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南黎躺在床上睡不著，便拿出手機翻看，翻到了剛剛加的薛昂的微信。

        薛昂送溫南黎到家后，問她要了聯系方式，他沒有用理由鋪墊，也沒有解釋，只是直言問她要聯系方式，他們加了微信，薛昂將姓名和電話發給她，她禮貌性地回復了自己的姓名和電話，聊天記錄就只在這里結束。

        他的微信名應當是他的英文名——“daniel”，頭像是天空的照片，藍色的澄凈，有云，和角落的屋檐，看起來像是在住宅的院子里拍的，朋友圈背景圖則是夜晚的星空。他的朋友圈沒有分享太多照片，最近的只有年初在國外旅游的照片和前不久同學聚會的合照。

        手機震動，是孟昭發來的微信。

        “我問了李唯，薛昂是單身，之前一次談戀愛都是一年前了。”

        溫南黎回復一個睡著了冒著鼻涕泡的表情。

        孟昭則回復一個白眼，“沒良心，姐妹我天天在為你的終身大事操心。”

        “離異女性配人家黃金單身漢，不太合適，家境也有差距呢。”溫南黎打算用理性的剖析讓孟昭放棄撮合她跟薛昂。

        “離異怎么了？比分手多個證而已。不過你怎么知道他家境的？”

        “你不記得李唯總是說起薛昂嗎，他是薛徊的哥哥啊，李唯家什么家境你我都知道，薛昂是他從小到大的鄰居。”

        “那又怎么樣，你家又不需要他家的錢，也小康幸福不愁吃喝。”

        “不管怎么樣，我對談戀愛沒興趣。”溫南黎敷衍道。

        孟昭發來一個寫著“我不聽”的搖頭動圖表情，然后換了話題。

        “今天徐行和岳珊是約完會來的嗎？”

        溫南黎片刻后才回復：“好像是吧。”她沒有提他們進餐廳時與李唯的對話。

        “你覺得他們會成嗎？”孟昭漫不經心地聊起天。

        溫南黎想了想，打下“也許吧”，然后又刪掉。

        過了很久以后，她發了一句“要睡了，明天再聊吧。”

        徐行從很遠就看到了李唯坐在醫院中心庭院的長椅上抽煙，李唯說過自己今天會來醫院看薛徊，但他遲遲沒有上樓。

        李唯看見徐行，給他遞煙，徐行搖搖頭。

        “我人都暈了，忘了你不抽煙。”李唯收回手上的煙，喃喃道。

        “我很久沒見過你抽煙了。”徐行坐在李唯旁邊的座位上，兩個人面朝花壇，彼此都沒有對視。

        李唯抬起手扶了扶額頭，他面色困倦，臉上因為忘記刮胡子長出了胡渣，看起來有些頹然。

        “徐行，醫生說薛徊的病情開始惡化了。”

        他將手上滅掉的煙丟在旁邊的垃圾桶里，然后局促不安地用手揉搓著頭頂，徐行遲疑片刻后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試圖安撫他，也試圖安穩他因不安而不停移動的臂膀。

        李唯又說：“自從她生病已經15年了，我也看著她在大大小小的手術和藥物里生活了15年。她以前總說，如果治好病了一定要跑要跳，要去遠行旅行，但是今天她卻說，人生到今天就結束的話也沒關系。”

        徐行頓了頓，“最后一步還有心臟移植呢，供體等待平均1-2個月，我們醫院心外的專家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術后患者生存率也高于國際水平。”

        李唯轉頭看了眼神色認真的徐行，點點頭，臉上的慌亂冷靜了些許。

        徐行嘆口氣，“剛才的話是作為徐醫生說的，現在作為朋友徐行，我想說，雖然我們做醫生，需要冷靜客觀，醫學研究的數據也追求精確和嚴謹，但是我相信，總會讓薛徊等到可以長途遠行的那天。她是病人，難免有情緒，但是你們要振作，”

        李唯莞爾一笑，然后拍了拍徐行搭在他肩上的手。

        “朋友徐行比徐醫生會安慰人多了。”

        徐行笑了笑：“薛徊的情況我們醫院也有類似的先例，你不用太擔心。”

        李唯點頭，然后又從煙盒里拿出支煙，遲疑后又收了回去，“薛徊可討厭我抽煙了，走老遠都能聞到我的煙味。”

        說完李唯笑了笑。

        “不說這些了。”李唯坐直身體，換了副輕松的神色，“你跟岳珊怎么樣了？”

        徐行愣了愣，然后回答：“就是先彼此了解。醫院也忙，也沒機會約會什么的，在醫院碰見了會一起吃飯。”

        “你喜歡她嗎？”

        徐行不假思索：“就是親近一點的同事，還說不上喜歡不喜歡。”

        “那你們就沒戲了，你還是別耽誤別人了。”李唯調侃道。

        徐行聞言看了一眼李唯，等他的后話。

        李唯接著說，“你雖然是個感情遲鈍的人，但是你如果從一開始沒有喜歡上對方，是不會因時間長久而被感動的。”

        徐行垂目，喃喃道：“你們好像很關心我的感情觀，還總是有著互相矛盾的評價。”

        “還有誰說你的感情觀了。”

        徐行沒提溫南黎的名字，“有人說我‘慢熱’。”

        “你只是慢，可不慢熱。”李唯笑著回答完，又露出疑惑的神色，“這個‘有人’是誰啊。”

        徐行站起身，沒有回答，看著他說：“我先進去了，你去刮下胡子吧，你要讓薛徊看到你這么頹廢的樣子啊。”

        李唯摸了摸臉上的胡渣，然后一臉狐疑地看著徐行漸遠的身影。

        溫南黎剛剛上完上午的課，拿出了一直靜音的手機，看到了幾十條未讀的微信信息，和十幾通未接來電，她還沒來得及點開看，孟昭打來了電話。

        “南黎，你在哪？”

        孟昭的語氣有些緊張，溫南黎聞言有些納悶：“我在學校，剛下課，怎么了嗎？”

        對面沉默了幾秒，“你還沒看到新聞是嗎？”

        “什么新聞？”溫南黎把電話切換成免提，點出通話界面去看新聞上有什么。

        排在頭條的新聞標題是：“知名女星余心露驚爆新戀情。”，其他在熱點的就是一些時事新聞，溫南黎遲疑了片刻，點開了頭條。

        新聞里第一組配圖是在傍晚的時候，在沒什么人的街邊，照片上一個身材高挑的頭發略長到肩膀以上的男性，從一輛白色的商務車里下來，隨他之后下車的是一個穿著嚴實的女性，帶著黑色口罩和黑色棒球帽。

        就算遮住了大半張臉，媒體還是通過身材、動作和衣著分析出照片里的女性就是余心露，而溫南黎則一眼就認出照片里的男性就是趙航。照片底下標注了日期：2018年11月5日，不久前他們辦理離婚的當天。

        而第二組的照片里，余心露穿著夏裝，也沒有第一組照片遮得那么嚴實，有幾張還露出了模糊的半張臉，他們是在停車場，兩個人親密地挽在一起，隨后擁抱，然后親吻，或者是靠得很近以至于看起來像是在親吻，照片很模糊，他們的臉挨在一起，是一團黑色的陰影。底下標注的日期是：2017年7月13日。

        “南黎”電話里孟昭喊久未發聲的溫南黎。

        溫南黎從照片里回過神來，然后平靜地說：“我剛看到了。”

        她確認的話有些多余，新聞里寫明了趙航的姓名和身份，說他是業內炙手可熱的時尚攝影師，曾經拍攝過各大雜志作品，且與多位一線明星密切合作。

        孟昭有些懊悔，她的來電太沖動，說起來不論如何兩人已經離婚，趙航有了新歡也不算什么，但她隱隱擔憂這段感情會不會比溫南黎預期的早，也擔心其他人認出趙航給溫南黎造成困擾。

        聽到孟昭在對面沒有說話，溫南黎換了語氣，無奈道：“看來我這兩天就得跟我爸媽說了，我還以為能再拖幾天。”

        “不過早晚得說，早說早了。”孟昭安慰道，雖然知道自己的安慰也沒什么作用。

        溫南黎跟孟昭掛了電話，在未接來電里看到了趙航的名字，她劃開界面，打開剛才就震動不停的微信，沒有點開也沒有看那些新收到的信息，只是確認自己沒有看到父母和親戚發來微信，心里暫時松了口氣。

        她將手機維持靜音，然后塞進包里。她靠在教學樓的走廊上，怔怔地望著外面的天，景城的天色沒有意外，灰色的，暗沉的，但今日的灰似乎比往常更加難看，早上的天氣提示說今日霧霾超標，天氣黃色預警。

        去年夏天的時候，她跟趙航是什么樣的狀態呢？

        當時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自從她回了景城以后，他們就少了許多見面的機會，但他們還沒決定分開，她也在嘗試挽救這段婚姻，但他指責她的感情冷漠和過份敏感，而她指責他因工作對她的忽視和他對未來的毫無規劃，可是，不過是婚姻中的磕磕絆絆，當時的自己沒想到要分開，而是被困在這段關系里，舉步維艱。

        可能趙航比她更早決定結束這一切，所以這段關系才會這么辛苦這么艱難，似乎從一開始就是缺乏積累的情感，又或者到某一個時刻，她感覺只有自己在努力，讓這段感情變成了彼此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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