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一給女兒起了一個(gè)他覺得很好聽的小名——樂樂。他希望女兒能快快樂樂地成長。

　　很快樂樂便來到這個(gè)世界3天了。按照西龜?shù)牧?xí)俗，一大早木一便趕到岳父家去接岳父、岳母前來吃“三朝飯”。接來岳父、岳母，也請上樂樂的爺爺、奶奶、公公、婆婆、叔叔、舅舅，還有老太、舅婆等親戚些。

　　大家陸陸續(xù)續(xù)來到順中巷10號。大家齊聚一堂，歡聲笑語，相互道喜，好生熱鬧。小家伙也不怕生，很招大家喜歡。大家問給小家伙起了什么名字，金百合便告訴大家起了“樂樂”。大家便邊喊樂樂的名字，邊逗她耍……

　　木一忙著去小舅家借來桌子板凳，鍋碗瓢盆，小舅和木一去菜市場買菜，買回菜來，小舅又幫著切菜下廚，小舅媽和岳母他們也在小院里忙活不停。

　　樂樂爺爺還特意去山上扯來巴茅根、艾葉等草藥，熬水給樂樂“洗三”。又“滾雞蛋”，去晦氣。

　　吃“三朝飯”的時(shí)候，大家便約定了“吉日”和辦“滿月酒”的日子。

　　吃過飯，大家囑咐金百合安心“坐月子”，囑咐木一照顧好金百合母女，便一起離去。并沒有什么人留下來照顧金百合母女“坐月子”。

　　木一早早地起來做好早飯給金百合吃了，給樂樂換好尿片，便去上班。中午下班，又跑回來做飯給金百合吃，給樂樂換尿片。然后去上班。下午下班，又跑買菜，跑回來做飯、換尿片。晚上，燒起熱水給金百合擦洗身子。然后，洗尿片、煮尿片、烤尿片……日子就這樣過著。

　　大概樂樂出生9天是時(shí)候，也就是開始“送祝米”了，兩邊的的三親六眷，或自行、或相約，開始提上一些大米、面條、紅糖、母雞、雞蛋及小孩子的衣物等前來“送祝米”。找不到木一家的，便送到了金家大路或者瓦塘。木一和金百合的有些同事朋友，也先后送來一些親自編織的小毛衣、毛褲、毛鞋，或者直接買一些小孩子的衣物玩具，又拿上一些紅包。

　　按照西龜?shù)牧?xí)俗，辦“滿月酒”，是不主動(dòng)請客的。只待到了看好的日子，便把此前來送了“祝禮”的親戚朋友請來吃九大碗即可。

　　眼下木一家的生活，因?yàn)橐呀?jīng)舉全家之力來實(shí)現(xiàn)了“有房子”的目標(biāo)，不僅沒有什么錢了，還欠了一大堆的外債。有親戚朋友的借款，有銀行的貸款，還有裝修賒欠的地磚、木門、廚衛(wèi)潔具款等等。再加上，樂樂的出生，又花去一些住院費(fèi)，一些生活物資購置費(fèi)。一時(shí)間，木一的家庭生活便發(fā)生了經(jīng)濟(jì)危機(jī)，陷入了困境。

　　這樣一來，拿什么來辦“滿月酒”，便成了讓木一和金百合最頭疼的事情。

　　面對木一家庭的危機(jī)。木一的父母選擇了視而不見，并沒有向他們伸出援助之手。就連之前說好的，養(yǎng)起的雞，等金百合“坐月子”了便捉來給金百合吃，也沒有了動(dòng)靜。

　　突然有一天，小杰捉了一只瘦小的母雞下來。金百合滿心歡喜，以為婆婆終于想起來捉雞給自己吃了。可是，很快現(xiàn)實(shí)就把臉打得生疼，把心傷得稀碎。

　　木一下班回來，見小杰捉了只瘦小的母雞來，便有些疑惑地問。

　　“小杰，這么這只雞有些瘦小呢？”

　　“大哥啊。這只母雞是媽媽叫我捉下來給大嫂吃的。”

　　“為什么不捉一只又肥又大的呢？”

　　聽見木一這樣問小杰。金百合覺得有些不妥，連忙勸說丈夫：“你不要這樣說小杰啊。有只雞就不錯(cuò)了。你還挑肥揀瘦的。”

　　小杰便默不作聲。木一趕緊燒水宰雞。

　　等把雞毛拔除。木一的心都涼了半截兒。這雞哪里還有個(gè)雞的樣子？如果說，不知道什么叫骨瘦如柴、皮包骨頭。那看看這只拔了毛的雞便會給你一個(gè)非常直觀的感受。

　　木一和小杰，沉默著把雞拿到火上去把毫毛燒掉，用清水清洗干凈。然后便是開腸破肚。當(dāng)掏出雞內(nèi)臟的那一瞬間，木一憤怒了。

　　這根本就是一只病雞。內(nèi)臟都病完全變了。

　　木一直勾勾地盯著小杰。

　　“小杰啊。你看看，這就是你拿來的雞。你難道不知道你大嫂在‘做月子’嗎？你難道不知道這病雞吃到肚子里去過到奶水里去會有多嚴(yán)重嗎？”

　　小杰也很尷尬地望著木一，支吾到：“我怎么知道這雞病了呢？媽媽叫我捉那只，我便捉那只來啊。”

　　“這雞都這樣了。難道你們都不知道它病了嗎？它之前就沒有一點(diǎn)癥狀嗎？”

　　小杰很小聲地說到：“它只是不吃東西，誰知道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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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被逼急了，便沒有了章法。看著因?yàn)闋I養(yǎng)不足，日漸消瘦的金百合，木一心疼啊。再看看面前的這只雞，木一實(shí)在是有傷心，又冒火，直接把電話打回去把父母痛罵了一頓。

　　罵了之后，心里積累的怨氣是解了。但是，能起什么好的作用呢？什么好的作用都沒有起到。倒是起了一些壞的作用，把原本就脆弱的關(guān)系，給徹底撕破了。也給大家以后的相處增添了一條新的裂痕。

　　小杰就這樣被大哥氣走了。他的心里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兒。他已經(jīng)開始感受到，曾經(jīng)的家在漸漸地分崩離析，但是他卻又無能為力。

　　他很迷茫。他開始懷疑自己的人生。他默默地在心里問自己：我的人生該何去何從？

　　木一既不知道父母那邊有什么親戚來送了“祝禮”，也不知道岳父母他們那邊有那些親戚來送了“祝禮”。眼看著樂樂就要滿月了。他決定親自去一趟岳父家，商量一下辦“滿月酒”的事情。畢竟，“滿月酒”主要還是娘家的親戚來得要多一些。

　　“木一。你怎么上來了啊？”

　　岳母看見木一進(jìn)了屋，覺得有些詫異。

　　“哦。媽。爸在家吧？”

　　木一并沒有看見岳父，所以他才這樣一問。

　　“你爸在后面喂豬。”

　　木一趕緊來到屋后，便看見岳父正在喂豬。豬圈里的豬還沒有長肥，只是架子豬，要再催肥一段時(shí)間才能夠出欄。

　　“爸。你在喂豬哈。”木一有些不自在地招呼岳父。

　　“哦。木一啊。你怎么上來了呢，屋里只留下她們母女放心啊？”

　　“我上來是準(zhǔn)備和你商量一下‘滿月酒’的事情。”

　　“哦。走屋里去說。”

　　金崇明隨著木一出來。洗了洗手，便進(jìn)入了堂屋。

　　“幺幺啊，你準(zhǔn)備在哪里辦‘滿月酒’呢？”

　　“爸，我就是來和你商量這個(gè)事情的。我打算就在城關(guān)辦。不回瓦塘來辦了。”

　　金崇明點(diǎn)了點(diǎn)頭。“城關(guān)辦的話也可以，只是可能就沒有在瓦塘辦那么熱鬧了。”

　　張學(xué)芬：“啥子熱鬧不熱鬧的啊。‘滿月酒’都是些婆娘娃兒去吃，大老爺們?nèi)サ牟欢唷Ｄ疽凰麄冇X得在哪里辦方便，就在哪里辦吧。到時(shí)候，這邊去的親戚我給他們把車費(fèi)出了便是了。”

　　岳母其實(shí)把人性還是看得很透。雖然只是小小的一兩塊錢的車費(fèi)，但是卻能夠讓前來吃九大碗的親戚朋友心里舒暢。

　　“爸。只是在城關(guān)辦的話。我不知道該準(zhǔn)備多少桌。另外，還有，還有……”

　　木一有些開不了口。

　　金崇明似乎已經(jīng)想到木一想說什么了。

　　“這樣吧。為了面子上好看一些，你們在辦‘滿月酒’的時(shí)候就把家搬了。不然親戚朋友些到順中巷10哪里去看樂樂的話，連個(gè)站的地方也沒有，坐的地方也沒有。”

　　“你的意思是把‘搬家’和‘滿月酒’一起辦了？”

　　“嗯。這樣就熱鬧一些了。以后，人家親戚些走到城關(guān)來了，也知道你家門朝東朝西。還有一個(gè)就是，多多少少可以收到一些禮錢，這樣可以辦你辦九大碗的開銷彌補(bǔ)一下。”

　　金崇明考慮得比木一要周全一些。木一只是看到了眼前的困難，但是沒有想到怎么去更好地解決眼前的困難。木一此時(shí)便真心地敬佩起自己的岳父來。不僅是因?yàn)樗�遇事考慮周全，更因?yàn)樗�能夠設(shè)身處地為木一著想，還又不傷及木一的臉面。

　　“辦九大碗最主要的開銷就是豬肉。到時(shí)候，這里宰一條豬拿給你們?nèi)マk。另外米、蛋這些你都不用去買。親戚些送‘祝禮’拿了很多過來，到時(shí)候一齊給你們送下來。”

　　“辦‘滿月酒’需要提前幫忙嗎？”

　　木一怕到時(shí)候搞不贏。

　　“不用提前幫忙。一早你們就把火爐燒燃，提起一壺水，煮好一鍋飯，拿上一些刀頭、水果、香蠟紙錢這些，你婆婆懂行。先把搬家儀式舉行了。搬過去了。然后等他們在屋里耍。我這里也早早地把豬宰好。你忙過了就找好車和你媽一起上來，你把豬肉和米先拖下去。你媽把送了把‘祝禮’親戚些組織好，就趕車下來。另外，你要把小舅、三舅，還有大姨父請到，他們來幫著做廚，現(xiàn)做現(xiàn)吃。你媽他們下來了，就做湯圓、搓紅蛋。至于準(zhǔn)備好多桌，到時(shí)候也差不多曉得了。多估算上幾桌，以便你那些同事朋友聽說了，趕來趕禮，也好有東西招待人家。就算是剩下了一些，也不用怕。現(xiàn)在天氣冷了。辦完事了，你們留著吃也是很好的。多準(zhǔn)備點(diǎn)兒不怕，也不存在浪費(fèi)。”

　　得到了岳父的大力支持。木一的愁眉總算是有所舒展。

　　臨出門的時(shí)候，木一望了望雞籠。張學(xué)芬趕緊跑了過來，揭開雞籠就抓了兩只又肥又大的母雞讓木一帶下去。

　　“媽。帶一只就好了。一只都要吃好幾天。另外一只拿下去了，我又沒有時(shí)間喂它，過幾天折肉了。還是留在這里你喂著好了。”

　　“那到時(shí)候，我給你一齊捉下來。你就不用去買辦九大碗的雞了。只買些魚、豆腐之類屋里沒有的。白菜、蔥蒜這些，我也園子里給你扯起來。”

　　就在木一準(zhǔn)備把雞提起走的時(shí)候。金崇明突然問了句：“木一啊，你把這個(gè)事情和樂樂爺爺說了沒有？”

　　“還沒有。”

　　“那你還是要去給他們說一下。不然到時(shí)候你們那邊的親戚，還不清楚是在城關(guān)吃‘滿月酒’就不好了。”

　　雖然木一很不想下去，但是岳父說得是對的。所以，木一又趕緊把雞放回雞籠里。

　　來到瓦塘，在門市上找到父親大人。他依然在和他的朋友們玩撲克牌耍。木一便把自己決定在城關(guān)辦“滿月酒”，還有同時(shí)要舉行搬家儀式的事情給父親大人說了。

　　父親大人一邊打牌，一邊笑著說：“哦。‘滿月酒’在城關(guān)辦哈。”

　　“嗯。”

　　“這樣也好。不借東西，方便。你去給你媽說一下。她好給她家那邊的親戚說一下。我這邊沒什么親戚。”說完便繼續(xù)玩他的撲克牌去了。

　　木一回到家，看到一籠肥大精神的雞，心里便又來了氣。強(qiáng)壓住心里的氣。木一心平氣和地把‘滿月酒’在城關(guān)辦，還有同時(shí)舉行搬家儀式的事情給說了。

　　母親也心平氣和地回到：“那到時(shí)候我就把她們約到下來。只是可能有些人不喜歡去城關(guān)。”

　　木一知道母親其實(shí)是想說“車費(fèi)”的事情。便說：“去的人，你就先幫我墊著車費(fèi)吧。到時(shí)候，我給你就是了。”

　　然后又接著說：“過幾天，我找個(gè)車子來把我們的東西搬下去。”

　　海萬秋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過了幾天。木一果然找來了一輛貨車，還叫上了自己的朋友。小杰和俊哥兒也幫著搬東西。木一把桌子板凳留下了。這也算他和金百合在結(jié)婚之前便想好了的。只把床、床墊、衣柜、電腦桌椅、電腦、冰箱、洗衣機(jī)等物品搬上貨車，拉回城關(guān)，搬進(jìn)了商業(yè)街4樓2號。

　　看著大兒子把東西搬起走了，屋子里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海萬秋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兒。仿佛，那些搬走的東西是自己的一樣。一種深深的喪失感籠罩著她的心。她感覺自己與大兒子越來越疏離、越來越陌生，她甚至有些莫名地怨恨金百合。她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怨恨金百合，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要怨恨。她望著空無一人的院壩，恍惚間仿佛看到木一還是個(gè)小孩子，無憂無慮地在院壩里玩耍……可是，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把她給驚醒了。她的臉頰不知什么時(shí)候，流下了兩行淚痕……

　　一切都和商量的一模一樣。辦“滿月酒”的天，木一帶著妻女，終于搬進(jìn)了屬于自己的家。雖然家里還很空蕩，需要添置的東西還很多。但是，他們終究是真正地?fù)碛辛艘粋�(gè)自己的家。

　　辦完“滿月酒”，送走了親戚朋友，收拾好剩下的東西。木一一家人終于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在了自己的屋里。

　　那天夜里，是他這些年來第一次睡得那么踏實(shí)，睡得那么香甜，睡得那么安詳。他居然還做了個(gè)夢。夢里還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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