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無論什么地方，都有婆媳關系、翁婿關系、兄弟關系、姐妹關系、妯娌關系、姑嫂關系、同事關系等等。如果大家相處愉快，那便是人間美好。如果處理的不好，那就是人生冤孽。

　　聞清風的父親和叔叔因為一些生活瑣事發生了沖突。兩弟兄都是幾十歲的人了，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直接動上了手。聞清風的叔叔一怒之下揮舞著拳頭，重重地打到了聞清風父親的頭上。

　　這一拳打下去，直接把聞清風的父親打昏倒在了地上。這可把聞清風的叔叔嚇了一跳。他趕緊蹲下身去，用手指試探了一下大哥的呼吸。

　　這一試探，遭了！大哥沒有了呼吸。聞清風的叔叔嚇得直接拔腿兒就跑了。聞清風的母親看到自己的老公被小叔子一拳頭就給打倒在地上。她也嚇懵了。等她看到小叔子撒腿兒就跑了。才反應過來出大事兒了。

　　趕緊摟著老公，又掐人中，又拍臉，一邊哭，一邊呼喊老公的名字。但是任憑她怎么弄，怎么呼喊，老公再也沒有回應她一聲。

　　不過好在，搶救了半天，老公的呼吸算是恢復了，心跳也有了，只是人還是昏迷的。

　　這不，眼看就快要過年了。家里卻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聞清風的母親請鄰居趕緊給聞清風打電話。

　　聞清風的電話響了，但是號碼看上去既陌生又熟悉，想不起來是誰的電話。因為手機通訊錄里也沒有存有這個號碼。正在猶豫接還是不接。

　　趙明月就催促他趕快接電話。“你快接啊。萬一人家打電話的人找你有什么事呢？”

　　聞清風遂把電話接通了。“喂。你是哪個？”

　　“哦。我是你鄰居。你稍等一哈。你媽找你有事。”鄰居說完便把電話遞給了聞清風的母親。

　　“聞清風，你個雜種在哪里啊？”

　　聞清風接到母親的電話，就被這樣沒頭沒腦地罵了一句。心里正在納悶兒，母親這是吃了火藥嗎。趕緊回答她。“我們在大塘啟辰家婆婆家你不曉得啊？走的時候都是給你說過的。”

　　“你老爹都拿給人家打死了。你個雜種還不快點兒回來。”

　　母親的話猶如一記晴天霹靂。徹底把聞清風震懵了。

　　“媽。你說啥子啊？爸爸咋個了？”

　　“不給你說了。我這馬上把你爹送到衛生院去。你趕緊回來。”

　　聞清風的母親話一說完，趕緊就把電話掛了。因為在她的潛意識識里電話費是很貴的。打時間長了有些太給鄰居添麻煩。

　　趙明月看著聞清風接完電話臉色都變了。趕緊問：“怎么了？”

　　“啟辰爺爺被人打昏死了。媽媽正送他去衛生院。”

　　“那你還愣著干什么啊？我們趕緊回去吧！”

　　等聞清風開著車往太陽鎮趕，車剛開過靈關橋，又接到了母親借別人的電話打來的電話。“衛生院說你爸爸惱火了，他們不敢收，讓我們趕緊往縣醫院送。你們直接去縣醫院，不要來衛生院了。”

　　聞清風開車不方便接電話。這通電話是趙明月接到的。掛了電話，她告訴聞清風：“他奶奶打電話來，喊我們直接去縣醫院。”

　　聞清風腳下的油門已經踩到底了，嚇得趙明月緊緊地抱緊了聞啟辰。嘴里不停地喊：“你開慢點兒，開慢點兒。”

　　但是聞清風充耳不聞，繼續開得飛快……

　　好在總算是平安開攏了……

　　聞清風的父親在縣醫院住了幾天，一直處于昏迷狀態，情況不見好轉。只好又轉到京山州人民醫院去治療。到了京山州人民醫院治療了幾天，還是不見好轉。最后，只能轉到成都的醫院去了。

　　經過成都大醫院各種儀器設備的精細檢查，醫生最后做出診斷，聞清風的父親腦袋里原本有一個小腫瘤，因為頭部受到了重擊。結果導致這個小腫瘤破裂出血。又因為一再延誤救治，所以已經錯過了搶救的時機。勸家屬些辦理出院手續，回鄉下去進行臨終關懷治療。可以準備后事了。

　　聞清風是醫生，自然懂得大醫院的醫生做出這樣的判斷，也就等于宣判了父親的生命即將終結。他有些不甘心，便追問醫生，如果早一點兒發現的話，做開顱手術成功的幾率有好大。如果沒有發現，也沒有受傷，父親又還能活多久。

　　醫生倒也坦誠，把檢查拍攝的片子也拿給聞清風看。告訴他，就算是早一些發現了，因為這個腫瘤生長的位置特殊，做手術成功的幾率也不高。就算是檢查發現了，通常也只會建議保守治療。其實就是不去管它。但是不去管它，它還是一直在慢慢長大。最多也就是再活幾年……

　　回想著這些年，父親時不時就說頭痛，痛了就吃些止痛藥。然后父親的視力也是一天天下降。原來最根本的原因是在這里。只是大家平時都忽略了。

　　聞清風和弟弟妹妹商量之后，既擔心在把父親轉回西龜的過程中父親就走了。又想找個條件稍微好一點兒的地方，對父親進行最后的臨終關懷治療，讓他走得不那么痛苦。

　　于是便將父親安頓到了弟弟工作的地方——仙山市。

　　過了段時間，聞清風的父親便在病床上走完了他最后的人生旅程。

　　因為木一和聞清風是結義兄弟，所以聞清風便打電話給木一，告訴了他父親的死訊。

　　接到聞清風的電話，木一頗感意外。但是，電話里也不好多說什么。當天，木一便匆匆乘綠皮火車趕往仙山市，參加聞叔叔的葬禮。

　　當木一匆匆趕了幾個小時的火車到達仙山市時，已經是深夜里了。冬天的仙山市和其他地方一樣，還是很冷。

　　木一來到聞叔叔的靈堂先上了香，磕了頭……然后就和聞清風他們一起坐在，聞清海他們機務段家屬區宿舍下面的小院壩上守靈……

　　那是很冷很冷的一夜。不僅僅是因為天氣冷，更因為靈堂太冷清了。因為遠離故土，所以也不能像是在西龜辦事一樣大操大辦。守靈的人只有聞清風的母親和他們三兄妹及家屬，還有一位在仙山工作的老表及家屬，再就是木一和聞清海的一些同事，就沒有其他人了。

　　大家的心情也特別悲傷壓抑……

　　守到了天微微亮，大家便坐車去仙山市殯儀館。這時木一才知道靈堂放的只是遺相。

　　到了殯儀館，工作人員拉出冰棺，讓家屬確認后。大家跪在殯儀館冰冷的水泥地上磕了頭。工作人員就把遺體往火爐里送……

　　那一瞬間，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大家只感覺喉嚨很梗很塞，眼淚止不住嘩嘩嘩地往下流……

　　待火爐停止工作后。工作人員便叫大家到后面去。將骨灰收集后，用紅布包著放進骨灰盒，再交給家屬。

　　然后大家開著車，跟著“喪葬一條龍”服務公司的人員去公墓。一路上，不停地往車廂外撒紙錢，還有就是一路不停地燃放“神鞭”……

　　等到了公墓，確認好墓位，把骨灰盒安葬在那小小的墓地里。焚香燃燭、放鞭炮、燒花圈、磕頭……

　　聞叔叔的葬禮結束后。聞清風他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木一又獨自一人趕火車回西龜去了。

　　雖然木一參加過不少葬禮。有親戚的，有鄉鄰的，有朋友的，也有陌生人的，但這次葬禮讓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一個人坐在回西龜的火車上。他思考了許多許多，也看淡了許多許多。他還回想起了另外兩場印象特別深刻的葬禮。

　　在他剛參加工作那會兒。因為他是漢人，到了是少數民族地方占99%以上的少數民族地區——中果莊。他就成為了那里的“少數民族”。

　　那年冬天，他參加了一次彝族的葬禮。那一天，許多人聚集在一塊山坡地上，遠遠的望去，高臺處用青杠和松木等木柴壘了一個很大的長方體形的柴堆，那柴堆上放著的就是逝者。

　　過了一會兒畢摩完成儀式后就把柴堆點燃。逝者化著一縷青煙乘風而去。而下面的人正忙著宰牛、支鍋、煮肉、煮飯、蒸蕎麥粑粑、倒酒款待前來“奔喪”的親朋好友。

　　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只有木一這個局外人，站在一旁觀察這場和漢人土葬不一樣的葬禮。

　　隨著幾聲槍響，柴堆燃了起來，天空中的雪花飄飛而下，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那逝者肉身燃燒的氣味兒混合著青杠木、松木燃燒的氣味，夾雜著硝煙味兒，還有煮牛肉的香味兒，在空氣中彌漫……

　　當熊熊烈焰帶走逝者的肉身，骨灰和柴灰就與大地融合為一體了。沒有墓碑，只用一些石塊壘起一個石堆就是逝者的墳墓了。

　　那種感覺，那種場景，深深地震撼了木一，讓他對死亡和葬禮有了一些思考。

　　又過了幾年。他又參加了一次印象深刻的葬禮。那個逝者算是他家母親那邊的遠親。因為在木一的印象中他們之間從未有過來往。

　　只是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工作上出了一些問題，這位在某局當局長的遠親就自殺了。母親那邊的族長便讓同姓人，家家戶戶都要派些人去參加葬禮。

　　也許是因為木一是年輕的小伙子吧！另外也可能是因為木一有些好奇。反正組織者便派木一參加了抬棺。

　　這也是木一第一次和到目前為止唯一一次抬棺。

　　只見那棺材從喪家抬出來，是由8個小伙子抬著的。前杠4個人，后杠也是4個人。棺材上邊還栓著一只大紅公雞。據說這只公雞是葬禮結束后，也就是下葬后由先生（道士）帶走的。

　　抬棺講究一個不能落地。即棺材從抬出門之后，沒有到達墓地時，無論什么狀況都不能落地，如果落地了就要葬在落地處，是大忌！

　　大家輪換著抬。也不知換了多少輪，行進了十多公里才抬到山上墓地處。在先生的指揮下完成下葬。曾經風光無限的遠親就這樣長眠大地了。

　　坐在火車上，聽著“哐當、哐當”的枯燥聲音。木一想了很多很多。聞叔叔的葬禮讓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也讓他思考了許多許多，讓他看淡了許多許多。無形之中對他產生了一些他都沒有感覺到的深刻影響。

　　這些葬禮讓木一不再恐懼死亡，也讓木一更加珍惜生命。讓他深切地體會到生命的寶貴，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失去了就真的失去了”。活著的時候，要好好珍惜光陰，要知難而進勇于追求。也讓木一更加明白，適可而止隨遇而安，有些事情不能夠去強求，到頭來費盡心機反送了卿卿性命……

　　也許，每個人的歸宿都是死亡，不同的是各自的人生境遇，但大家終究還是會殊途同歸。無論是偉人智者，還是凡夫愚人，最后都會踏上黃泉路的。

　　木一突然想到了父親，也想到了母親。想到他們終有一天還是會離開。木一突然原諒了父親，也原諒了母親。他不再去想他們是不是對自己公平，是不是對兄弟偏心偏愛。他感謝他們給了自己生命，也感謝他們還好好活著。木一也原諒了許多曾經耿耿于懷無法放下的人和事。

　　木一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夠有一些起色，能夠早一些擺脫經濟困境，讓金百合和小樂樂過上好日子。也讓自己有余力去孝敬父母，幫助兄弟。

　　他也原諒了岳父。原諒了他一開始對自己的辱罵。也原諒了他們的重男輕女。畢竟，相比于許多人家的父母，他們也實屬不易了。能夠把金百合送去讀書。讀出書來又考得一份工作。成家立業之后，還又給予了許多重要的幫助。

　　木一突然覺得自己的命真好！在自己的人生路上，有很多次都和死神擦肩而過，每次都是有驚無險地活了下來。現在，不僅有了工作，解決了生存問題。還有了老婆孩子。人生路上也不再孤單。

　　一家人一起努力奮斗。現在還有了兩套房子。雖然背負了20多萬的債務。但是，木一覺得困難只是暫時的。他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

　　下了火車。木一似乎更成熟一些了。回家之后，木一仿佛變了一個人。他不再動不動就發脾氣……

　　干工作也不再盲目了。對領導提出的一些過分的要求。他也開始拒絕。他不想為了討好領導，便去做一些給以后的工作和人生埋下隱患的事情。

　　不過，由于木一的這個轉變。讓他和領導之間也生拉開了一些距離。領導試探過木一兩次。

　　一次便是交了4萬塊的各種吃喝票據給他，讓他填經辦人。木一拒絕了。另外一次是單位來了個陌生人。其實人某安全評價公司的業務代表。來找木一談業務，言下之意便是由安監局出面把該評價公司推薦給西龜的生產經營單位，以便開展安全評價工作。

　　這應該是市場行為，由生產經營單位自主選擇有資質的安全評價公司開展安全評價即可。安監局不能變相指定安全評價公司。該評價公司甚至還許諾，每做一個項目便給予安監局5至10點的“勞務費”。也會給木一相應的點。

　　雖然木一很缺錢，也很渴望掙錢。但是木一堅守的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該掙的錢，堅決不能掙。所以他拒絕了。

　　但是，最后該安全評價公司還是壟斷了西龜的業務。因為他們似乎和錢局長達成了某種默契。木一對這些現象，無力改變什么。也不能當令人討厭的“絆腳石”。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更加謹小慎微地做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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