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仙寨眾人皆知夫子學問高深、無所不知，寨中學堂辯學，聞者皆拜服。族長知曉夫子期至就會離開錦仙寨，所以借著族祭邀請夫子在族人面前講學。

        夫子應允。

        司空一族遷徙至錦仙寨已歷數千載，族中封十年便有大族祭。與每年的祖祠祭祀不同，大族祭祀期間，在外族人會從各地趕在正祭日前回到錦仙寨。司空長風此刻在邊境軍中履職，軍律約束，無法抽身。

        祭祀為期五日，最后一日為正祭日。

        在此期間，織坊、學堂、武堂都會閉門，孩子們盡情玩耍，大人們準備祭祀典禮。

        這個時候，中寨廣場自然就成了祭祀期間最熱鬧的地方，徹夜篝火通明。

        不過，今年與以往有所不同，族長事先邀請大夫子在祭祀第二日于中寨廣場講學，已經告知族人。

        大夫子講學日。

        族中眾人齊聚中寨廣場，平日里空曠的廣場，此時顯得太過擁擠，有人已經坐到了場邊的院墻之上。為了方便夫子講學，族長命人在廣場大樹底下支起一個臺子，族人們就圍著臺子一圈一圈席地而坐，擠的滿滿當當。

        夫子開口便問：“眾人可知司空一族如何遷徙至此？”

        臺下族人們哄哄道：自然知曉……都知道啊……我知道、我知道……

        夫子指向臺前人群中跳起來的一個孩子。

        小孩子用稚嫩的聲音說道：“老族長給我們講過，司空一族的先祖是受仙人指點遷徙至此的。”

        夫子微笑點頭：“想來族中每個人，在很小的時候都聽過一樣的故事。司空一族的確是受人指點遷徙至此。”

        眾人紛紛點頭。

        夫子嚴肅正聲講道：“可指點司空先祖之人，彼時卻非仙人。”

        臺下族人紛紛耳語……“不是仙人？”

        夫子繼續講道：“在這萬千世界中有異人，天生福運相隨、奇遇不斷，就連飛升仙人都羨慕不已。雖人數稀少，卻也是這片大陸上最為古老的一個組織，他們自稱為“幸運星”。”

        族長吃驚問道：“莫非，先祖所遇到的就是他們中的一員？”

        夫子點頭道：“確實如此。幸運星屬集大運者，有人把他們叫做天降福星，自認為與之相隨能沾光或是給自己帶來好運。然而，他們卻不知自己身負氣運先失。”

        “接下來所講雖與司空一族千年命數相關，不過時至今日，那位與司空先祖結緣的幸運星已經飛升他處，因果已斷，眾人也就不必再擔心。”

        “上古時期，司空一族先祖在大陸各地遷徙，遇天災也遇人禍，數百人的小氏族，在這廣袤無垠的古武大陸上遷徙如同深海中一葉扁舟，瀑雨下一縷燈火，隨時都會消失在命運長河中。可就在最后一次遷徙途中，司空先祖遇到了一位幸運星，那個時候這位幸運星并未修行入大道，所以算不得仙人，而他自己也還不清楚自己是幸運星這個事實。所以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也就不能說是一人欺騙一族，命數注定罷了，最后抉擇仍是司空先族長一人所定。”

        “司空族人應該知道，司空一族居住在此地數千載，未有一人飛升成仙，連地仙都沒有出過幾位，之所以如此，便是族氏先祖與那位幸運星達成的交易所致。”

        “如今被奉為宗門至寶的遠古遺物，在上古時期，各氏族手中或多或少都有遠古遺物，司空一族自然也有一件。只不過那個時候在普通人眼中這些遺物就如同普通的器物一般，沒有多大用處。那位幸運星和司空一族的先祖相遇，正是因為那件圣遺物吸引。”

        “幸運星遇到遷徙途中的司空先祖，提出愿為你族指點一處永世的安身立命之所來換取那件遠古圣遺物。彼時的司空先族長帶著身邊族人到處遷徙，生死不定，如真能尋得一處安穩生存之所，免去族人顛沛流離之苦，一件遠古遺物算得了什么。”

        “接下來發生之事大家就都清楚，受那位幸運星指點，司空先祖來到錦仙寨所在之地，從此司空一族安穩地生活在此處數千年。后世族人對那位幸運星無不感恩尊其為仙人，而當時從先祖手中失去的遠古遺物，時間一久也就都被大家忽略遺忘了。”

        聽至此處，有人心生困惑，便問道：“夫子，如你所言，如果先祖未曾交出遺物或者根本沒有沒遇到幸運星，是否我族中就會有諸多仙人出世？”

        夫子直言道：“這便是司空族氏命數的另一種可能。”

        即使沒有遇到那位幸運星，司空一族未必會氣數耗盡，安定下來之后，受圣遺物影響，反而族中后人必能修入大道。只不過，如此一來難免又會陷入長達數千年的“仙凡混戰”紛爭之中。

        對于一早就偏安此處的司空族人，“仙凡混戰”就如同先祖奇遇一樣，只是口中書上的故事，沒有人親見。

        “眾人可曾想過，另一種命數之下，司空一族能否像今天一樣延續千載香火。要知道卷入那曠世紛爭的氏族，有多少已經徹底消亡，”夫子據實說道。

        “如此看來，那位幸運星卻也是如他承諾所言，保全了司空一族數千年，”有人說道。

        “可我們也失去了飛升成仙的機會啊，”也有人感慨。

        族長起身，大聲說道：“如果換做是我，也會如先祖一般選擇，用修行成仙的機會換取族人萬世太平。”

        臺下司空族人安靜無聲。

        夫子接過來繼續講道：“如族長所言，我想那位將遺物交出去的族長也是如此抉擇的。眾人不如想想自己將來站在那命數抉擇的路口上，是否也能如你族先祖一般果決？”

        臺下族人或獨自靜思、或相互爭辯。

        卓凡和宇林聽完也是若有所思，命數抉擇？自己的命數？一族的命數？還是？

        其實關于幸運星，夫子與我有言，切記謹慎交集。

        夫子告知我那日講學未曾言及之事，彼時那位幸運星，其實并不能真就保全司空一族萬載太平；還有就是那位幸運星當初選擇錦仙寨這里，卻是他依理所推。

        錦仙寨地處西境縱深山林中段邊界，本就是絕佳避世處所。北境、中境、南境，那里一馬平川、人氣鼎盛，歷來皆有紛爭。西境之地，本就人煙稀少，又有山中靈怪異獸的時常襲擾，使得西境多處更無人煙。

        西境山林即是靈獸修養境地，也是仙人修行之所。據此地向西數百里外的一座隱秘深山中有一宗門已經立世數千年，雖不知那位幸運星如何得知深山秘宗之事，卻也正是那宗門庇護此地界千年之久，才讓錦仙寨免去了被靈獸襲擾。當然失去的除了圣遺物外，就是錦仙寨周圍的充盈靈氣。這也是為何司空一族中少有修行仙人出世的另一個原因。

        如此一來，遠離塵世紛爭，又無后顧之憂，司空一族存世千年，卻是如了那位幸運星的愿，也不算食言。

        夫子告訴我，氣運一說玄之又玄，幸運星已經脫離凡人命數掌控，近至本源，即使觀源境上仙也無法理清一個幸運星的命數軌跡。我問夫子那幸運星豈不是人人可以修行飛升，夫子直言對幸運星來說也就修行仙人增長的壽命有一點吸引力，一旦飛升，這些幸運星就開始“趨兇避吉”。沒錯，與常人趨吉避兇相反，這些幸運星的玄理指引他們“趨兇避吉”來尋找出路。何種出路，我沒有繼續問，夫子也未說。簡單數言，已經足夠震懾我的心神，因為，夫子在我心中無敵。

        夫子示意眾人安靜，續講道：“適逢百余年前，我從這位幸運星口中得知了司空先祖當年抉擇之事。借此講學機會，解司空一族千年未有仙人出世的困惑。如今，被命數因果束縛的司空一族修行之路已經打開，不久眾人便可親眼得見仙人在此出世。”

        臺下司空族人歡呼雀躍，仙人出，司空一族命數將大不同。

        待聲息漸平，夫子鄭重說道：“今日借司空族氏過往，來證學。是有“文明”一詞，之于一族之抉擇，之生存，之那未現之終結，皆有驗證。”

        眾人不解，齊問道：“何為文明？”

        夫子微笑答道：“祭奠先祖，祈仙靈庇佑，寄望族氏后裔，盼永世綿延，慎終追遠，源遠流長，可謂之文明。”

        眾人拜謝夫子教誨。

        這是卓凡、宇林、希媛第一次聽夫子講學，卓凡并非司空族人，希媛還小對司空一族的故事并不知曉，聽完夫子講學，不巧三人所思都困在“抉擇”一念之上。

        后來三人分別向夫子請教，卓凡得到的回答是：“不管現在做什么，你將來的選擇決定了一切，慎行。”

        其實，不論是司空先祖，還是卓凡，他們身上所肩負的一切已經決定了他們如何去抉擇，只不過眼下卓凡要走的路還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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