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之間，落葉紛紛去，雪花飄飄來。

　　一則縣級機關(guān)考調(diào)工作人員的通知，便讓木一和金百合輾轉(zhuǎn)難眠。因為根據(jù)通知里面的考調(diào)條件，金百合完全基本報考資格了。這應該算是一個非常重大的好消息了。可他們卻因為在“考”與“不考”之間糾結(jié)犯愁了。

　　木一看到這份通知的時候，首先便想到了金百合符合考調(diào)條件。并在各機關(guān)的職位中替金百合比選研究了一番，最后便將目標暫定在民政局地名辦工作人員和畜牧局獸醫(yī)站工作人員的職位上。準備待金百合回來之后商量了再決定。

　　金百合在鄉(xiāng)政府里也從會議傳達上知道了關(guān)于考調(diào)的信息。只是金百合的心里面很糾結(jié)。她既想去考一考，萬一運氣好考起了。那就沒有直接調(diào)回縣城工作了。這樣一來不僅一家人可以天天在一起了，而且還可以把每月的交通費節(jié)省下來。另外還降低了乘車的交通安全風險。只是一旦考上了，就要調(diào)到縣級機關(guān)來上班，可能就不能把小樂樂帶在身邊了。小樂樂還不到一歲，上幼兒園還早。要是有托兒所就可以送到托兒所去，但是西龜又沒有托兒所。那誰來帶小樂樂呢？金百合的內(nèi)心矛盾得很！

　　星期五的時候，金百合帶著小樂樂從金山鄉(xiāng)返回了縣城。回到家，見家里空無一人。通常這個時候，木一已經(jīng)下了班，把飯菜做好了。

　　金百合便給木一打了個電話。“哥。你在哪里啊？”

　　“小百合你們回來了哈。我還在辦公室加班。你們肚子餓了吧？餓了的話，你們先做點兒東西來吃。”

　　“嗯。我們回來了。你還要加好久呢？要我們來陪你吧？”

　　“不用來陪我。外面冷得很。我再一個小時就差不多弄完了。”

　　“那我們等你回來一起吃。快點做完回來哈。小樂樂很想你了。”

　　金百合說完。便把電話放到了小樂樂的嘴邊。“小樂樂快叫爸爸。”

　　小樂樂稚嫩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了過來：“爸爸啊，爸爸啊……”

　　木一聽到女兒的喊聲，趕緊激動地喊道：“乖樂樂，爸爸馬上就回來了哈。你和媽媽乖乖地先吃飯飯哈。”

　　“飯飯，飯飯……”

　　“掛了哈。不影響你工作了。你快點做完回來。”

　　“好的。”

　　這邊掛了電話，那邊小樂樂不干了。開始哭鬧著要爸爸。金百合又是一陣哄，才把小樂樂哄得不哭了。回來的時候，樓下已經(jīng)沒有賣菜的了。因為天氣冷了，賣菜的基本上都是早上賣了就收攤回家了，下午基本上是沒有什么賣菜的人。

　　金百合把米淘好，用電飯煲煮著。又把土豆洗干凈切好，放在水里漂著，便領(lǐng)著小樂樂到床上去捂著了。

　　等木一完成工作回來的時候，見客廳里沒有燈光，便徑直朝臥室走去。一推開臥室門，小樂樂便從床上快速地爬過來。

　　“爸爸啊，爸爸啊……”

　　木一一抱把小樂樂抱起來。

　　“乖乖，想爸爸了吧。”

　　“想爸爸。”

　　木一在逗小樂樂，金百合便去廚房，先把土豆絲炒好，又打了兩個雞蛋，做了碗煎雞蛋湯。然后一家人便熱乎乎地吃了晚飯。

　　吃完飯，收拾好。夫妻二人便用背帶把小樂樂背在背上，下樓去扔垃圾，順便背著小樂樂在商業(yè)街轉(zhuǎn)上一圈。散步歸來，燒了壺熱水洗漱燙腳，然后上床休息。

　　木一一邊逗小樂樂玩，一邊就問金百合。

　　“你知道考調(diào)的消息了吧？”

　　“知道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嗎？”

　　“沒有打算。”金百合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的內(nèi)心想法，便只能簡單地說了句沒有打算。

　　木一聽金百合這樣說。便開始勸導她了。

　　“怎么能沒有打算呢？難道你不想調(diào)到縣上來？”

　　“想啊。”

　　“既然想，怎么又要說‘沒有打算’呢？”

　　“我肯定是想早點兒調(diào)到縣上來啊。但是，先不要說考不考得起是一回事。就算運氣好，考起了又能夠怎么樣呢？小樂樂怎么辦？”

　　說到小樂樂。小樂樂便停住了玩耍，盯盯地望著金百合。她不知道媽媽怎么突然喊自己的名字，一臉懵地望著金百合。

　　木一的心情也有些低落。

　　是啊。這萬一考起了，小樂樂怎么辦？到了縣級機關(guān)上部，是不可能和鄉(xiāng)政府上班那樣隨意了。機關(guān)上班是比較嚴肅的。雖然很多年輕夫妻都是請岳母或者婆婆來帶孩子。但是木一和金百合夫妻兩邊的媽都情況特殊。

　　張學芬要烤酒，海萬秋要種地。木一和金百合又沒有多余的錢來請保姆。西龜也沒有托兒所。這實在是一個巨大的矛盾。

　　木一想了想。便對金百合說到。

　　“小百合，這個機會還是很難得的。從我考調(diào)到縣上來上班，到今年已經(jīng)是第四個年頭了，嚴格意義上的考調(diào)，這才是第二次。要是這次錯過了，不知道以后那年才有機會了。”

　　“可是，我要是去考考不起，那也很臊皮。”

　　“亂說。什么叫臊皮啊。考得起最好。考不起也好。起碼你通過參加考試，看到了題型，大概知道考什么了。以后可以繼續(xù)努力學習，爭取下一次考試考起啊。”

　　“哥。我是這樣想的。要是考起了，肯定是一件好事情。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在一起了。但是，小樂樂怎么辦？這個問題解決不好，肯定會影響工作。如果考不起，回到鄉(xiāng)上去工作，又擔心鄉(xiāng)上的領(lǐng)導對我有什么看法。”

　　“有什么看法？”

　　“嗯。就是人家會不會想，你看，這個人才來上班幾天啊？地皮都還沒有踩熱就想調(diào)走了。”

　　“你說的這個確實在某種程度上是客觀存在的。但是，人生在世，總是會遇到許多選擇的。有選擇，就會有得有失。關(guān)鍵是看我們自己的內(nèi)心更在乎什么。是在乎別人的看法，還是在乎自己的真實感受。”

　　“嗯。哥。我還是想調(diào)上來。”

　　“這就對了。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什么故事？”

　　“夫妻和驢子的故事。”

　　“哥你快講啊。”

　　“有一對夫妻和一頭驢子。剛開始的時候是妻騎著驢子，夫牽著驢，路人指指點點：像什么樣子？這女人太不像話，居然讓男人牽驢。妻聽了，臉紅了，和夫換個位置。這下夫騎驢，妻牽驢，沒走幾步，路人又開始指指點點：像什么樣子？這男人太不像話，居然讓女人牽驢，大男子主義。這下夫又臉紅了，他們決定夫妻一起騎驢。兩人騎著驢，又沒走幾步路，路人指指點點的更加厲害了：像什么樣子？兩個人騎這一頭小毛驢，這分明是虐待動物。夫妻倆這下徹底不知所措了，這也不行，那也不對，干脆，都不騎了。兩人一起牽著驢走路。可結(jié)果呢？他們夫妻二人還是被路人指指點點：這兩個人真傻，明明有一頭驢子，可誰也不騎，那你們養(yǎng)這牲口，干嘛用呢？夫妻二人，真恨不該牽著驢子到外面走。”

　　金百合若有所思地望著木一。“老公。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實，要是一輩子都活在別人的看法里，那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啊。”

　　“對。別人的看法，我們應該辯證地去看待。要看他這看法，是客觀地，還是主觀的。是站在一個什么樣的角度，一個什么樣的立場，所發(fā)出的看法。對那些比較客觀的看法，我們應該虛心接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但是，對一些別有用心的看法。我們就不一定需要放在心上了。至于那些危險的，帶有惡意的看法，我們也要提高警惕，做好應對。”

　　“在這世上，無論你怎么活，總有人說長道短。無論你怎么做，總有人指手畫腳。無論你做得多好，總有人說你不好。不管你有多對，總有人說你不對。沒有不被評說的事。也沒有不被議論的人。做人難，難稱千人心，難調(diào)眾人口。所以怎么開心，怎么活。”

　　“說得太對了。真沒有想到，我家小百合看的這么透徹。”

　　“哈哈哈。謝謝老公夸獎。”

　　“睡吧。明天回大塘去看看。”

　　“哥。那你說，我要是去報名，該報哪個職位呢？”

　　“畜牧局或者民政局吧。”

　　“哈哈哈。我還是這樣想的。”

　　“不過，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報畜牧局。”

　　“為什么啊？”

　　“因為，這個專業(yè)對口。”

　　“哈哈哈。”

　　天亮了。木一攜妻女回到金家大路。

　　張學芬和金崇明見到小樂樂，那是十分的歡喜。又是抱抱，又是逗樂。

　　“爸、媽。你們說，要是有機會調(diào)到縣城來。讓不讓小百合調(diào)上來啊？”

　　“有這樣好的事情，咋個不調(diào)呢？人家想方設法都要調(diào)到縣城來。”張學芬，有些激動地說。

　　“害怕不容易哦。是不是有哪個貴人愿意幫你們啊？”金崇明有些半信半疑地說。

　　木一知道岳父和岳母他們可能是有一些誤解。以為木一要去找人幫忙把金百合調(diào)到縣城來。趕緊解釋到：“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了。是縣上出了個考調(diào)通知。而小百合又剛好符合報考條件。”

　　金崇明和張學芬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考試的話，害怕競爭大哦。”

　　“競爭肯定是有的。不過還是值得賭一把。萬一考起了，就調(diào)到縣城來了。考不起，也就最多損失一點報名費。”

　　“百合啊，不怕得。你就去報個名嘛。到時候，菩薩保佑。菩薩牽著你的手寫。你就考起了呢。”

　　“就是。不怕哈。去考一盤。考起了就中大獎了。考不起也莫得什么損失。”

　　“這考不起啊就不說了。萬一考起了呢？”

　　“咋了。你還擔心考起啊？”

　　“我不是擔心考起。我巴不得小百合考起。她考起了，我們兩個都在縣城多好啊。”

　　“那你是擔心啥子呢？”

　　“我是擔心她考起了。小樂樂莫得人帶。”

　　“哦。不可以帶到單位去上班啊？”張學芬問了句。

　　“肯定不可以啊。機關(guān)單位和鄉(xiāng)上的上班要求是有些不一樣的。”金崇明很老道地講到。

　　“那怎么辦呢？我又烤起酒在。你爸爸又要東跑西跑地幫人家打針看病。要不去請小樂樂家奶奶幫你們帶。”

　　聽到母親這樣一說。金百合的心里有一些酸痛。雖然早就知道是這樣的。但是，聽來還是滿心酸地。

　　金百合沒有說話，木一也沒有說話。大家都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金崇明便打破了這壓抑的沉默。

　　“幺兒，你準備報考哪個單位呢？”

　　“準備報畜牧局的獸醫(yī)站。”

　　“哦。這個好。專業(yè)對口。”金崇明點了點頭。

　　“要是我家百合真考到畜牧局去了。那不就變成你老頭子的領(lǐng)導了啊？”

　　“是哦。畜牧局嘛，自然就是領(lǐng)導全縣畜牧工作的了啊。”

　　“啥子領(lǐng)導哦。爸爸永遠都是爸爸了啊。而且他的實踐經(jīng)驗比我們豐富多了。考都還沒有考，你們就說得和真的了一樣。”

　　……

　　吃過飯。木一又攜妻女來到瓦塘。

　　在新市大街，木一便把金百合準備報考的事情給父親大人說了。

　　“這是件好事情啊。大膽去考就是了。那農(nóng)活還有帶孫孫重要哦？種莊稼啊，也就是忙那幾天。平時的施肥啊，打藥啊，這些活兒我抽個空就可以去干完了。實在忙不過來啊，周末你們回來了，大家一起去干也很快就干完了。”

　　父親大人的一席話，倒是說得木一和金百合的心里暖暖地。

　　兩人帶著小樂樂在門市上耍了一會兒。俊哥兒也騎著摩托車來了。

　　“大哥、大嫂，你們那陣上來的。吃飯了吧？”

　　“上來一會兒了。吃了。你吃了吧？”

　　“我還沒有吃。剛拉了兩個人上大馬去。”

　　俊哥兒停好摩托車。兩手從厚厚的摩托車手套里拿出來的那一瞬間，木一和金百合看在眼里，也是心疼不已。

　　木一忍不住就問：“俊哥兒，你的手咋你們腫啊？”

　　“耳朵也生了凍瘡。”金百合補充到。

　　“沒得關(guān)系的。這冬天本來天氣就冷，騎上摩托車寒風吹得更厲害了。所以就凍來生凍瘡了。”

　　俊哥兒滿臉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也是因為生活沒有辦法。靠著在賣獸藥，出診給老鄉(xiāng)的牲口看病打針之余，跑跑摩的也還是能夠掙上一筆錢。尤其是他心里想到早一點把買面包車的錢掙夠，就不怕什么寒風飄雪了。

　　就在俊哥兒烤火吃飯的間隙。木德錢便把金百合要報名考試的事情說了。俊哥兒聽了，也表示支持。

　　“大嫂，你要是考起了好了。以后我去畜牧局辦事情就有熟人了。”

　　不知不覺天空又飄起了雪花。因為家里還有事情要說。木德錢便把門市關(guān)了。大家一起回到家里。

　　金百合系上圍裙開始做晚飯……邊做飯。

　　飯菜做好了，大家圍著下來吃飯。木德錢便把金百合準備考試的事情說了。然后也把金百合如果考上了，小樂樂就不能再帶到單位去上班的事情說了。

　　最后，海萬秋也同意等金百合考上了，就去縣城幫帶小樂樂。

　　這讓金百合和木一都很感動。兩人便下好了決心，一定要努力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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