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木德錢剛送完一趟貨，正站在柜臺邊擦汗。

　　“爸啊，你在忙嗎？”

　　“老大啊。不忙，剛送完一趟貨。你打電話有什么事情啊？”

　　“爸。小百合懷孕了。”

　　“啊！什么啊？剛才人有點兒吵，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遍。”木德錢一邊說，一邊就快步往樓梯口跑去。這地下商場里人來人往的，信號也不太好。到樓梯口去，人要少一些，信號也要好一點兒。

　　“爸啊。是小百合懷孕了。”

　　“哦。小百合懷孕了？”

　　“嗯。”

　　“什么時候的事情？”

　　“我們剛從醫(yī)院里出來。醫(yī)生檢查確認是懷孕了。”

　　木德錢一聽，那真是一個高興啊。連說了三聲“好！好！好！我們木家有后了。”說完停了一下，又問到：“那，小百合家那邊老的知道了吧？”

　　“還不知道。我們正準備回去說這個事情。打算商量一下，盡快把婚結(jié)了。”

　　“對的。應(yīng)該去商量一哈。早點兒把婚結(jié)了。”

　　木一剛想說打算借錢買房子的事情。父親大人又開始忙了，有老板正在大聲地喊：“老木，快來，有生意了。”隔著電話，木一隱約聽出來那好像是馮叔叔的聲音。他家柜臺就在樓梯口邊。

　　父親大人大聲地應(yīng)了句：“馮二哥，馬上就來。”便對著電話說：“掛了哈老大。生意來了。爸去忙了。有什么話，晚上回去說哈。”

　　還不等木一說話，父親大人便匆匆掛了電話去忙了。

　　木德錢掛了電話之后，只感覺渾身有勁兒。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娶媳婦兒，當爺爺了。這心里啊，那真是一個喜滋滋的。

　　見木一掛了電話。金百合趕緊問了問木一。“哥。叔叔怎么說？”

　　“我從電話里聽上去，爸好像很高興。他連說了三聲好。還說我們木家有后了。還說快去和你家里商量，早點兒把我們的婚結(jié)了。”

　　“就沒有說其他的了？”金百合有些疑問地望著木一。

　　“沒有了。可能是他那邊很忙。我聽見有人在喊他。他說有什么事情回去了，晚上說。”

　　“哦。”

　　這時，去大塘的公交車也來了。隨著眾多趕車的人，兩人也擠上了車。木一趕緊找了個座位，讓金百合坐下。

　　這時木一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糟了。”

　　“哥。咋了？”

　　“忘記買水果了。”

　　“沒關(guān)系的。爸爸媽媽他們又不計較這些的。”

　　公交車在金家大路停了下來。木一小心翼翼地把金百合牽下了車。兩人進到屋里，只看見金媽媽在家，金爸爸不在家。可能是去出診了。

　　“嬢嬢好。”

　　“你們吃飯了吧？”

　　“媽，我們吃了。你們呢？”

　　“我們還沒有吃。一會兒等你爸回來了吃。”

　　木一肚子有些不舒服，便拿上手紙上廁所去了。

　　屋里只剩下金媽媽和金百合兩人。

　　“媽，我有個事情要和你說。”金百合有些小心翼翼地。

　　“什么事情，你說啊。”金媽媽有些不解地看著金百合。

　　金百合咬了咬嘴唇，終于鼓起勇氣說了。

　　“媽，我懷孕了。”

　　這可把金媽媽嚇壞了。雖然看到金百合和木一出雙入對的，她早就擔心兩個人一旦控制不住，遲早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但是又想到現(xiàn)在的年輕人什么都懂，他們可能也會采取措施。另外，也覺得不好和女兒提說要注意這個事情。所以也就由著他們了。

　　“你懷孕了？”

　　“嗯。”

　　“什么時候的事情？”

　　“這周去上班就有些不舒服。昨天回來，他陪著我去買試紙測了一下，顯示有了。為了弄準確，今天早上，我們又去醫(yī)院檢查了一下。醫(yī)生確診是懷孕了。”

　　金媽媽默默地掐指一算。心想，那差不多就是在冬臘月上生。真是想不到這一轉(zhuǎn)眼，自己都要當婆婆了。

　　金媽媽愛憐地看著女兒。“他們家知道了吧？”

　　“知道了。木一已經(jīng)給他爸爸打電話說了。”

　　“他家的意思呢？”

　　“木一說，他爸爸好像很高興。叫他來和你們商量一下。爭取早點兒把我們的婚事辦了。”

　　“嗯。是該早點兒把婚事辦了。這個事情不能拖了。只是，來得有些突然了。現(xiàn)在豬也還小。要是早知道這樣的話，就應(yīng)該在春節(jié)上給你們把婚事辦了。只是，那樣也太倉促了。”

　　“媽，你不怪女兒吧？”金百合很怕母親怪怨自己。

　　金媽媽嘆了一口氣。“唉。做父母的怎么會怪自己的孩子呢？只是，你們想好了嗎？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一定要想清楚了哈。這世上，可沒有后悔藥賣的。”

　　“媽，我們不會后悔的。”

　　“媽不是說你們，是說你。”

　　“我也不會后悔的。”

　　見金百合回答得如此干脆，如此堅決。這張學(xué)芬的心里，那真是一個五味雜陳。她既為女兒懷孕感到高興。因為這樣一來就充分說明了女兒很健康。她可以和每一個健康的女人一樣，擁有做母親的權(quán)利。但是她更多的還是擔憂。既為女兒以后的幸福擔憂，也為女兒以后的生活擔憂。單從目前來看，木一還沒有房子。這要是生了小孩，那他們住哪里呢？雖然現(xiàn)在是住在了三妹家。但是，那畢竟也不是一個長久之計。想幫助一下他們，但是自己也只是有心無力。在這個家里，自己還是沒有什么發(fā)言權(quán)的。

　　“這個事情還是要和你爸爸說一下。看看他的意見。”

　　“嗯。要說的。”

　　就在這個時候，金崇明剛好把自行車停好，走了進來。

　　“你們在說什么啊？”

　　金百合還沒來得及回答。木一也上完了廁所，剛洗了手，也進了屋里。一看金崇明回來了，趕緊叫上一聲：“叔叔好。”

　　金百合就像是看見了救星一樣，趕緊站了起來，把木一拉了過去挨著自己坐下。

　　“哥。你不是有事情要和爸爸媽媽他們說嗎？”

　　木一愣了一下。這心里先是一想，怎么要自己來說呢？但是，轉(zhuǎn)念又一想，這事還真得要自己來說。反正，不管他們這么想。事情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要打要罵，要殺要剮。由他們好了。自己豁出去了。

　　木一突然覺得口有些干，喉嚨有些緊，趕緊端起水喝了一口。其實，他這是緊張。他并不知道金百合已經(jīng)和他母親說了這個事情。現(xiàn)在唯一還不知道的便只有金崇明了。他望了望金百合，又望了望張學(xué)芬，最后把目光停在了金崇明的臉上。

　　金崇明滿臉疑惑地望了望金百合，又望了望張學(xué)芬，想從她們的臉色和眼神里面捕捉到一些信息。但是，并沒有看出什么來。除了女兒的眼神線得有些慌亂，愛人也是一臉懵的表情。最后，他還是把目光聚到了木一的臉上，盯盯地盯著木一的嘴巴。想看看，他究竟會說出什么來。

　　“叔叔、嬢嬢，我知道現(xiàn)在說對不起也沒有什么意義。而且我也不想說對不起。因為我很愛很愛小百合。情不自禁地就發(fā)生了那個事情。”

　　聽到這里，金崇明的心里便是一緊。不過，見慣了人生風浪的金崇明，還是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有些不失禮貌地微笑著繼續(xù)望著木一。那意思，很明顯是讓木一繼續(xù)講下去。因為，他知道，木一的話肯定還沒有講完。如果僅僅是兩個人當成地發(fā)生了這個事情，應(yīng)該不會這樣很正式地拿出來講。

　　“當然，主要責任在我。是我自己有一些私心。想檢驗一下自己和小百合能不能生小孩。結(jié)果，這一檢驗就成功了。今天，我們?nèi)メt(yī)院檢查。醫(yī)生確認了，小百合已經(jīng)懷孕了。”

　　雖然金崇明的心里已經(jīng)隱隱約約感覺到可能就是這個事情。但是，真正地從木一的口里說出來的時候。這個消息，卻無疑像是一記重錘，擊打在了他的心間。只見金崇明，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氣，緊緊地閉上眼睛，靠在沙發(fā)背上。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對木一而言，這沉悶壓抑的沉默，給了他非常大的心理壓力。他幻想著，也許等待他的即將是一場狂風暴雨般的拳打腳踢和咒罵。他甚至幻想著自己被打得頭破血流，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屋里安靜得出奇。只聽見掛在墻上的石英鐘機芯轉(zhuǎn)到的“嗒、嗒、嗒……”

　　張學(xué)芬見金崇明這個樣子，她也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大家都這樣安靜地沉默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見金崇明“唉”地一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兒。

　　“木一啊。你打算怎么辦呢？”

　　嘆完氣，金崇明很平靜，又很冷硬地問了木一這樣一句話。這確實是有些出乎木一的預(yù)料。既沒有拳打腳踢，也沒有吐口水和咒罵。木一感覺很意外。他愣了一下。

　　金崇明見他沒有回答。又繼續(xù)問了一遍，只是這次的語氣稍微地和緩了一些。

　　“木一啊。你打算怎么辦呢？”

　　木一趕緊回答到：“叔叔、嬢嬢，昨天我和小百合用試紙測試之后，便知道可能懷孕了。我已經(jīng)想了整整一夜。想了很多很多。最后，我的心告訴我自己。這小孩子是上天賜給我和小百合的禮物。我要當爸爸了，小百合要當媽媽了。我爸爸媽媽他們要當爺爺奶奶了。叔叔和嬢嬢，你們也要當公公婆婆了。說心里話，我高興得都流眼淚了。因為，我們的局長，他們家女兒嫁給了另外一家，原本兩個人都很幸福的。但是就是由于一直懷不上孩子，兩人的關(guān)系就變了，兩家的關(guān)系都變了。為此，我們局長還被打了一頓。就連我們單位的門都被打壞了。”

　　木一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地便說了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他也意識到了。所以趕緊把話題收回來。

　　“我心里想的是，無論遇到再大的困難，也要讓小百合把孩子生下來。我們一起努力，一起奮斗，一起把孩子撫養(yǎng)成人。”

　　張學(xué)芬聽到這里默默地點了點頭。這個無意識的動作，給了木一和金百合莫大的鼓勵。他們兩人就像等待法官宣判一樣，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金崇明和張學(xué)芬的“宣判”。準確地來說應(yīng)該是等待金崇明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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