己的意思。金百合便趁機把“訂婚”的事情提了一下。

　　這時父親便開口了。“說得輕巧。‘訂婚’，就意味著我們金家認下了這門親事。以后，要是有個什么。名聲這些都是要受到影響的。你們還年輕，好多事情還看不透。”

　　見父親這樣說。金百合的心里便打起了小鼓。她小心翼翼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母親。

　　“女兒大了，早遲還是要走這一步的。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見愛人問自己，這金崇明心里也實在矛盾。從他一個父親的角度來說，只要女兒喜歡，張三李四帶上門來了都是自己的女婿。但是從人生經驗來說，如果婆家家庭條件差了，女兒嫁過去了肯定是要跟著吃苦受累的。因為已經有了前車之鑒，自己的連襟家本來有兩個女兒，就是因為連襟粗暴干涉女兒的戀愛，導致女兒自殺身亡。自己這態還真是不好表。思來想去，還是只能委婉地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

　　“小百合啊。你能夠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作為父母，我們都很高興。現在時代不一樣了，講究個戀愛自由、婚姻自由。我和你媽媽也都年輕過。但是，爸爸要給你說的是，看人，一定要看準。這婚姻大事，絕不是兒戲，關系到一輩子的事情。我看，還是不要操之過急了。我們現在不會阻止你們來往。但是你要學會保護好自己。等合適的時候，你也可以把他帶到屋里來耍。等大家了解得差不多了，水到渠成了，訂婚也好，結婚也好。我們都是支持你的。”

　　父親雖然沒有明說拒絕訂婚，但是還是很溫和地把這個意思表達了出來。也沒有一棒子就把人打死。算是給了他們這段愛情的成長機會。金百合打心眼兒里謝謝父親。

　　“爸。我知道怎么做了。”

　　耍了一會兒，金百合便上樓去了。她給木一發了一個短信。“親愛的哥，訂婚的事情家里的意思是現在訂婚倉促了一些。但是，家里也同意了我倆的來往。還說，讓我帶你來家里耍呢。你高不高興啊？”

　　短信已經超出了一條短信的容量，只好拆成兩條短信發了出去。

　　正在鏖戰“斗十四”的木一收到了短信，便明白了，趕緊給她回了過去：“收到。明白。很高興。這是最好的新年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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